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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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霁盯着近在咫尺揶揄的眼睛,忽然感覺臉頰發燙,心跳不可抑制地加快。

些許的不自然中,明霁怔愣片刻,就着徐清硯的手喝了幾口水,僵硬地把紙巾接了過來。

“還喝嗎?”徐清硯又倒了杯水放在床頭。

明霁換了只手:“不喝了,喝飽了。”

徐清硯找了把椅子坐下,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盯着明霁的額頭,淡淡道:“說說看,馬蜂是怎麽回事?”

明霁紅腫的額頭似乎疼得更劇烈了,她窘紅了臉,偏頭看着合上的窗簾不說話。

耳邊傳來很輕的一陣笑聲。

“那我猜猜看。”徐清硯饒有興致地說:“一定是某人過來想着聽課,在學校逛了起來,路遇一株梨樹,好奇心太旺盛了,想去摘梨結果招引了馬蜂窩,是不是這樣?”

明霁慢慢轉過頭,咬了咬下嘴辰,掙紮片刻如實交代:“你怎麽知道?”

“我當然知道。”徐清硯笑起來:“你的經歷全寫在了臉上,笨蛋的心思一向好猜。”

他怎麽會不知道,學校有馬蜂窩的地方只有唯一的一處,上次園藝師傅就商量着要把馬蜂窩挪走,只是一直苦于沒有辦法,偶爾上課的路上經過他看過幾次。

徐清硯手中把玩着鋼筆,“你不是說自己很聰明嗎?那麽睿智的人,怎麽連路都找不到?”

“你就別挖苦我了,我又不是這裏的學生,學校那麽大,慌不擇路也是可以原諒的吧,何況那種情況下我根本沒有思考的時間。”

大約連明霁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自己語氣中的沮喪,徐清硯盯了許久,輕輕地笑了一聲:“嗯,當然可以原諒。”

明霁擡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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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摘的梨呢?”

“你不說我還真忘記了。”明霁懊惱道:“奪命狂奔,我嫌棄它累贅,甩在半道了,梨裝在裏面,我的其它東西也在裏面,我等下要去找找。”

行動力極強的明霁一刻也等不及了,主要是書包中還有她極其重要的夢中情人—紅色的毛爺爺可不能丢,說着就要下床去找。

一雙手憑空攔住了她,硬是把她摁回床上去。

“病號還是不要亂動了,丢哪兒去了,我給你找,小心再迷離,按照你這個忘性指不定還能不能找到你。”

明霁努力回憶:“我記得是一片草叢,旁邊是一棟樓好像寫着‘毓秀’兩個字,然後對面不遠處是一小片池塘。再細節一點的想不起來了,如果沒有人撿走的話,現在遠離返回應該還在吧?”

徐清硯把鋼筆交給明霁讓她保管好。

“會的,放心不會弄丢,你扔的地方應該在‘石園’附近。課不要去上了,這種狀态你沒心思聽,在這裏好好休息,我很快回來。”

明霁指尖摩挲着手中的鋼筆,隔着一層金屬介質,徐清硯的氣息仿佛從未遠去,皮膚的餘溫愈發強烈起來。

直到眼睛出現重影,她才收好鋼筆放進上衣口袋,趁着空閑打開手機看《西游記》

徐清硯離開之前特地找了個醫用繃帶在她額頭上纏繞了一圈,剛好裹住冰袋,解放明霁的雙手。

即便不是那麽地美觀,好歹可以放松地躺在床上随便翻身。

正看到獅駝嶺打鬥的片段,明霁心血澎湃忍不住在心中叫好,門開了。

以為是徐清硯回來了,明霁适當調小了手機音量,對門口喊了一聲:“徐清硯你這麽快就找到了?”

進來的沈聿橋聽到聲音愣了一下,明霁也沒想到來人不是她想的那個人。

當即扯下耳機,熄滅手機屏幕。

“沈學長怎麽到這裏來了?”

“來找張老師。”沈聿橋指了指自己的額頭關心道:“你的頭是怎麽回事?撞到了?”

“不是。”明霁幹笑兩聲:“說出來不怕你笑話,這是我作死的罪證,被馬蜂追殺了。”

“沒事吧?”

“沒有沒有,小傷很快就好了。”

沈聿橋笑起來,依舊是平常的溫和樣子:“怎麽每次見到你,都是在醫院這種場合啊?”

明霁回答:“可能因為你是醫生吧,專業能力太強了,想見一面還要到醫院一趟。”

“對了,沈學長,你如果要是找張老師的話可能要等一等,她現在不在。”

“沒事,我過來拿一些碘伏,已經發好消息了。”

沈聿橋拿起架子上的瓶子和棉簽裝進塑料袋,回頭看了一眼戳手機的明霁,問了一句:“你在等人?”

“對,等徐老師。”明霁一邊打字一邊回話:“我書包丢了,我又是個路癡就拜托徐老師幫我找一下。”

“你們兩個關系還真是好。”沈聿橋突然來了這麽一句。

“朋友嘛,互相幫忙也是理所當然的。”

“真的是朋友嗎?”沈聿橋說:“你們可一點都不像朋友之間的相處方式。我和徐清硯當了三年同學,又一起共事,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我多少了解他這個人對一些人事物總是冷淡,不愛湊熱鬧。如果今天傷到的人是別人,他絕對不會帶人來這裏,更不會放下手中的工作去找書包。”

他轉過身:“現在讓你想一個人,你腦海中最先浮現出來的是哪個人呢?”

明霁撩起眼皮,瞥了沈聿橋一眼又迅速垂下眼眸。

“是徐清硯吧。”

“沈學長說這些幹什麽?”明霁裝糊塗:“不管是誰,應該和我們之間現在的談話沒有關系吧?”

“有的。”沈聿橋不等她狡辯,十分直接地說:“你看不出來嗎,他喜歡你。”

明霁心跳漏了半拍,不自覺地打開手機,低頭看了看,沒有徐清硯的消息。然後她說:“對啊,我知道,我也喜歡他嘛,我的好鄰居,和喜歡清靜的人住一塊完全不用擔心噪音污染。”

“不是這種喜歡,是男女之間的感情。”沈聿橋強調:“學妹,你好好想想,長久以來的相處,如果讓你選擇一個人去談戀愛,去相伴一生,成為彼此羁絆最深的一個人,你想是誰?你心中最好的選擇是誰?”

啪嗒—手中的鋼筆帽脫落,明霁慌張伸手去找,心思突然不安起來,心髒跳動的聲音化作密集的鼓點敲在耳畔,胡亂摸了幾次,才從被子的縫隙中找到重新合上去。

明霁靜靜盯着手中的鋼筆,反複翻轉,企圖通過研讀鋼筆上的英文logo驅散反常的行為,也希望沈聿橋能夠不要繼續這個話題,換一種聊天內容,或者是趕快走。

“一定和你剛才腦海中出現的那個人是一樣的對吧?”沈聿橋溫和平淡的語言,在此刻的明霁聽來無比鬧心:“或許你對他的感情比我想象的要深。”

随着腳步聲走遠,再也聽不到了,明霁才一點一點地把視線從鋼筆上移開,緩緩靠回床頭。

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盯着和徐清硯的聊天框。心中堵了一塊巨大的堅硬的石頭,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沒錯,這兩次她每一次想到的都是徐清硯。

甚至于身體本能快過大腦思考。

她不是一味地遲鈍笨拙,只是一直在裝着不動,不想承認,不想直面。就像少年時代的數學題一樣,擺在明面上、亟待解決的問題,她總是會拖到最後一刻不得不面對時才去想辦法。

因為不想面對鮮紅的錯勾,因為覺得難以接受。

難以接受的并不是對徐清硯的這份感情,難以接受的是自己本身。喜歡一個人需要無以複加的勇氣和耐心,她一樣都沒有。她膽小、怯懦,徐清硯的身前背後是無限燦爛光明的未來,她只能看到陰暗潮濕的泥沼和漩渦。

喜歡,甚至是愛,她沒有這份資格,她給不了正常的,陽光的,純粹的東西。

她不能這麽自私,在毫無預備中把一個人拖到自己的影子裏,背負他不該有的重擔。

《西游記》再次重新播放,随機的一集,唐僧一行借宿到一農夫家中,當地有妖怪作祟。其中一句臺詞是“不知道。”

明霁眨了眨眼睛,重新抽出鋼筆,張了張嘴,低聲道:“或許吧,可是我也不知道啊。”

明霁也不知道這份不知從何時起變質的鄰居情是應該克制還是應該放任。

徐清硯這一去時間太長了些,明霁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再次醒來的時候,徐清硯已經收拾好東西坐在床邊等着她了。

“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不叫醒我,我睡了很長時間吧。”

“也還好,一個小時。”徐清硯把書包遞給他:“你檢查一下裏面的東西少了沒?等下我送你回去,正好也到了吃飯的時間。”

明霁仔細看了一遍,東西不僅沒少,還多了好多。

她拿出一只又大又飽滿的梨說:“這……是你買的,還是你在樹上摘的啊?”

徐清硯:“當然是買的,樹上的不能吃,還沒完全成熟。”

明霁穿好鞋跟在徐清硯身後出了門:“你還抽空去了一趟菜市場?”

“想象力太豐富。”徐清硯将換下來的冰袋扔到垃圾桶裏:“中午出去買的,學校對面有一個大爺專門賣水果的就買了點。”

明霁點點頭,這時候正是下學的高峰期,浩浩蕩蕩的學生一路分馳電掣,結伴而行沖向食堂,架勢堪比餓狼撲食。

“聽說燕大的飯菜很好吃,要不我們在這裏吃一頓吧。”明霁說:“我還沒有吃過燕大的飯菜,你說哪一個餐廳的飯菜最好吃?”

“人很多,你不怕被人瞧見你這幅頭頂冰袋的樣子?”徐清硯笑道。

“這有什麽,正是人多才容易渾水摸魚,正好不用麻煩你做飯了。”

徐清硯思考片刻,欣然答應:“行,那就趕快去吧,晚了好吃的可就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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