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癡将軍風雪尋癡公子

癡将軍風雪尋癡公子

花晚照剛恢複意識,就被小腿傳來的劇痛給疼得差點昏厥過去。

睜開雙眼,望小腿看去,原來是一只白色的狼,在啃食着他小腿上的肉。

他環顧左右,發現自己被關在一座鐵籠子裏,周圍是一片原始森林。

他拼盡全力,才把腿縮回來。

那匹狼十分生氣,朝着鐵籠子撞幾,好在鐵籠子的縫隙不算太寬,狼的頭卡在了縫隙裏,張開獠牙,卻也咬不到人。

花晚照瑟縮着後退,扯下衣服上的布,給自己的腿簡單包紮一下,才好了些。

随後看向四周,完全不知道這是哪裏,又餓得渾身無力,只靠在鐵籠子的一側,怔怔地看着那白狼。

忽然又聽見一聲細細的“絲絲”聲,他側頭去看,完了,是一條有劇毒的銀環蛇。

花晚照小心地向後挪,心想如果怎麽挑撥這毒舌和白狼打起來,或許還能求得一條生路。

正思索這,那“沙沙”聲越來越響,一條銀環蛇後陸陸續續冒出幾十條。

我的老天爺,怎麽會有這麽多。

此天亡我。

花晚照閉上眼睛,等着他太奶把他帶走。

在黑暗中苦苦等待死亡是最折磨的,因為你不知道接下來會遭遇怎樣的痛苦。

死有何懼,未知才是最大的恐懼。

在他臨終之前,忽聽得叮咚之聲,由遠及近,音調清切,似有鳳凰展翅之意。

花晚照靜靜地聆聽,聽得入神,以至于被那毒舌咬,昏死過去前耳邊還萦繞着琴聲。

他想,這是他的神仙太奶彈着琴來接他去天上了。

他再次恢複意識的時候,又聽見了那琴聲,琴聲旁邊還有水流砸到石頭上的聲音。

琴聲帶着木樨香,輕柔地籠罩他。

他閉着眼睛聽了好一陣,琴聲戛然而止,他才依依不舍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半舊的床榻上,在一間山中茅廬。

這一看就不像是天上。

花晚照很快意識到自己被什麽人救了。

他驚奇地發現腿已經結疤,被董瑛挑掉的腳筋也好了,伸腿下地,已經能順利走路了。

真是神奇,大概是碰上山中隐居的活神仙了吧。

他摸索着出門,卻見一童子,玉面朱唇,面帶微笑,舉止不凡,想必就是那位救他的活神仙了。

于是連忙拜曰:“多謝先生相救。”

童子嬉笑道:“是我家先生救的你,他方才有事出去了,你且在此地好生養病。”

花晚照聞言,心中更加好奇救他的是何方神聖了,謝過童子,慢慢出來,在庭院內坐着曬太陽。

環顧四周,只見山清水秀,草木幽麗,放眼望去,只覺心曠神怡。

他又問那童子:“你家先生是何人吶?”

童子挑了一旦水,倒進水缸裏,聞言一笑:“不是何人。”

花晚照聽了,先是一愣,随後反應過來,這小童子是在說禪機呢,不由得哈哈一笑,在心裏想要怎麽回答,可惜才疏學淺,怎麽也沒想到。

到了夜裏,風雪驟緊,花晚照在茅廬裏擁着爐火,問那童子:“這麽大的風雪,你家先生還不回來麽?”

童子還未應聲,就聽見傳來敲門聲,他趕緊跑過去開門。

大門一開,只見來人身長八尺,面如冠玉,半束長發,眉眼間耷拉着風雪,真乃山中高士也。

花晚照心道,想必這位就是恩人了,拱手便拜:“多謝恩公。”

“哈哈哈哈。”那童子擁着爐火過來,打開門,請人進來,道,“我家先生今日出游未歸,白先生請入內暫避風雪。”

白先生莞爾一笑:“既然他不在家,我也不便叨擾,只是這位小先生好面生,不知是何人吶?”

花晚照也學着童子玩兒禪機,道:“不是何人。”

白先生大笑:“倒是和你家先生一個癡性。”

說罷,迎入風雪,消失在山林間。

花晚照冷得發抖,把門關上,正盯着門闩猶豫,童子已經拉上了,道:“先生今日必不歸來,你可早些休息。”

“這麽大的風雪,若是在外頭凍死了如何是好?我們提燈出去尋尋罷。”

“死了就死了,生亦何所歡,死亦何所悲?”童子打了個呵欠,“誰尋得到他啊?”

說罷,拉着花晚照進去,茅廬裏攏共兩張床,一張童子睡,一張先生睡。

“你就睡先生那張吧。”

沒等花晚照提意見,童子已經翻身上床,倒頭就睡,不到片刻就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花晚照無奈,只得睡在恩人的床上,聽見窗外風雪大作,遲遲不能入睡。

幾次翻來覆去,他終于忍不住,叫醒了那童子,道:“我乃花晚照,前些日子在江州戰敗,被扔入鳳鳴山,今幸得你家先生相救,只是不能當面拜謝,我還要回去幫我姐姐退敵呢!”

童子聞言,迷迷糊糊地說:“汝既戰敗,回去何益?”

這話說得花晚照一愣,是啊,他就是回去了,也還是會被董瑛所擒。

童子又道:“你且回去躺着吧,倘若我家先生願意幫你們,別說什麽鷹啊鳳啊,都不在話下。”

花晚照聽了,兩眼放光,忙問:“你家先生是何人?”

“都說了,不是何人。只靜待機緣吧。”

花晚照只得滿懷期待地躺回床上,本來焦慮地睡不着,卻漸漸聞到枕邊有陣柔軟的香,十分舒服,慢慢地也入睡了。

次日一早,他便起身,打開房門,見風雪仍未有減少之勢态,倚着房門,望眼欲穿。

童子去熬了白粥,叫他:“好歹吃點東西吧,回頭先生回來還怪我把你養死了。”

花晚照聽了,啞然失笑,捧着粥一口喝完,說:“你真是個怪童子。”

“何為怪?不怪是怪,怪是不怪。”

“你們家先生也這樣說話?”

“可不,都跟着他學的。”

花晚照心想,看來真是個高人。

他們喝了粥,遠遠聽見有人在高歌:

“雪茫茫兮冬寒寂,美人西望兮不見日,望芳丘兮何處,取吳鈎兮久沉吟。”

歌聲高昂,一唱三嘆,訴說心中大志。

花晚照激動地起身,跑進院子,翻過門檻,跳下階梯,去迎那人,想必是那位大才回來了。

走近一看,這位姐姐面如春花,頭戴綸巾,身披鶴氅,飄飄然似神仙。

花晚照看呆了,好一會兒才道:“多謝恩人相救!”

“我何曾救過你?”神仙似的姐姐笑了笑,便徑直走向茅廬,大喊:“解儀先生可在家?”

童子答曰:“不在。”

“去何處了?”

“去所去之處。”

“何時歸來?”

“歸時便歸。”

“你小子再不好好說話,仔細你的皮!”

童子這才有了幾分懼色,如實道:“我家先生去聽琴了。”

“哦!”那姐姐恍然大悟,道,“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辭了。”

她剛往回走,花晚照便迎上去,道:“小将姓花名酉字晚照适才聞姐姐歌聲中似有不得志之意,可願與我共同出山,圖謀大事?”

那女子搖頭大笑:“這歌非我所做,乃解儀先生做之,鄙人閑雲野鶴慣了,難堪大用。”

說罷,就此別過。

花晚照嘆息良久。

至于黃昏,見風雪依然,想這麽冷的天,就是頭牛在外頭躺着也凍死了,便焦急道:“快一天一夜了,再等下去你家先生只怕都成冰雕矣!我要出去尋他。”

童子不置可否:“今年風雪确實比往年大些。”

“可不,我欲尋找,只是不知往何處尋。”

“先生聽琴無有定處,或泛舟小湖,或靜坐于懸崖峭壁,我實不知。”

花晚照見他如此說了,便泳毳衣爐火,沒入風雪中。

他也不知往何處去尋,只得随着心走。

想到童子說先生在聽琴,便打起十二分精神,聽聽附近可有什麽異常的響動。

不知走了多久,他還真聽見深幽的琴聲,和他先前昏迷時所聽的聲音極像。

他便循着琴音走去。

他好像聽到了鳳凰在大火中涅槃,又好像聽到了璀璨銀河的低吟。

霎那間,宇宙洪荒,古往今來,好像都湧入了他的心中,一股不可言說的渺小感将他淹沒,回過神來時,已經淚流滿面。

他擡眼眺望,只見遠處白茫茫一片,唯冰湖中的亭子一點。

他連忙走上前,但聽一人吟道:

“天地如逆旅,光陰本無跡。”

他踩着厚厚的冰,走近了,只見此人身長八尺,眼帶桃花,溫潤如玉,好似春風卷白雪,頭戴綸巾,身披青白竹紋繡袍,此人只應天上有!

花晚照忙拱手以拜:“恩人!”

恩人轉頭看他,微微一笑:“花小将軍,你果然知音。”

“不知恩人怎麽稱呼?”

“某姓陳,名竹,字解儀。”陳竹浮起花晚照,拉着他在亭中坐下,為他斟酒,“此地天寒,小将軍還請喝一杯酒暖暖身子。”

花晚照謝過,一飲而盡。

陳竹拿過古琴,笑着看向花晚照,也不言語,自顧自地撫琴。

琴聲清冽,帶着寒意。

花晚照将毳衣披在陳竹身上,起身随音而舞。

一曲終了,陳竹竟然眼角含淚:“小将軍真乃知音。”

“如今天下大亂,還請公子賜教。”花晚照坐在他面前,傻傻地笑了笑,往陳竹身上蹭蹭爐火的暖意。

不知陳竹賜了什麽教,欲知後事,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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