第40章 焦慮
焦慮
日子一天天過着,在這個炎熱夏天的末尾終于迎來了秋天的第一場雨水。
明霁端着熱水靠在床邊,外面的雨珠噼裏啪啦地落在燕城的每一個角落。
空調冷氣開得很足,僅存的一點熱氣也在逐步冷卻,明霁拿起座位下方的長袖披上,忽然意識到天氣預報說的降溫真的來了。
她喝掉不再冒熱氣的水,回到工位上繼續備課。
開學的第一個星期,明霁完全不想上班,手指懸在鍵盤上半個小時愣是一個字都寫不出來。
習慣性地看向窗外。手機上顯示這場雨起碼要持續第二天的早上,而且是來勢洶洶的暴雨,望着冷冷清清的校園,心想徐清硯在這種天氣出去,會不會出現意外。
也不知道他今天能不能順利到家。
…………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的時候,明霁回神,晃了晃腦袋:“又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淨把事情往壞處想。
她放下手機,打開電腦網頁聚精會神浏覽教學相關內容。
一整天都有課,上午吃完飯明霁午休片刻,在上課的前十分鐘鬧鐘叫醒她,一溜煙爬起來去洗了把臉。上課用品是提前準備好的,她直接拎着去了三樓的教室。
學生們剛唱完歌。學校的硬性要求,本來是作為下午上課前的興奮劑,迫切需要睡眠的學生硬是當成了起床鈴。明霁一開門見到的便是學生一個二個怨氣沖天,頭發亂成雞窩頭的場景。
靠近窗戶的學生很有眼力見地拉開窗簾,室內一下亮堂不少。
“各位打起精神來,我們要上課了。”明霁打開備好的課件,嘩啦啦翻開書:“大家再堅持堅持,過完這一年你們再想體驗也體驗不到這種感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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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我們也不想體驗這種生不如死的感覺。”有學生拖着懶洋洋的調子說:“我感覺我的陽氣都被吸幹了。”
明霁看了那個學生一眼,無奈道:“沒辦法,我不是燕赤霞沒辦法降妖除魔。希望各位寧采臣再忍受一下,明年六月就能見到曙光了。”
氣氛活絡起來,簡單的玩笑一過,該發的牢騷也适當發洩出來,明霁趁熱打鐵講題目。
複習階段都很容易消化,這群小孩子上進心強,理解能力也厲害,在明霁的帶領下很快掌握第一輪的基礎知識。整堂課下來沒有太大的問題,偶爾有幾個細節性的缺點,經過明霁的點撥大家自然能明白,改正地很迅速。
結束下午的課後,明霁打算等吃完晚飯雨小點之後再回去。
目前她的房子扔停留在不能入住的狀态,給維修師傅打了幾次電話,對方都是讓她再等一等。明霁很着急,差點控制不止自己的暴脾氣和對方吵一架。
好在徐清硯并不介意自己在他家多住一點時間。
只是她自己介意,主要是害怕徐清硯突如其來的改變。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對她很寬容,甚至到了縱容的地步,想到這個詞語明霁不由得渾身冒刺,她需要冷靜。
她沒有讓自己沉溺其中的資本。
徐清硯很好,她自己目前也很好,只是很好的前面也是有限定詞的。
很好的他們之間隔着數不清的現實因素。
所以明霁只能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不去靠近。
雨沒有要停下的跡象,明霁加快腳步回了辦公室。
從餐廳回來,板凳都沒坐熱,課代表過來找她。
“不是說讓晚自習下課再交上來嗎?”
明霁掃開一片空地,喬時語整齊地放好。
“我有問題問老師。”
明霁扔給她一顆桃子,自己也拿了一個,咔嚓一口下去,清脆香甜。
“好啊,正好我現在也沒事,時間很多,你坐這裏。”她指了指薛佩珠的位置,這姑娘自打暑假結束之後好像變了一個人,成天沒精打采的,特喪氣,看來她才是被吸了陽氣的那一個。
明霁問她怎麽了也不說,晚上沒她的課早早走了,桌上堆着一摞文件和學生交上去的試卷,她合上電腦讓喬時語坐過來。
“是哪個問題沒解決?我可以多給你講幾遍。”明霁瞧見她手裏還拿着複習資料,以為是來問問題的。
喬時語攥着那顆桃,來來回回地翻轉,沉默片刻,似乎是下了某種決心,鼓起勇氣說:“老師,我沒有問題,我……”
明霁停下咀嚼的動作說:“怎麽了?沒關系,有問題就說出來,我不會怪你的。”
小姑娘嗫嚅着說:“老師,我這次開學考的成績很差,我是不是考不上了。”
似乎是戳到了傷心事,她眨了眨眼睛,眼圈紅了。
明霁拉進和她的距離,笑着問:“我能問問你為什麽會産生這麽悲觀的想法嗎?只是因為一張成績單?”
喬時語點點頭:“嗯。我這次考的還沒有上次的分數高,沒剩多少天就高考了,我有點害怕。”
明霁嘆了口氣,安慰道:“課代表,你純屬是杞人憂天,太簡單粗暴了。”
她拿出計算器,“你看哈,現在是八月下旬,我們姑且算作九月份,從今年九月到明年六月我們還有整整十個月的時間,去掉假期不算,怎麽着也有七八個月的時間吧。何況你的底子并不差,只是對題目的敏感度和處理能力不算特別好,你很厲害的好嗎?”
“還記得我讓你們背的《出師表》中的一句話嗎?”
明霁說:“恢弘志士之氣。”
喬時語接:“不宜妄自菲薄。”
“對。”明霁安慰她:“一次小小的考試和分數算不了什麽,它對你的人生也起不來決定性作用,沒結束之前誰都是潛力股,你相不相信自己也是一匹黑馬?”
喬時語異常實誠地搖頭:“不相信。”
“從現在開始你必須相信,我也相信,你現在只管專心學習,剩下的交給時間好了。”明霁坐在椅子中調皮地轉了一圈:“上天不會辜負努力的人。”
明霁絮絮叨叨和喬時語聊了很久,天馬行空的,兩人甚至窩在辦公室看了一個十分鐘的小短片。喬時語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臨走前明霁又給她抓了幾把瓜子和一些小零食,囑咐道:“課代表,別心情不好了,人要多笑笑,十七八歲整天喪着臉容易變醜。”
送走喬時語,明霁發了會兒呆,拍掉手中的瓜子皮,認真看起學生的作業來。
工作的期間還接了唐念的一通電話,陪着她打了一把游戲,手氣好到不行,兩人打到忘記時間。
直到明霁定的鬧鐘響起,她才意猶未盡地下線,對着一桌子的作業奮筆疾書。
時鐘轉了一圈,明霁已然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來。
等到徐清硯拍醒她見到的就是明霁毫無形象地趴在一堆紙頁和盆栽之間,手中握着筆的樣子。
整張臉埋在燈光的影子中,白色的光影中現出她那熟睡的容顏和亂動的睫毛。
應該是就着這個姿勢睡了很久,明霁臉上印出一道連着一道的紅痕,很長的一段時間中兩只腳無法動彈,話都說不了,只臉上的苦澀在表示自己的痛苦。
“你怎麽來了?”
“我不來,你要一直這樣睡到第二天早上?”徐清硯撿起明霁落在地上的試卷,掃了一眼:“這樣的作業難怪你會犯困。”
“拜托,我們現在不談論這個好吧?”明霁咬咬牙挪動自己的身體,酸麻的感覺直沖天靈蓋,意識瞬間清醒不少:“這次不許說他們笨,我的學生都很聰明的。”
“那回家吧。”徐清硯淡淡道。
“你怎麽進來的,門衛大爺不會輕易放陌生人進來。”
“我說找人。”徐清硯撐起傘,兩人一起走進雨珠編織的網中。
“大爺太草率了。”明霁說:“萬一哪一天有不法分子進來說找人不就完蛋了嗎?”
徐清硯笑道:“不會的。”
明霁沒搭理他這句話,問道:“你吃飯了嗎?”
“等下回去做。”
“做你一個人的就好了。”明霁這幾天沒少吃徐清硯做的飯,說這話莫名心虛:“我在學校吃過飯了。”
徐清硯沒說話,很快回到家進廚房一通忙活,明霁擦着頭發從浴室走出來,徐清硯剛好做完飯。
餐桌上擺着一碗熱氣騰騰的清湯面。
雖然受限于食材,面上只有青菜和雞蛋,但香噴噴的味道還是勾起明霁心底的饞蟲。濃郁的湯汁聞着就令人胃口大開。
明霁咽了口口水,想起自己在食堂随便對付的幾口餅,幹梆梆的差點沒咯掉大牙。
明霁假裝不經意地路過,視線往桌上瞥,到底是沒抵住誘惑,厚着臉皮坐在徐清硯面前問道:“這面好吃嗎?”
徐清硯挑起一筷子面吹了吹滾燙的熱氣,吃了一口,片刻優哉游哉地回答:“還行。”
“你不是吃過飯了嗎?”他又加了一句:“還特意強調不用做你的飯,問這個幹什麽?”
明霁讨好地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我能說我沒吃飽嗎?”
“所以?”
“所以我能吃一口嗎?”
徐清硯透過缥缈的霧氣看了明霁一眼:“盛好了,在廚房裏,去端吧,小心燙。”
明霁振臂高呼:“好耶!徐清硯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