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季逐雲悄悄去找了季逐風,上次這個哥哥挺身而出幫她斥責壞人的事情被她牢牢記在心裏,對這個哥哥很是信任,聽到三叔被人欺負了,第一時間就想到去找他。
“哥,四叔給三叔下了瀉藥。”小姑娘的聲音奶奶的,但是嘴皮子卻不含糊,一句話就把事情說清楚了,季逐風驚訝地看着她,很開心她終于學會告狀了,盡管不是為了自己。
不過這正好說明他的妹妹是一個知恩圖報的好女孩,三叔幫過他們,她就懂得幫回去。
季逐風先是大力誇獎了她這種行為,“雲兒,你做得很好,就應該這樣,三叔幫過我們,我們要懂得回報。”他自己還是個小朋友,卻已經可見一個稱職哥哥的影子了。
“嗯。”季逐雲嚴肅地點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緊接着兄妹二人攜手去看阮虛白。
“三叔,你怎麽樣,聽說四叔欺負你了?”季逐風迫切地想知道阮虛白的情況。
阮虛白對他們安慰地笑了笑,“別擔心,我沒吃下了藥的菜,一點事都沒有。”
“那就好。”季逐雲學着向容的樣子舒了一口氣,模樣可愛得引人發笑。
他們說說笑笑的,很有一家人的溫暖氣氛,流風看得羨慕極了。不過兩個孩子白天都有功課,需要早起,阮虛白怕影響他們休息,酉時末讓他們回去了。
他沒想到的是兩個孩子出了心遠堂并沒有乖乖回房,而是去了別處。
季逐風拉着季逐雲的手,照顧着妹妹的步調,回頭看到剛才出來送他們的阮虛白已經回房去了,于是跟妹妹說悄悄話,“雲兒,我去祠堂說說四叔,讓他以後不要欺負三叔,你去嗎?”
“去!”小姑娘早有此意,只是一個人不敢去,聽到哥哥跟自己有同樣的想法,小臉高興得紅撲撲的。
兩個小孩小大人似的去了祠堂,身後跟着的下人叫苦不疊,又不敢攔着,只好讓人去給向容通風報信。
向容聽說兩個孩子要去替阮虛白出頭,哭笑不得,嘆道:“這兩個孩子,人小鬼大。”她沒說別的,意思就是不用攔着,下人把這燙手山芋甩出去,也不苦着臉了,躬身告退。
身後,向容臉上的笑意微收,喃喃道:“明桐那孩子,倒是挺受歡迎的。”不知為何,她心裏總有些不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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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明楊正在苦哈哈地跪祠堂,下人迫于季寒徹的威壓不敢給他吃東西,這威金尊玉貴的小少爺紮紮實實地餓了一個時辰,滿心煩躁,季逐風兩個小孩恰好趕上這個時候。
季逐風端好架勢,盡可能讓自己看起來有氣勢一點,道:“四叔,你知道錯了嗎?”
一天之內,季明楊被父親母親阮虛白都罵了一通,早就受夠了,現在一個小屁孩都敢來對他指手畫腳了,季明楊不耐煩道:“你說什麽?”
他雖然跪着,身量比季逐風低,斂着眉頭也頗有震懾力,季逐風幾乎要後退,這時季逐雲輕輕捏了捏他的手,這微小的鼓勵給了季逐風力量,他定了定神,“四叔,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做錯事不能不承認哦。”
季逐風一本正經的掉書袋都把季明楊氣笑了,他想坐起來跟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夥理論一下,手撐着地,膝蓋用力,卻發現腿早就麻了,膝蓋鈍疼,半天沒起來,只好坐在了腳上。
“你到底哪邊的呀,誰是你嫡親的叔叔啊,你怎麽還胳膊肘往外拐呢?”季明楊質問他。
“三叔也是我的叔叔,四叔也是我的叔叔,有什麽區別呢,我什麽時候向着外人了?”季逐風迷惑地問。
季明楊看他好像真的不懂的樣子,都失去了開口解釋的欲望,一狠心,把膝蓋從地上拔起來,然後癱坐在地上,仰頭望着祠堂裏的牌位,剛才那一下讓他疼得額上冒汗。
轉頭看到季逐風還是一臉認真地看着他,季明楊随口說道:“我是嫡出,他是庶出,這怎麽能一樣,庶出的叔叔,說白了,根本就不算一家人,懂了嗎?”
“不懂。”季逐風誠實地搖頭。
“走走走,跟你這個小屁孩說不通,趕緊走。”季明楊有很多惡毒難聽的話可以向兩個孩子解釋,但也許是當真列祖列宗的面,再加上兩個孩子純真的眼神,他真的開不了口。
看昨天季寒徹教訓他那個樣子,應該是真生氣了,季明楊深知識時務者為俊傑,決定先蟄伏一段時間,免得真把自家老父親惹毛了。
季寒徹知道自己小兒子那個德行,短時間內是改不了的,第二天早上季明楊就一瘸一拐地回了房,季寒徹也沒再追究。
跪了一夜,季明楊的膝蓋青紫,上藥的時候他疼得龇牙咧嘴,心裏對阮虛白的恨意更上一層樓,向容溺愛慣了這個小兒子,心疼得直掉眼淚。
“母親,你看我這腿都成什麽樣了,都怪那個季明桐。”季明楊發洩着自己的不滿。
向容自然是偏向他的,但是她不會在明面上跟季寒徹過不去,于是裝作冷酷地斥責道:“你跟他較什麽勁啊,左不過就是一個庶子,難道還能越過你不成,何必為了旁人把自己搞成這副樣子。”
沒有聽到預想中的安慰,季明楊不樂意了,他一把推開抹藥的婢女,喊道:“笨手笨腳的,你想疼死我啊?”
“母親,你給我塗。”向容生怕弄疼了他,手上絲毫不敢使力,還想再勸他兩句,卻被季明楊不耐煩地打斷了,“有完沒完啊,因為這麽一件小事,到底要指責我到什麽時候,還說他越不過我,母親,你到底向着誰啊。”
向容不忍心再斥責他,只好略過這個話題,“好好,不提了,我當然是向着你的。”
季明楊的腿還沒好利索,就又去了心遠堂,他心想自己又是罰跪又是罰抄的,阮虛白倒是輕松,絕不能讓他這麽得意,他不做什麽,放放狠話總行了吧。
照舊是讓下人一腳踹開房門,季明楊忍着疼,裝作雲淡風輕的樣子邁進房內,卻看到阮虛白正在寫些什麽,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
那一瞬間,季明楊終于意識到,自己在阮虛白眼裏,也許就像一個跳梁小醜一樣。
這個認知讓他更氣了,指着阮虛白道:“你別得意,以後咱們走着瞧,我一定要讓你好看。”
阮虛白這才擡頭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嘆息一聲道:“你其實不必把我當成敵人,我不會對你構成威脅。”
“什麽意思,你在打什麽啞謎?”季明楊最煩他們這些有學問的人,說個話總是說一半藏一半,讓人猜來猜去的,可惡極了。
阮虛白看他一副頭腦簡單的樣子,也淡了解釋的心思,複又低頭寫字,“沒什麽意思,你以後就知道了。”
“嘁,裝神弄鬼。”季明楊不想一個人演獨角戲,帶着一大群人呼啦啦走了。
今日是十五,恰逢季府一月兩次的聚餐日,阮虛白被季寒徹特意交代一定要去,只好赴約。
今日的陣仗很大,就連已經成婚的庶女季明照也和丈夫一道回來了,桌子上擠滿了人,讓阮虛白有些不适。
季家的家教很嚴,飯桌上沒人談笑,氣氛有些壓抑,吃過飯,季明榆的妻子孫氏面帶喜色地跟向容彙報,“母親,今日請大夫來診脈,大夫說我有喜了。”
向容也高興,季家的人口相對于其他家族還是偏少,現如今又添了一個孫輩,是件令人高興的喜事,她和孫氏說了些懷孕要注意的,又安慰她,已經生過一個了,不要緊張雲雲。
阮虛白感覺不妙,大哥二哥都有了二胎,這是要催婚的節奏,果然,季寒徹朝他看過來,面色不虞。
“你跟我來一趟書房。”季寒徹對他說。
阮虛白默默跟上,心裏盤算着一會兒該如何拒絕父親大人的逼婚。
書房裏燭火晃動,在季寒徹的臉上留下影子,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更加的富有壓力,“你也是時候成婚了,我會讓你母親給你選個好妻子的。”
沒有一點商量的意思,完全是在通知他,阮虛白很反感這樣被人安排,故意頂嘴道:“我一個私生子,哪個好人家會舍得把女兒嫁給我?”
他這樣冒犯季寒徹作為父親至高無上的尊嚴,果不其然惹怒了他,“你說什麽混賬話,你是在怪我沒有讓你恢複身份嗎?”
“不敢。”阮虛白梗着脖子道。
季寒徹對于這件事也心有愧疚,決定包容他一時的叛逆,“這件事,到時候了我自然會解決,眼前還是你的婚事更重要。”
阮虛白繼續在老虎嘴裏拔牙,“我不想成婚,要成婚也是跟我自己喜歡的人。”
“你還沒有打消你那可笑的念頭?”季寒徹怒斥,丢了一只毛筆過來,把阮虛白的衣服濺的全是墨水。
這是阮虛白在腦海中上演了無數次的場景,他自然不會輕易服軟,“我不覺得可笑,婚姻是終身大事,本來就應該由我自己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