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識時務者
現在看來, 如今的史蒂芬還不是後日的那個奇異博士，甚至現在的他, 仍沒有從人生的低谷中走出來。
衛斯理內心仰天長嘆，果然是個長期任務啊！
好在眼下, 槍口正對着斯特蘭奇, 誰都知道現在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 衛斯理道：“斯特蘭奇博士, 我不是你的敵人。你面前這個人——他的眉毛下壓, 上眼睑揚起，眼睛周圍的肌肉繃緊, 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
斯特蘭奇沉默下來，這個問題的答案最開始就已經告訴他了，他看到匪徒的頭頂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一個金色的倒計時，此時依舊以毫秒計算, 但時間飛逝, 此時已經過去了一秒。
最終, 他道：“好吧，告訴我該怎麽做。”
倒計時歸零前的那一刻，子彈的火光從黑色的鐵管中以慢鏡頭噴卷而出, 斯特蘭奇感覺到一股奇異、冰冷的戰栗，支配了他的身體。神奇的力量從他的頸部向下延伸，沿着脊椎到他的四肢，最終擴散到他全身的所有肌肉。
作為一名曾經享譽全球的外科醫生，斯特蘭奇的本能讓他瞬間在腦海中勾畫了一副逐漸被渲染的人體肌肉和骨骼的畫面，他能感受到，自己身體中的所有細胞，在這一秒都發生了某種變化。
這種變化足以讓他躲開已經被預測了軌跡的子彈。
斯特蘭奇耳邊幻聽般響起不久前科爾冷靜到極致的電子音，如同此時發生的一切，在科爾看來都稀松平常——
“他會先開槍射中你的心髒，在你摔倒時，第二槍會對準你的左邊額頭，雖然這兩槍都可能射偏，但會導致你在幾分鐘後失血過多死亡。”
這邊一點都不覺得稀松平常的衛斯理：咦咦咦咦，腦海裏這個清晰到極點的解剖圖是怎麽回事，聖鬥士變身嗎，不愧是醫生！趕緊讓系統将這個意識的産物保存一下，以後說不定在和別人解說的時候能拿出來用一用。
斯特蘭奇的雙眼以有史以來最快的速度捕捉到了子彈的影子，只見它逐漸脫離了身後的火光，旋轉着朝自己的心髒部分飛過來。
科爾說的沒錯，這顆子彈會打偏，但這麽近的距離，它依舊可能會擊穿自己的主動脈，從身後離開，形成一個嚴重的穿透傷。至于第二槍，無論打在哪裏，他的下場都沒什麽變化。
斯特蘭奇首先向後退去，他腿部發力，猛然調轉了身體的方向，側身向後仰倒。他身上敞開的外套下擺跟不上他的速度，在空中像一面旗幟，兜在了子彈前方。
聲音随後才到，子彈脫殼的巨響就在斯特蘭奇耳邊，他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外套被撕裂出一個大洞，而在第一聲槍響之後，遲來的反應才令劫匪一點點的變了臉，神色中篤定的殺意逐漸轉為了不敢置信。
在劫匪眼中，這個瘦高的男人突然以詭異的速度躲開了子彈，跟起初的落魄和怒火沖天判若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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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懼無疑改變了劫匪的行為模式，他的手臂追逐着斯特蘭奇的身影，嘭嘭嘭嘭連續開了幾槍，直到他的彈夾中不剩一顆子彈。
斯特蘭奇以為極度的緊張會令心跳加速，但現在他發現，當自己以躲子彈的速度移動時，心髒連跳動的機會都沒有。
“他沒有子彈了。”科爾在最後一聲槍響後道。
“喔，謝天謝地！”斯特蘭奇諷刺道：“畢竟我贏得勝利的方式就是用光他的所有子彈。”
衛斯理很無語：“如果你想主動一點，現在就是機會。”
“什麽？”斯特蘭奇握了握傷痕累累的拳頭：“……我是和平主義。”但他的想法落下沒多久，衛斯理發現他突然情緒震動，擡起手來，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的雙手。
它們不再顫抖了。
斯特蘭奇的視線落在劫匪臉上。
劫匪還沒反應過來，正用空槍射擊，但很快，噠噠的聲響讓劫匪額頭上有冷汗流下來。
“別，別過來！！”劫匪大叫一聲。
迎接他的是一個布滿傷痕的拳頭。
一聲骨骼碎裂和牙關相擊的脆響，劫匪倒飛出去，一聲不吭倒在了不遠處。斯特蘭奇走到他旁邊，跟他預想的一模一樣，劫匪的下巴已經詭異的凹陷進去。
“所以，科爾……”斯特蘭奇沒有多看地上昏迷的劫匪，他內心震蕩，思緒雜亂的再次看着自己突然穩定下來的雙手：“你對我做了什麽？”
斯特蘭奇的思想簡直像在賽道上奔馳的f1賽車，當他恢複了活力時，腦袋裏瞬間閃過去的念頭讓衛斯理目不暇接。
好在衛斯理知道，這些想法的核心只有一個，當下他道：“我不能治好你的手，斯特蘭奇博士，激發你的身體潛力只是暫時的，長時間你的身體會徹底崩潰。”
“但是，”斯特蘭奇像是第一次認識自己的手，他翻來覆去，用一只手捏住另一只手的手指，反複查看它們，眼下，除了那些疤痕，它們就像正常人的手一樣，沒有一絲顫抖。斯特蘭奇在鬧哄哄的思緒中道：“也許我們可以合作？”
……你到底有沒有聽清我在說什麽啊大哥，衛斯理嘆口氣，緩緩收回了異能。
随着那股涼意沿着原路返回，斯特蘭奇突然意識到什麽，口中道：“不，別，不要這樣，科爾！”
斯特蘭奇的身體恢複了恒溫，與之相比，他的心再次跌落了谷底。顫抖的雙手重新在他眼前彰顯存在感，令他絕望不已。
“我是個外科醫生，你不明白，科爾，我是最好的外科醫生，你能治好我的手，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拜托，讓我再試一次……”
衛斯理能感覺到，當有任何機會出現在斯特蘭奇眼前時，他都會緊緊抓住，即便這個希望很渺茫，甚至荒誕，作為一個醫生，他急病亂投醫起來比普通人還要執着。
他這麽想着，那邊斯特蘭奇心緒起伏更大，但他強壓着情緒，試圖和衛斯理談判：“你知道一雙手對外科醫生意味着什麽？我一輩子都在攻克世界上最難的外科手術，許多不可能恢複的病人都被我挽救回來，這是我做的最好的事，也是我唯一會做的事……幫幫我，科爾。”
斯特蘭奇示弱起來毫不含糊，他知道當一個病人說什麽話時，醫生才會心軟——即便以前的他很少心軟。
“好的。”
“如果不繼續做醫生，我……什麽？”斯特蘭奇一下子變了聲音，他驚詫的道：“你說什麽？”
衛斯理：誰讓這是個長線任務。
衛斯理道：“斯特蘭奇博士，有一件事必須要告訴你，我能幫上的忙很有限，包括你的手——你最終可能依舊當不了外科醫生。”
但即便只有小小的希望，斯特蘭奇內心也升起了狂喜，他道：“即便如此，我也願意試試！”
間歇中，衛斯理這邊跟系統咨詢，按他的記憶，斯特蘭奇這個時候，應該已經收到了那名“不可能被治愈”病人的醫療報告，以此走上新的命運，他怎麽會這麽落魄？
“潘伯恩·j，大都會綜合醫院，”系統道：“這是原本世界中的記錄，但在這個世界，潘伯恩·j恢複行走後沒多久，便因為意外事故在自家的車庫中死亡，所以史蒂芬·斯特蘭奇沒有和他相遇。”
“好……吧……”衛斯理望天，下一秒，等待着的史蒂芬聽到耳邊再次響起天籁般的金屬嗓音：
“明天短信你，斯特蘭奇博士。”
“……？！”
“今晚絕對不要發任何消息給我，”衛斯理補充了一句：“也不要做其他傻事，明天再說，晚安。”
不顧斯特蘭奇的阻止，衛斯理回到了自己的被窩裏，長籲了一口氣。
疲憊會讓人思考的速度變慢，他還是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規劃，不然今晚聊起來，估計沒個完了。
第二天，中城高中。
衛斯理坐在鬧哄哄的餐廳裏，拿着叉子一邊吃飯，一邊皺着眉頭在腦海中回複斯特蘭奇的消息。
一個晚上過去，今天的史蒂芬突然變得格外冷靜，短信中壓根看不到“s、f”那樣帶有強烈情緒的字眼，他就事論事，言簡意赅，或許有一點點套話和讨好的嫌疑，但無疑，有信念的斯特蘭奇和一團散沙斯特蘭奇簡直是兩個人。
“你是說這個潘伯恩·j，他的家人沒有騙我，他的确是死于意外，不是後遺症？”當初找到這個病人的時候，潘伯恩的葬禮都已經辦完，一切奇跡都似乎成了謠傳，斯特蘭奇再想欺騙自己，也沒有了充足的證據，而且因為他夜間拿着鏟子在潘伯恩的墳墓邊徘徊，還在警局裏呆了一晚上。
“潘伯恩在回歸家庭前失蹤了一段時間，”衛斯理回複道：“他在那裏的經歷使他恢複了行走的能力。”衛斯理讓系統恢複了很久以前的監控視頻，裏面有一個中年男子，抱着購物的紙袋從街對面走過來。
而監控上的年份，斯特蘭奇抱着手機的手顫抖的比平時更厲害，的确是潘伯恩去世前不久。
斯特蘭奇如今仍然對卡瑪泰姬一無所知，衛斯理想，即便最後手沒治好，斯特蘭奇整個人卻經歷了一番出家般的升華，成為史蒂芬·奇異·佛系·博士。
加油史蒂芬，至尊大佬是你的！
“衛斯理，你在想什麽？”奈德費勁的抱着滿滿當當的餐盤坐在衛斯理對面，另一個人影則自然的坐在了衛斯理身邊。
衛斯理轉頭看了彼得一眼，忍不住回以微笑。
“老天，”奈德看了他們一眼，手下的動作就不由停頓了：“看看你們，我還說彼得每天都在打哈欠，衛斯理，你的黑眼圈比昨天重多了，你們倆晚上都幹什麽去了？”
“emmm……”衛斯理揉了揉眼窩，腦海中響起短信鈴聲，斯特蘭奇的新短信到了——告訴我那個地方在哪，科爾。
衛斯理擡起眼，剛好看到彼得也在看着他，目光中似乎透出對新朋友的好奇，只能聳聳肩道：“單純的失眠。”
這樣說也沒錯，他每天早早上床，只是大腦還在活躍而已。
同時，斯特蘭奇的手機震動起來，一條新的短信剛出現在視野裏，就已經被他打開。
上面沒有更多的信息，只有簡短的一段話：“去卡瑪泰姬，斯特蘭奇。”
衛斯理這邊對彼得的睡眠不足同樣關心，他暗中觀察彼得，感覺他的心緒比昨天還要沉重，似乎遇到了什麽難以突破的難關。
“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彼得，”衛斯理試探着問道，同時注意彼得的情緒變化：“你臉色看起來真的不太好。”
“哦，沒什麽，”彼得腼腆而故作輕松的笑了笑，這邊衛斯理眼前突然幾個畫面一閃而過——
幽暗的下水道，黑暗中回蕩的咆哮聲，一雙野獸的綠色雙眼，以及街道上，從豪車中下來的一個身體肥胖壯碩、穿着白色西裝的光頭……
衛斯理擦了擦額頭上不存在的汗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麽——彼得，即便是宿命中的敵人，你也不用這麽早就去招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