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常懷德以為他一定會推開自己,沒想到阮虛白不僅沒有,反而還往他身上靠了靠。

那一瞬間,常懷德如同從雲端墜下,整個人都暈暈乎乎的。看來是自己的話讓他放松了警惕,他願意讓自己接近了,這招果然有用。

他攬着阮虛白的手臂更加用力,讓阮虛白整個人倚靠在他身上,希望能通過這樣的安慰給他一些力量。

阮虛白正沉浸在難以言說的悲傷與心酸之中,暫時忽略了二人親密的姿勢,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在常懷德身上靠了好一會兒了。

“我,”阮虛白臉上微微發燙,沒再看他,“我去忙了。”

阮虛白也不知道自己剛才是怎麽了,竟然向常懷德尋求安慰,他有些懊惱,常懷德那個流氓,這下以後豈不是更加得寸進尺了。

今日輪到阮虛白外出義診,他一大早起來,東西準備得很齊全,常懷德早就打聽好了這一天,早早地過來,對流風說:“你不必跟去了,我給你家少爺打下手。”

流風懵懵地看着他,又看阮虛白,阮虛白看常懷德一臉蕩漾的表情,怕不同意的話他會當着流風的面鬧起來,只好答應了,“流風,今日你休息吧,讓常統領陪我去。”

“是,少爺。”

兩人走遠後,流風不滿地嘟囔,“常大人喜歡我們家少爺就喜歡吧,怎麽還老搶我的活兒。”

“常統領這樣每天圍着我轉,不覺得煩嗎?”阮虛白問。

“怎麽會煩呢,我巴不得每時每刻都與你在一起。”常懷德道。

忽然,他們瞧見前面圍着一大群人,吵吵嚷嚷的,隐約聽見“女人孩子”“跳河”這樣的字眼。

阮虛白有一股不詳的預感,他迅速穿過人群走到中心,發現竟然是吳蘭抱着孩子準備跳河。

“臭婆娘,你瘋了,別在這兒給我丢人現眼,趕緊回家去。”孫豐眼見人越來越多,表情愈發急躁兇狠,想直接扯着吳蘭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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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平日裏性情和順的吳蘭這會兒卻特別犟,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扒着橋柱,“我不回去,你要休了我,我不活了。”

“你給老子生了個女兒,還是個殘廢,老子怎麽不能休你了?”孫豐還是一直扯她。

衆人聽見這話,開始議論紛紛,“原來是生了個殘廢啊,怪不得這樣要死要活的。”

吳蘭見到他們這樣說自己,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下落,她喊道:“我的女兒好得很,只是跟一般人不太一樣而已,她不是殘廢,不是殘廢。”

阮虛白就在這時上前,“我看看孩子。”一看才知道,襁褓中的嬰兒兩條腿不一樣長,很明顯。

孫豐厭惡至極,別過頭去不想再看一眼,吳蘭的情緒徹底決堤,撕心裂肺地哭嚎起來,她突然一個轉身朝河裏沖去,幸好被常懷德及時拽住了衣袖。

衆人驚呼連連,“喲。”“真要跳河啊。”“造孽啊,孩子還這麽小。”

“吳蘭,我問你,你們家裏有沒有人天生不足的?”阮虛白語速很快地問。

吳蘭呆滞了一會兒,然後緩緩搖頭,只聽阮虛白又問孫豐道:“孫豐,你們家呢,有沒有人先天不足?”

“才沒有呢,阮大夫,這話可不能亂說啊。”孫豐連連擺手。

“那你們就沒想過,為什麽這個孩子會與旁人不同?吳蘭,還記得我上次跟你說,不要胡亂喝藥嗎?”

吳蘭的眼睛微微地亮了一下,她聲音滞澀地問:“阮大夫,您的意思是,我女兒之所以這樣,是因為我喝的那些藥?”

“這只是我的推測。”阮虛白嘴上說只是推測,可是他的意思表達得再清楚不過了,吳蘭失聲痛哭起來,哭聲令人聞之斷腸,孫豐卻只覺得聒噪。

“嚎什麽嚎,快滾回家去,趕緊把休書簽了。”孫豐道。

阮虛白看着吳蘭,“你的婆婆和丈夫對你不好,他們根本不在乎你,你以為你帶着女兒跳河,他們就會傷心嗎,他們只會高興甩掉了你這個大麻煩。”

吳蘭聽到他這麽說更是淚如雨下。

“你要白白斷送你自己和你女兒的性命嗎?”阮虛白問。

吳蘭像是被擊潰了最後一道防線,緊緊地抱住懷裏的孩子,失聲痛哭,片刻後,她硬止住哭聲,對孫豐道:“休書我簽,但女兒我要帶走。”

“一個小殘廢,誰稀罕,随便你。”孫豐嗤笑一聲。

“這女子倒是挺堅強的。”常懷德看他站在原地久久不動,試探着起了話頭。

“不堅強就活不下去。”阮虛白的腳步終于動了。

常懷德聽到他這句話卻只有滿滿的心疼,當年相府的事情他早已調查得清清楚楚,曾經阮虛白被家人放棄時也是這般勸慰自己的嗎。

“醫者醫得好身體,卻醫不好人心。”阮虛白想到本是治病救人的大夫卻潛心制毒的翁曉凡,還有一心要生出男孩逼着吳蘭喝轉胎藥的孫家人,心力交瘁,發出了這句感慨。

“人心最是幽暗,深不可測,只憑你一人之力想要做到,難如登天,讓我幫你,好嗎?”常懷德拉住他問。

阮虛白這些日子已經漸漸習慣了他的膩歪,聞言只是笑了笑,“那就有勞常統領了。”

常懷德終于有表現的機會,興奮得很,已經開始在心裏盤算怎麽幫他了。

他們又待了幾天,就收拾行李準備回去了,阮虛白沒什麽行李,就翻看着醫書。

“阮大哥。”翁書和面帶微笑地進門。

阮虛白起身迎接他,“你身體還沒恢複好,不要累着了。”

“只是走兩步而已,哪有那麽嬌弱。”翁書和道,“阮大哥,你們,是不是要走了?”

“對。”阮虛白回答,“出來這麽久,也該回去了。”

“阮大哥,”翁書和略帶哀求地說:“你能帶我一起走嗎?”

“這,”阮虛白困惑地問:“你為何要與我們一起走?”

翁書和低頭,“我爹給容元百姓下毒,我家的宅子也被燒了,我已經無家可歸,阮大哥,這容元我已經沒臉再待下去。阮大哥,就讓我跟你一起走吧,我不會拖你們後腿的。”

阮虛白一想也是,如今翁書和再留在容元也是受盡白眼,孤苦伶仃,還不如跟着他走。

“我倒是沒什麽意見,只是,恐怕要征得常統領的同意。”阮虛白有些為難。

翁書和道:“阮大哥與常統領關系甚好,求阮大哥幫我說說情。”

“我試試吧。”

“那小子要跟我們一起走?”常懷德問。

阮虛白道:“他如今在容元已無容身之地,還有什麽辦法呢?”

“你很想讓我答應嗎?”常懷德走到他近前說。

“嗯。”阮虛白點頭。

“好啊,”常懷德突然湊近,“那我要個好處。”

緊接着,阮虛白覺得自己的唇貼上了另一片唇,那陌生又溫熱的觸感讓他有些發麻。

常懷德滿意他沒有躲開,見好就收地只親了片刻,“我答應了。”

第二日一大早,衆人就踏上了歸程,安靜的早晨中響起車隊行進的聲音。

同來時一樣,幾個大夫擁擠在轎子裏,雖說不用忍受長時間騎馬的痛楚,但是路上的颠簸就夠他們受的了。

長時間的枯燥趕路無聊至極,阮虛白靠看醫書來打發時間,但是常懷德怕他在馬車上看書熬壞了眼睛,時不時地就會過來看看,強硬地讓他休息一會兒,他只好欣然接受常懷德的好意。

常懷德為了體現對翁書和的“照顧”,特意給他安排了一輛單獨的馬車,把他和阮虛白隔得遠遠的,翁書和正打算在路途中好好和阮虛白拉近關系,得知常懷德這樣安排,在心裏紮小人,詛咒常懷德最好從馬上摔下來。

不過這點兒小障礙是攔不住他的,翁書和常常會以聊天的理由到阮虛白的馬車上去,他二人都自小長在大夫身邊,有很多共同話題,旅途倒也添了許多趣味。

無法融入其中的常懷德只能對着翁書和的背影怒目而視,看阮虛白和他聊得那麽開心,也不好開口趕人。

上午還是朗朗晴天,下午就天氣忽變,眼看着就要下暴雨,如果被大雨困在野外就麻煩了,常懷德讓人去前面探路,準備就近在村子裏休整一下。

常懷德騎着高頭大馬,威風凜凜,帶領着隊伍進了村子,村民們聚集在一起,神情害怕又緊張,村長小心翼翼地上前給他行禮,“見過大人,小人已經給大人安排了房間,只是鄉野人家條件不好,還望大人莫要嫌棄。”

“有勞村長了。”常懷德道,他被村長迎入自家正堂,屋子的确如村長說的簡陋,不過在這樣的雨天,能有一處遮風避雨的場所就已經很不錯了。

“大人請用茶。”村長坐立難安,還是硬着頭皮招待他。

阮虛白被常懷德要求跟在身邊,他注意到了村民們非同尋常的表現,問道:“村長,我們只是在此借宿一晚,為何你們如此害怕?”

村長的瞳孔緊縮,咽了咽口水,可能是看他比較平易近人,解釋道:“大人有所不知,前兩天我們村子遭了土匪,家家戶戶都被搶了東西,我們實在是怕啊。”

“村長,你可知那土匪的老巢在哪?”阮虛白恍然大悟,怪不得村民們都如同驚弓之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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