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我和我
衛斯理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幫喬·克爾擺脫困境, 但他已經隐隐感到,讓這個一無所有的軀殼存活下來, 是一個極大的錯誤。
自己簡直陷入了一個救人的悖論中, 如果犧牲一個喬·克爾, 能救其他無數個人,系統為什麽不放任克爾死亡?
把他歸類于日常任務, 難道就因為在不久前,對方還是個普通人?
衛斯理回到自己的房間, 意識在身體上方鹹魚似的飄蕩, 既沒有結束今天的工作, 也沒去解救下一個陷入危機中的普通人。
喬·克爾悲痛求饒的聲音依舊回響在耳邊, 以及當衛斯理短暫的掌握他的身體時, 積水中浮現的那個已經變質的面容。
白色如同假面的皮膚,綠色的發際, 以及當瘋狂的笑聲響起時,衛斯理發自內心的感受到,克爾所有快如閃電般的想法,它們中的每一個, 都像一滴帶有惡念的水墜入深淵, 當水滴在坑底破碎時, 四面八方同時會收到它的回響。
那些化學藥劑仿佛魔鬼的藥水,給這個原本普普通通的男人做了一場大手術,割離了一部分, 徹底改變了另一部分。
衛斯理簡直要崩潰,小醜,這個站在危險的金字塔頂端的男人,在今晚脫胎重生了。
最倒黴的是,他不僅旁觀了小醜的誕生,還主動跟他打了個“招呼”。想到小醜對蝙蝠俠愛的如此深沉,衛斯理低下頭,看着躺在床上的自己的身體,那細胳膊細腿的,也不知道能被蹂躏幾回……
衛斯理打了個寒戰,現在只希望喬·克爾在監獄裏多待幾天——或者簡單點,給蝙蝠俠一個強烈的暗示?
在意識中快速編輯了一條消息,衛斯理剛要把信號發出去,系統平靜的聲音在腦海響起:
“注意,宿主不要有危險的想法,不能直接提醒關鍵人物未來的走向,否則可能造成不可逆轉的世界效應。”
“日常任務的也不行?”衛斯理編輯信息的時候就生怕系統開口,此時一聽系統果然說話了,不由惱羞成怒。
“當小醜出現,他就和日常任務無關。”
“……可你根本沒有提醒我,這次救援對象是小醜,他本來就不是普通人,是‘關鍵人物’好嗎?!難道以後小醜殺了人,還有一半要算在我頭上?”
“喬·克爾是個普通人,所以宿主收到了拯救喬·克爾的信號,但小醜的出現是無法避免的,宿主只是見證了歷史性的一刻——喬·克爾可以被拯救,小醜是無法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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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衛斯理飛快道:“不能提醒,我随便發個消息可以吧,當我是蝙蝠俠的迷弟,行不行,你不會剝奪宿主追星的愛好吧?”
下一秒,衛斯理仿佛提前準備好的那樣,瞬間拿出了第二套方案,将小醜今晚之後可能被關押的哥譚所有監獄都篩查了一遍,不得不說,每個監獄都有不可忽視的漏洞。
希望哥譚大佬能好好整理一下,尤其是其中小醜被關押的地方,着重被衛斯理标注成了安全隐患最大、“最危險”的監獄。
全程被迫做了幫手的系統:“……”宿主不再是那個純潔的宿主了。
将這些監獄資料打包傳送到蝙蝠俠家的網絡上,衛斯理心中的忐忑有所減少,希望以這種方式發送的資料,能引起對方的重視。
日常任務還是要繼續進行,衛斯理長舒了一口氣,選擇了下一個金箭頭,帶着系統穿梭在空中無處不在的信號流裏。
幫助一名無知少女從問題派對中逃出;帶有車載電腦的轎車失控,司機發現了墜落電梯井的上班族;社交名媛鶴田麻衣毆打新婚六個月的丈夫——
身材嬌小的鶴田麻衣穿着歪七扭八的真絲睡衣,依舊流着鼻血,頭發像雞窩一樣頂在腦袋上,她平複着心跳,終于從腎上腺素激增的狀态中清醒過來。
低頭一看,腳邊的地面上倒着鼻青臉腫,腿部不自然扭曲、渾身多處骨折、散發着酒氣的金發男人,那張豬頭臉已經完全看不出結婚照上的模樣。
鶴田麻衣漸漸瞪大了眼,她看了看自己小拳頭上的血跡,好半晌,才用手腕擦了擦唇邊的鼻血,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算是收回幾個月來被家庭暴力的利息。
衛斯理離開的時候,這個年紀不大的姑娘在打911,雖然麻煩不小,但起碼婚是離定了。
一個小時後,解決了最後一站的問題,正準備回家的衛斯理,耳邊叮的一聲提示。
看着金光燦燦的任務面板在眼前緩緩展開,衛斯理:“……”給我留點口吐白沫的時間謝謝。
任務說明——
當他追尋的目标以天賦的形式降臨時,他認為這是上帝對獨一無二者的獎賞;當這天賦輕易離開時,他詛咒過去、詛咒現在、詛咒未來;
他失去的不僅是信仰和漫長的時光,他失去的是暴怒者的力量、貪婪者的寶藏、傲慢者的尊嚴——請宿主幫助他吧,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性質:關鍵求救信號(本次為長期任務)
獎勵:1、完成任務獎勵800積分;2、完成任務獎勵“宿主的小氧氣瓶”三個(每個氧氣瓶可在使用“宿主的身體小盒子”時提供兩分鐘氧氣);
衛斯理:emmmm……這個小氧氣瓶的玩意兒為什麽總感覺有點詭異。
看完一如既往的任務限制,衛斯理目光落在本次關鍵詞上——
“很好,一個廢物死在另一個廢物手裏。”
衛斯理:這個遺言跟之前的畫風不太一樣……
接下任務,眨眼功夫,衛斯理的意識完成了跳躍。
沒想到剛進入任務對象的大腦,不等下一秒,耳邊已經充斥着一聲咆哮:“滾開,你這個小癟三!!”
衛斯理一顫,習慣了每次在任務開始都處于弱勢的衛斯理——
這位大哥聽起來精神不錯的樣子???
等他看清任務對象在沖着什麽東西大喊大叫,衛斯理就不由沉默了。
四周是髒亂差的偏僻街道,熟悉的黑洞洞的槍口對着任務對象的腦袋,偏偏任務對象還在怒火中燒的跟劫匪“講道理”:“錢包已經給你了,還要怎麽樣,恩?你想殺了我,來吧,殺了我!現在就殺了我,快點!!”
衛斯理看出劫匪很落魄,人到中年——這是個好事,畢竟最可怕的就是那些年紀輕輕的劫匪,他們天不怕地不怕,根本等不到你跟他多說一句話。
但在一個拿着槍的人面前,大哥你還是太肆無忌憚了吧,怕不是真的在找死吧?!
任務對象嘶啞的大吼簡直讓這個新手劫匪慌了,劫匪這才意識到,眼前這個胡子拉碴的受害人,除了皺巴巴的名牌外套,渾身上下邋裏邋遢,跟流浪漢簡直沒什麽區別。
“你閉,閉嘴!”劫匪被他逼得後退了一步。
“我閉,閉嘴?”任務對象拙劣的學舌道:“怎麽,你媽咪只教你怎麽玩手槍,沒教你怎麽用舌頭嗎?”
“閉嘴!!”劫匪猛然伸直手臂,槍口撞在任務對象的腦門上,發出哐的一聲。
“好……吧!”任務對象閉了閉眼,他擡起手來,摸了摸生疼的額頭,嘴上依舊不饒人,生氣的嘟囔道:“槍到你這個孬種手裏有什麽用,你就想用這根小鐵棍敲死我?”
“手表,”劫匪卻突然眼前一亮,仿佛受到鼓舞,語氣驟然兇狠了不少:“把手表給我!快點!”
“拜托!”任務對象道:“你就不能殺了我自己摘嗎,你根本沒有那個膽量,你……”
嘭!
空無一人的街道上驟然響起槍聲,一名原本要拐入這條街的影子嗖一下跑的不見了。
“我說……閉上你的臭嘴。”劫匪的面容比起半分鐘前,要猙獰了許多,他看起來完全從劫人不淑的現狀裏鎮定了下來。
衛斯理知道,此時的劫匪已經下定了決心。
同樣,衛斯理也感覺到,任務對象沒有那個勇氣真的自殺,他恐怕只是希望這個劫匪能比自己更有勇氣一些,幹脆開槍送自己一程。
可此時,耳邊一聲槍聲之後,任務對象已經後悔了。
衛斯理能感覺到他加快的心跳,任務對象開始摘自己的手表,他也注意到正在摘手表的一雙手上布滿了奇怪的傷痕,看起來是相當麻煩的醫療手段留下的,當任務對象擡手,或者摘下手表的時候,那雙手都在不可抑制的抖動。
任務對象堅持了十幾秒的沉默,奮力和手表做鬥争,但最終,他不靈光的手指違背了他的意願。
劫匪道:“別再玩把戲,趁我沒有把你的手剁下來。”他說着又掏出了一把彈簧小刀。
衛斯理突然聽到腦海中響起了任務對象的聲音,只不過這次他沒有直接說出來——這個蠢貨,準備的還真充分,他就想用這把指甲刀剁下我的手?到底有沒有腦子,換個鋸子來吧傻瓜……該死的,該死的!
“該死的!”任務對象大罵一聲,又過了兩秒,他才終于氣喘籲籲的把手表摘了下來。
“一個殘廢,嗯?”劫匪已經看出來了,眼前這個人,那雙手抖動個不停,根本不受控制。
接過一看就價值不菲的手表,劫匪這才感到些許滿意,但他心裏的怒火還沒有熄滅,他忍不住想,這個廢物還敢嘲笑別人,自己應該給他點厲害瞧瞧……
察覺到這一點的衛斯理開了口,意識中的流速驟然加快,外界的一切,包括劫匪那張臉上惱火的神情,也漸漸靜止了,寂靜中,衛斯理的聲音在任務對象的腦海響起:
“你好,我是來幫助你的,現在請你在兩秒鐘後躲開子彈,位置請看圖示——”
四周一陣沉默,要不是能感覺到對方意識的存在,衛斯理還以為這個意識空間凝固了。
“什……”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簡短的來說,”衛斯理業務已經十分熟練:“我叫科爾,我們現在在你的腦海中交流。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你想死嗎?”
“什麽?我不想,誰說我想死?”任務對象死鴨子嘴硬,停頓片刻突然道:“你……等等,你說你叫科爾?那個給我發短信的科爾?你是什麽,跟蹤狂,變态,精神病?”
衛斯理默。
好半晌,衛斯理才道:“……你叫?”
“這話應該你回答我,科——爾,科爾什麽,只有科爾?”任務對象語速很快,接着他仿佛感到不可理喻,對衛斯理道:“你不知道我是誰,為什麽發短信給我?”
衛斯理:行了你別說了。
這個世界上他發過短信的人還真不多——雙手嚴重的傷痕——失去了最重要的天賦——倔強堪比三歲兒童——這個男人——史蒂芬·斯特蘭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