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常懷德風風火火地到了季府,他又沒有拜帖,又不是季家的熟人,門房不敢随意放他進去,常大少爺被堵在大門外,很沒面子,壓着火氣讓門房去找阮虛白通報,說自己撿到了一只珍貴的動物,命不久矣,問他要不要救。
聽到下人這般傳話,阮虛白本想親自來接他,只是守門的侍衛太過盡責,死活不讓他出院門,阮虛白也不好為難他們,只好在門口迎接。
有了阮虛白發話,季府的人才敢讓常懷德進去,他跟着季府的下人繞來繞去,走了半天還沒到地方,不耐煩極了,“什麽時候到啊?”
“常公子,就快到了。”常懷德眼看着越走越偏,到最後連季府的下人都不見幾個,最後他們在一座偏僻的院子停下了,常懷德擡頭看到“心遠堂”三個字,再看看這充滿樸素氣息的院子,一陣無語。
阮虛白竟然住在這種地方,真是令人唏噓。
“常統領,你撿到了什麽?”阮虛白問。
“就這個。”常懷德把披風掀開,露出左手抱着的小家夥,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還特地用手帕給它綁了傷口。
常懷德想到阮虛白會開心,沒想到他會興奮成這樣,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又添了些少年人的天真可愛,阮虛白迫不及待地把他懷裏的東西接過去,寶貝得跟什麽似的。
“你認識?”常懷德興味地道。
“這是熊貓,是一種非常古老的動物,看這只熊貓,應該才一兩個月大。”阮虛白前世只在動物園見過熊貓,它們憨态可掬的樣子實在是太讨人喜歡了,沒想到常懷德竟然給他一個這麽大的驚喜。
“熊貓,這名字倒挺貼切。”常懷德能感覺到,自己把熊貓帶來之後,阮虛白對他的态度在無形之中變了很多,不像之前那樣冷冰冰的了,暗自得意,心想這趟來對了。
阮虛白讓流風給他上茶,暫時顧不上他,專心致志地給小熊貓包紮,不知道是沒力氣還是能感知到他們的善意,小熊貓沒有反抗,乖乖地躺成一團,像個露餡的芝麻湯圓,可愛的很。
流風沒照顧過什麽講究主子,倒完茶之後也不知道該幹嘛,一個勁兒地盯着熊貓看,臉上還露出了迷之微笑,常懷德邊喝茶邊轉頭觀察,屋裏四個人,一個在照顧熊貓,另外兩個傻的,一個他家的雨澤,盯着熊貓,眼珠子都不帶轉的,還有一個已經開始暢想撸熊貓的美好未來了。
他這麽個大活人,愣是沒有一個人搭理,唉,真是寂寞啊。也就是他心胸寬廣,不和他們計較。
阮虛白忙完了,給熊貓做了個暖和的窩,讓它能好好休息,然後正式地對常懷德表示了感謝,“多虧了你,要不然這麽小的熊貓,肯定活不下來了。”
Advertisement
“也是湊巧了,本來我就算把它撿回來,也不一定救得了,轉念一想,你醫術高明,肯定有辦法,就給你送來了。”常懷德很少和人這麽客氣地說話,渾身不自在,但是他又不敢這麽早就暴露自己的本性,生怕把阮虛白吓着了。
阮虛白不太懂他為什麽肯專門跑這一趟,看常懷德敢跟季明楊過不去,他的家世應該不差,想找個會治動物的大夫肯定不難,為何偏偏給自己帶來,自己身上有什麽值得他上心的地方嗎?
這位公子看着也不像是廣結善緣的人啊。
“常統領,這只熊貓你打算怎麽辦?”阮虛白問。
“季公子的建議呢?”常懷德看他似乎很在意這只熊貓似的,一反常态地決定聽一下別人的意見。
“熊貓是常統領救回來的,按理來說該由您處置,不過,我還是建議等它傷好之後放生回原來的地方。”阮虛白不知道他會不會同意,但還是決定争取一下。
常懷德沒想到他那麽喜歡,竟然會勸說自己放生,來了興趣,“何出此言?”
阮虛白道;“熊貓畢竟是野生動物,大自然才是它的家,跟人生活在一起對它并不好,而且,熊貓也不适合做寵物,它是熊,如今只是年紀小,又受了傷,才顯得乖順,實際上,它長大之後體型巨大,性格兇猛,一巴掌就能把人拍暈。”
“有這麽厲害?”常懷德無法将剛才那個糯米團子和阮虛白口中的猛獸聯系在一起。
“确實很厲害,熊貓只是長得可愛,本質上還是具有領地意識的野生動物,是無法被人類飼養的。”阮虛白認真地說,為了讓常懷德放棄飼養熊貓的想法,他可謂是苦口婆心,這位常統領不着調的樣子,萬一心血來潮要養熊貓,這只可憐的小熊就糟了。
“既然如此,那等它傷好之後就放生吧。”常懷德沒有全信他的話,非要說的話,他的第一條理由,怕這只可憐又可愛的熊不适應和人在一起估計才是關鍵,不過看他這麽嚴肅,他自己對這小東西的興趣又不大,幹脆好人做到底,放生算了。
“我看季公子很喜歡這只熊,不如這段時間就由你照看吧,半個月之後我來帶走,放生回原地,季公子不會嫌我煩吧?”常懷德忍不住想逗逗他。
阮虛白溫和地笑笑,“自然不會,常統領慈悲心腸,讓人欽佩不已。”
從季府出來,常懷德還沉浸在最後阮虛白那一笑裏,卻聽到身後傳來一陣煞風景的嗤嗤笑聲。
“幹什麽?”常懷德不滿。
“慈悲心腸,少爺,季公子說你是慈悲心腸,哈哈,笑死我了。”雨澤笑得止不住。
常懷德瞪他一眼,“有什麽問題?”
“沒問題,沒問題。”平日裏沒少調侃過他呀,怎麽今日還不讓人說了,真是奇怪,雨澤不敢惹他,捂住自己的嘴,但是等常懷德轉過身,雨澤想起來自家公子在季公子面前乖的跟個正經人一樣就憋不住。
“笨蛋,還笑。”常懷德給了他一個暴栗。
雨澤揉揉自己的腦袋,腹诽着,少爺自己什麽性格還不許別人說了,要是季公子在就好了,能管管他,話說少爺在季公子面前怎麽就那麽好說話,讓幹嗎幹嗎,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一山更比一山高。
今日政務繁忙,季寒徹直到夜色已深才回家,但是他并不能立即休息,還有一些文件要看,數十盞昏黃的燈籠照亮了書房前的路,也照出了書房前的人。
“明楊,你怎麽在這兒?有什麽事?”疲倦讓季寒徹的聲音不再像往日那樣冷酷。
季明楊鼓起勇氣,“父親,我有要緊的事情要告訴您。”
“進來吧。”季寒徹不想在門外吹風。
父親的書房一向不許他進去,這個家裏只有大哥能經常出入,季明楊喜上眉梢,想到自己待會兒要說的話又把笑意壓下去。
“父親,是三哥的事。”季明楊拿不準他的态度,不敢一次性全說完。
“你三哥怎麽了?”季寒徹還以為阮虛白出了什麽事,神情一緊。
季明楊誤以為這是對自己的在意,“三哥他跟不三不四的人來往,父親,就是那個常懷德,旭日閣的一個小頭領,為人奸詐,心術不正,人都到家裏來找三哥了。”
這麽低級的手段當然瞞不過季寒徹的眼睛,他嚴厲道:“季明楊,你每天游手好閑,就是去關心這些事情,你今年十五了,無一功名傍身,讀書不成,經商不善,還有閑心去管別人。”
季明楊吓得發抖,不敢頂嘴,委屈地扁着嘴,他本來就不如大哥聰明,而且從小,父親就對他的功課不聞不問,就像眼裏沒他這麽個兒子似的。
這麽多年過去了,父親倒是想起來他了,卻是劈頭蓋臉的斥責,憑什麽啊。
“滾回你院子去,好好想想自己今後該怎麽辦,難不成要季家養活你一輩子。”季寒徹看見他那副軟弱的樣子就心煩,這個兒子不像他也不像向容,從小就讓人頭疼,他懶得去管,全數交給了向容,沒想到竟然養出了一個廢物。
季明楊憤懑地出了書房,跑走了,下人們怕他出什麽意外,在他身後邊喊邊追,一時間,書房附近吵成一團,把季寒徹煩得直揉眉頭。他索性起身,打算去一趟阮虛白的院子,季明楊雖然可氣,有句話卻說得不錯,旭日閣的人都是一幫心術不正之徒,他們季家萬萬不能與之牽扯上。
小熊貓很喜歡現在溫暖沒有危險的環境,不肯好好躺着,非要四處爬來爬去,阮虛白怕它傷勢加重,幹脆把它牢牢地抱在懷裏,這下小熊貓老實了,還用自己的爪子去勾他的衣服,阮虛白如今穿的還是自己買的普通布料,不出所料地被它勾花了。
“少爺,你的衣服都被它弄壞了。”流風心疼道。
阮虛白溫柔地摸摸懷中小熊的腦袋,“畢竟是猛獸,爪子鋒利的很呢,壞了就壞了吧,不值幾個錢。”
“哦,好吧。”這小東西,看着可愛,還挺不好惹。“少爺,這書信明天要幫你寄出去嗎?”流風指着那一沓信。
“嗯,寄吧。”那是阮虛白給阮家人的回信,當初他到季家的第二天晚上就寫了信回去,害怕他們因為擔心他,沖動之下做出什麽糊塗事。
還好阮家人比較理智,阮随知道他是丞相之子,只是回家而已,應當不至于有什麽危險,勸住了丁碧屏母女二人。
收到了阮虛白的回信之後,他們三個人每人給他寫了回信,問他在季府好不好,雖然阮虛白一開始就說了自己很好,也還是不厭其煩地回複。
“老爺。”這時外面傳來問好聲,阮虛白匆匆站起來想去把熊貓放到裏間,季寒徹就已經進來了。
阮虛白心裏吐槽他,沒有隐私意識的家夥。
“父親。”阮虛白只好先把小熊放到桌子上,倉促行了個禮,擔心小熊貓失去平衡摔下來,又把它摟進懷裏。
季寒徹沒有跟他計較禮數的事情,他的視線正被小熊貓吸引,“這是何物?”
“父親,這是一種野生動物,熊貓。”阮虛白道。
“挺可愛的。”季寒徹走近,想摸一把,阮虛白卻躲開了他的手,怕他生氣,非常誠懇地解釋,“父親,它的爪子很鋒利的,不小心抓傷您就不好了,恐怕會有感染的風險。”
說完為了顯得更真誠一點,還捏起小熊的爪子給他看了一眼,五根鋒利的爪子與小熊軟萌的外表極其不符,“我的衣服就是被他抓壞的,您看。”
小熊不喜歡被人捏爪子,不滿地哼唧了一陣,張大嘴威脅面前的家夥,露出僅有的兩顆小乳牙,威猛又可愛,阮虛白摸摸它的腦袋安撫。
季寒徹不置可否,關注起了另一件事,“你為何穿得如此寒酸,府裏沒給你送衣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