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翁書和直愣愣地看着那具屍體,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般,眼淚撲簌簌地滾落,阮虛白不忍地看着他,想出言安慰,卻只能說一句“節哀順變。”

常懷德面色不虞,吩咐手下将屍體擡走,翁書和想上前阻攔,卻突然昏倒在地。

阮虛白立馬上前檢查他的身體,發現沒有什麽大礙,這才放心,讓人把他帶到養濟院。

常懷德看到他為翁書和忙前忙後的樣子,眼神逐漸變得幽深。

自昏迷中醒來之後,翁書和一直精神恍惚,呆坐在床上不說話,阮虛白怕他做出什麽傻事,就來看他。

“阮大哥,我父親的屍身呢?”翁書和問。

阮虛白說:“在養濟院,你父親的後事還要你來操持,你要珍重自己。”

“嗯。”翁書和低下了頭,不願意在阮虛白面前露出脆弱的的神情,阮虛白憐惜他小小年紀就失去了所有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作安慰。

沒想到阮虛白想要收回來的手卻被翁書和抓住了,他輕輕地拉着阮虛白的手,然後把側臉貼上了阮虛白的掌心,手上傳來的柔軟觸感讓阮虛白愣住了。

“阮大哥,我沒有家人了。”翁書和用那雙水光潋滟的眼睛自下而上地看着阮虛白,看得阮虛白的心軟成一片,也就不再想收回手的事了,而是用另一只手輕輕摸了摸翁書和的頭發。

“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翁書和低低地哭泣起來,眼淚濡濕了阮虛白的掌心。

這一切都被窗外的常懷德收入眼底,他手上一使勁,窗框裂開了一道口子。

陪了翁書和好一會兒,阮虛白才出來,他剛出門,就被人捂住嘴拖走,那人的手臂如同鐵鉗一般無法撼動,阮虛白死命都掙紮不開。

他被帶到了一間沒人的屋子裏,這才看清拖走自己的人竟然是常懷德。

Advertisement

“常統領,這是什麽意思?”阮虛白蹙眉問道。

常懷德看着他不說話,眼神黑沉沉的,阮虛白有些不安,他朝門口走去,“我還有事……”

“你想走,就這麽讨厭我?”常懷德擋在門前,一把摟住了他的腰。

屬于另一個人的溫度鋪天蓋地襲來,讓人透不過氣,從未與人如此親密接觸過的阮虛白懵了一瞬,緊接着就開始掙紮,

“你幹什麽,放開我!”

常懷德牢牢地箍住他的腰,在他側臉處聞了聞,冰冷地說:“你身上染上了別人的味道。”

接着常懷德在他側臉處輕輕落下一吻,然後就放開了他,臉上多雲轉晴,阮虛白氣急,一巴掌甩過去,把常懷德打得偏了頭。

“常懷德,你瘋了不成?”他質問道。

“我沒瘋,”常懷德含笑望着他,只是那笑容讓人有些不寒而栗,“我只是不想再等了,我看上你了,你就是我的人,最好和其他人保持距離。”

他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可是看常懷德一點都不像開玩笑的樣子,只好正色道:“可我對常統領并無此意。”

“現在沒有,将來總會有的。”常懷德用右手大拇指在他嘴角處按了按,笑着說:“下次,我會親這兒。”

“我說了不喜歡你,我不願意。”阮虛白煩躁地說。

常懷德卻笑起來,“現在不喜歡沒關系,遲早有一天會喜歡的。”他撚起阮虛白的一縷頭發,輕描淡寫道:“我看上了誰就必須得到,我不怕丢臉,也不怕魚死網破,所以,你別惹我生氣,不然到時候,我讓你連門都出不了。”

“你!”阮虛白瞪着他,常懷德卻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臉上挂着欠揍的笑,笑呵呵地補充了一句,“我不過是一時新鮮,想玩玩而已,你乖乖地聽話,等我玩夠了,自然會放了你,就不必和我硬碰硬撞得頭破血流了吧。”

聽見他這麽說,阮虛白安心了許多,但是只有常懷德自己知道,他剛才的話都是假的,他是真的喜歡上阮虛白了,想跟阮虛白過一輩子。

可是如果按部就班地跟阮虛白表白,看他那副清心寡欲的樣子,換來的一定是禮貌的拒絕和之後的主動保持距離,他實在是等不了那麽久了,要想和阮虛白在一起,不得不用些手段。

阮虛白略帶慌亂地回了自己房間,坐在椅子上心煩意亂,怎麽也沒想到,常懷德竟然對他有這樣的心思,怪不得這些日子常常感覺後背發涼,尤其是與翁書和見面的時候,現在想來,多半就是常懷德在窺視他。

“少爺,”流風興沖沖地跑進來,“你可回來了,再不回來飯菜就涼了。”

阮虛白沒有回應,流風覺得奇怪,就走到他跟前,“少爺?”

“啊?”他這才回過神,“你剛才說什麽?”

“少爺,你怎麽了?看起來怪怪的。”流風念叨着,随後說:“對了,我方才碰見常統領,他也怪怪的,明明是在笑,但是看着比不笑還吓人。”

阮虛白這時候想到常懷德那張臉耳朵就會發燙,于是沒有回答。

流風嘆氣道:“翁大夫究竟為什麽要給百姓下毒啊,不是都說醫者仁心嘛。”

那天他們找翁曉凡的動靜太大,被動了手腳的藥也已查清,裏面下的是害人性命的劇毒,很多人都見到了,翁曉凡就是下毒真兇一事早已傳開,大多數人都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完全想不到平日裏慈眉善目的翁大夫為何會對百姓下此毒手。

“醫者仁心不假,可是無論哪裏,都有心術不正之人。”阮虛白略帶感慨地說。

“只是真兇雖然死了,毒藥的配方卻沒有拿到。”阮虛白頗感頭痛,這趟容元之行真是諸事不順。

阮虛白想從翁書和身上找找線索,就來看他,可是卻有些開不了口,遲疑良久,翁書和看出了他的為難,主動道:“阮大哥,你是想問我關于我爹的事情吧。”

“你如今正是傷心的時候,我不該說這些,只是百姓性命攸關,實在拖不起了。”阮虛白解釋道。

“我明白的,”翁書和淺淺地笑了一下,傷感地說:“可惜我對我爹的事情實在不了解,許多事,他從來不會和我說。抱歉啊,幫不到你。”

阮虛白說:“這不怪你,你不要自責,好好休養身體。”

這些天,常懷德一直派人守着阮虛白,嚴密監視着他與翁書和的交往,阮虛白無可奈何,只能忍耐。

只是越是監視他們兩個,常懷德就越是心煩,那兩人但凡見面,都是一副溫馨和諧之态,阮虛白對着翁書和的笑容比對着他加起來還要多。

特別是上次他跟阮虛白近距離接觸過之後,就再也沒見到過阮虛白的人影,很明顯是在躲着他。

還好他的布置已經快要收尾了,有的是時間和阮虛白慢慢耗。

“又去看那個病秧子了?”常懷德用頗為欠揍的語氣說。

阮虛白懶得搭理他,自顧自地翻看着醫書。

見他不理自己,常懷德也不惱,而是拉近了和阮虛白的距離,坐到了他旁邊,一手搭上了他的腰。

阮虛白轉過身,“常統領,請不要打擾我看書。”

“我沒打擾你啊,我只是怕你坐得太久腰酸,想給你揉揉而已。”常懷德突然将另一只手也覆上了他的腰,接着兩手發力,把他挪到了自己腿上。

腿上傳來柔軟的觸感,常懷德滿足地笑笑,把下巴放在了阮虛白肩膀上。

阮虛白這下真的生氣了,他還沒有做好和常懷德如此親密的準備。

“放我下去。”阮虛白強忍着怒意道。

“不放,我這些日子都累壞了,讓我抱抱你,抱抱你我就不累了。”常懷德聞聞他身上略苦的藥材氣息,逐漸平息了知道他又去見翁書和的醋意。

“放開!我都說了不喜歡你,常統領是要強人所難嗎?”阮虛白掙紮起來。

常懷德絲毫不為所動,在他耳邊說:“別再動了,一會兒該出事了。”

聽懂暗示的阮虛白恨不得用手裏的書暴打他一頓,可惜兩人實力相差懸殊,他又是官身,自己只是一介平民,若真的惹惱了他,恐怕自己和家人都沒有好下場。

究竟如何應對常懷德的騷擾,還要從長計議。

“少爺,有個病人不太好,您去看看……”流風急匆匆進門,就目睹了阮虛白坐在常懷德腿上這個畫面,一時震驚得忘了自己是來幹嘛的。

流風倒吸一口冷氣,懷疑自己走錯了或者眼花了,愣愣地站在原地,常懷德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的關系,毫不遮掩,阮虛白惱怒之下,給了常懷德一胳膊肘,常懷德知道他最在乎病人,不敢在這個時候跟他開玩笑,就松開了手,阮虛白“噌”地站起來往外走。

“病人在哪,帶我去。”阮虛白對這件事頭痛不已,不知如何解釋,索性不說了。

“哦,”流風如夢初醒,“哦,少爺等等我。”

屋內,常懷德看着阮虛白的背影,回味着剛才佳人在懷的美妙滋味,朗聲大笑。

“阮大夫,我骨頭疼得厲害,我是不是活不成了?”床上的病人滿臉痛苦,疼得直冒冷汗,問道。

阮虛白溫聲安慰他,“別怕,這兒這麽多大夫,你不會死的。”

看病人的症狀,筋骨疼痛,皮膚紅腫,像是熱毒,阮虛白突然想到剛才看的那本冷僻的醫書,上面記載着“齒緣鑽地風可醫熱毒之症”正好符合現下的情形。

阮虛白提筆新寫了一張方子,加了齒緣鑽地風來解熱毒,“去熬藥,盡快。”

阮虛白一直守在這裏,病人服下藥半個多時辰,身上的紅腫便有所消退,疼得也不是那麽劇烈了,阮虛白|精神一震,莫非這次他配出了真正的解藥。

他立馬去看其他的病人,驗證自己的猜測,果然,每個病人多多少少都出現了筋骨疼痛,皮膚紅腫的現象,前些日子這些病人的毒還沒有發展到這個地步,他們一直是用尋常解毒的法子來醫治的,現在按照熱毒的思路來治療,竟然取得了立竿見影的效果。

“我聽說你們配出了解藥。”常懷德聽到這個好消息匆匆趕來,劉瑞皺緊了多日的眉頭總算松開了,笑答:“是啊,常統領,這都是阮大夫的功勞啊。”

阮虛白道:“只是湊巧看到醫書上的記載而已,當不起什麽功勞。”

“諸位大夫這些日子殚精竭慮,本官都看在眼裏,回到京城之後本官會替各位向聖上請賞。”常懷德說。

解藥配出來了,養濟院裏不再是一片死氣沉沉,而是充滿了喜悅與希望,折磨了他們這麽多天的毒藥終于要被打敗了,病人們喝藥都比往日積極得多。

夜深人靜,人們都進入了安眠之中,常懷德卻精神奕奕,坐在驿館裏等消息。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