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簪發

簪發

這碗面明霁吃了很長時間,以至于到最後面纏成一團變成一股又涼又硬的粗線團,徐清硯果斷端走她的碗筷重現做了一份給她。

“我吃不下了,好撐。”明霁感覺食物都要堵到嗓子眼裏了,想吐。

徐清硯切蛋糕的手一頓,重新下刀:“吃不完還要逞能。”

明霁揉着胃部:“浪費可恥。”

“如果撐死人你就不會這麽想了。”徐清硯把最小的一塊蛋糕遞給明霁,“想吃也不要多次,拿個味道吧,等下出去消消食。”

明霁挑了一勺奶油嘴中,甜而不膩,淡淡的抹茶味混合着香甜的奶味,入口即化。上面擺的造型也很漂亮,特別可愛的一只小猴子。

是齊天大聖的形象。

“這個蛋糕在哪裏買的,好好吃,這樣死而無憾了。”

“沒出息,原來一頓吃的就能讓你甘願赴死。”徐清硯說:“我自己做的,既然是生日,合該表達誠意。”

“謝謝。”明霁垂下眼說:“這是我過的最快樂,最好的一次生日,真的很感謝。”

吃完生日蛋糕,明霁跟着徐清硯下樓消食。

天上的月亮大又圓,高高地懸挂在濃墨般的天空,完全将亮白的燈光比了下去。今天的月亮特別有人情味,為了這一天的團圓,将自己打扮得很美。

從蒼茫人海中升起,照亮千家萬戶。

小區的鄰居們異常熱情,兩人下來的時候,住在二樓的奶奶塞給兩人一人一個月餅,自己家做的,特別厚實。

聞着味道應該是五仁味道的。

Advertisement

今夜的雲城比昨天更加熾熱瘋狂,像是陷入一場巨大的狂歡派對之中,街邊的小吃一刻不停,店裏的師傅忙的暈頭轉向,步行街水洩不通,五彩斑斓的氣球伴随着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和鐘聲升向天空,飄到四面八方。

遠處星星點點,燃起半邊天,是人們放的祈福燈,在明霁的家鄉那邊叫做孔明燈,一般是過年才放的稀有東西。

和昨天一樣,沒有開車,共享單車也是不可以騎的,幾乎一個雲城人都出現在大街小巷,兩人就這麽慢悠悠地壓馬路走過去。

二十分鐘的時間,明霁手中已經多了一堆奇奇古怪的玩意兒。棉花糖、糖畫、糖葫蘆、挂墜,整個人都要被路邊的煙火氣淹沒。

“這個醜娃娃你也要,你的品位真的有待提升。”徐清硯看了一眼,皺着眉頭放進裝月餅的紙袋中。

“等等,你買這些做什麽?”明霁甩甩酸軟的手,堆在最上面的面包險些掉下來:“我都拿不完了。”

徐清硯退後幾步,搬下她懷中雜七雜八的東西,整理好提在自己手中。

“這些不都是你想要的嗎?”

“我沒有想要!”明霁立刻否認。

“那是誰的眼睛一直盯着這些一動不動?”徐清硯說:“你僞裝的可一點都不成功,糖葫蘆不吃的話放進紙袋,等下化掉流的滿手都是,別又要滿地找衛生間洗手。”

“回去把賬單發給我,我把錢轉給你。”

“你确定?”徐清硯望向大樓投屏的動态海報:“我現在就能發給你。”

“還是算了吧。”明霁猶豫道:“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兩人說話間,路過一個小攤位,周圍擠滿了人,透過縫隙可以瞧見是買簪子的老爺爺,有人驚呼贊嘆。在他面前站着一個女孩子,手中舉着一張圖片,上面顯示什麽發型,他就能簪成什麽樣子,和圖片上的一般無二。每個發型都不一樣,恰到好處地放大了這些花兒一般年紀的女子的優點,實在是手藝出衆。

在他左手邊已經排起了長隊,都是等待簪頭發的人。

也不乏有牽着手的情侶在挑選,手巧的人很快為女朋友弄了個好看的發型。

引來不少人的羨慕。

明霁走動的步伐逐漸停止,踮起腳尖聚精會神地看着攤主把長長的頭發變成一個又一個漂亮的模樣,簪發的老人笑道:“姑娘,今天中秋節,喜歡的話可以挑一個,什麽發型我都可以給你簪,不滿意可以重來哦。”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不然你問問這些姑娘,她們都在這裏呢,不會說假話。”

明霁有些心動,趁着旁邊的人走,小心翼翼地擠進去,面對流光溢彩的簪子,明霁的眼睛都要黏上面了。

每一個簪子都非常漂亮,手感光滑細膩,讓人欲罷不能。

明霁拿起一個在手中轉了個圈,丁零當啷,像泉水緩緩流淌耳邊,清脆悅耳。

“姑娘眼光真好,這是我這裏最好的簪子的其中一支,做了很長時間呢,晚上看不出來,如果你在太陽下面會折射出七彩光芒,特別漂亮。”老人說:“我還專門起了名字叫做好運常在。”

明霁拿起手機拍了張照片,友重新放回原位:“謝謝大爺,您的手藝可真好,不過還是算了吧。”

徐清硯立在人群外側,聞言扭頭問她:“為什麽不要?”

明霁轉過身,低聲道:“這種精致的發簪應該很貴,實在想要可以去網上識別一下,每一個意思行了。而且,我不太會盤頭發,買了也只能放在角落裏吃灰,還是不要浪費了。反正也是當擺件,既然沒用,沒必要買下來占地方。”

徐清硯眼錯不眨地盯着她,半晌,忽然笑了:“你這個人,心思彎彎繞繞,喜歡就買,想這麽多幹什麽。買什麽都要和你一樣顧慮極多,估計人也不用活了。”他擡手從攤鋪上挑了一支簪子,遞給老人一張紙幣:“老板,我們要這個。”

明霁急忙拉住徐清硯尚未完全收回來的手,不解道:“你怎麽又買!都說了,不需要。”

徐清硯:“我說了,喜歡就買。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不需要瞻前顧後,委屈誰也不能委屈自己。明白嗎?明霁,有的東西是錢買不來的。”

“切!”明霁不信:“錢不是萬能的,金錢買不來健康。”

“至少,金錢可以解決99%的難題。”徐清硯笑道:“比如說現在的快樂,可能放在這裏你會忘記,但是買走的時候,因為附着在上面的人和事,發簪上也會封存着今天純粹的快樂。”

“看着它,你會想起來,在中秋節,你生日的這一天,是很美好的一段回憶。”

明霁靜靜地望着他,只覺得天旋地轉,心跳得厲害。

咚咚,咚咚。

她又不可抑制地呼吸不上來了。

老板笑眯眯地回答:“姑娘找一個圖片吧,或者我幫你簪一個流行的樣式。”

“謝謝爺爺,我想自己試一試。”明霁對徐清硯伸出手:“給我吧,我應該會。”

徐清硯半信半疑地把簪子放到她手心。

對于飾品,明霁一向沒有太大的追求,平常都是随便上個淡妝,塗個口紅提亮一下氣色就糊弄過去了。要是遇到上班着急的情況,素面朝天的時刻也不是沒有,家裏的梳妝臺上擺的最多的是書本和簽字筆。

簪子……要怎麽盤,她已經記不大清了。之前看過視頻,現在還殘留一點模糊的記憶,希望手可以争氣一些。

明霁取下發圈,簡單梳理頭發,将腦袋往鏡子前湊了湊,認真地盤起發來。

終于在掉了幾大把頭發之後,明霁勉強簪了一個發型,似乎挺牢固,她喜歡過身,想讓徐清硯看一眼。

甫一有動作,頭發便慢慢散開,簪子松松垮垮地浮在上面。徐清硯視線落在她頭上,不可思議地開口:“你這弄的是什麽?”

“不行嗎?”明霁伸手去摸:“第一次上手,應該還可以吧?”

徐清硯再次刷新了對明霁審美觀的态度。

她也不知道用的是哪種野路子,本來柔順的頭發是很好盤成的,眼下七萬八繞的,硬生生炸成了雞窩頭,說一句“海膽頭”都不為過。

再加上她頭發多,更顯得她更像一個傻乎乎的炸毛獅子。

徐清硯嘆了常常一口氣,看不下去了。

他直接拔掉明霁的簪子,一頭秀發垂落下來,多餘的擋到了眼睛,徐清硯無奈道:“你的手以後還是好好練字最重要。”

“怎麽了?”明霁撥開頭發:“其實也沒有那麽糟糕吧?”

“你覺得呢?”

明霁沒底氣,小聲道:“大概也許可能是很糟糕吧。”

“知道就好。”徐清硯站到她身後,“站好別動,我給你簪。”

明霁猛地回頭,仰着臉,匪夷所思道:“你确定嗎?”

徐清硯掃過她夾雜着不安的微紅臉龐,勾了勾唇,意味深長道:“怎麽,怕了?”

“又不是去殺人放火,有什麽好怕的。”明霁聽見自己的心跳:“我只是沒想到。”

沒想到徐清硯竟然會簪頭發,而且是給她簪頭發。做夢也不會做這種夢,從小到大從未和一個男子有這麽親密的舉動,最大膽的也只是在軍訓上迫于教官的壓力暫時拉手做無聊的任務罷了。

一個男人為一個女人簪發,落在他人眼中,大概是幸福的具象化,但明霁此時此刻只感到無限的緊張和壓力以及無法自拔的心動與沉迷。

徐清硯的手掌慢慢攏起明霁的頭發,手指穿過發絲觸碰到頭皮,激起一身的雞皮疙瘩,明霁低頭看向自己的腳尖,周圍人的圍觀讓她不自覺湧起甜蜜的負擔。

“別低頭,看向前方。”一只手扣住她的下巴擺正自己僵硬的脖子。

明霁看不到徐清硯的樣子,但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灼熱的氣息,檀香味鋪天蓋地地将她籠罩其中,引誘人忍不住溺死在他無盡的溫柔中。

水深火熱處,或許就是她現在的處境。

“好了。”徐清硯和她拉開距離,熱浪吹來,吹皺了她的心。

一擡頭,鏡子映入眼簾,照映出她此刻的樣子。

明霁偏頭,她的頭發被巧妙地盤成一個複雜又精美的發髻,簡單鑲嵌着花朵的的簪子襯得她端莊又大方,加上她本身長相的豔麗,又添了一絲甜美在其中。

像是畫中走出來的古典美人。

老者鼓掌喝彩:“年輕人,你的手太巧了,盤的發真好看呀,是專門學過的嗎?”

徐清硯謙虛:“只略知一點皮毛。”

周圍一圈的女孩子都目不轉睛地欣賞明霁的發型,有的女孩子拉着自己男朋友今天一定要盤成這樣。

見明霁一動不動,徐清硯問:“不滿意?”

“不是,我太驚訝了。”明霁說:“你剛才說我想幹什麽就幹什麽都是可以的嗎?”

徐清硯平靜道:“随心所欲,做自己就好。”

“那—”明霁說:“我想有一輩子花不完的錢,不,永永遠遠都有花不完的錢。”

“異想天開。”

“生日嘛,許個願又不犯法。”

忽然,遠處砰一聲,天空炸開絢爛的煙花,明霁擡頭去看,盛大的煙花煙幕下,徐清硯扭頭看着明霁的側臉,在沸騰的雲城人見證下,他說:

“嗯,生日快樂,明霁。”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