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章
第 45 章
鄭楷炆拿起那只唐三彩碗, 屈指用關節輕輕敲了下。
“你聽聲音。”鄭楷炆說着又敲了兩下。
“唐三彩多為陶制品,或者半陶制品,聽出來了嗎?你這個聲音太清脆了, 不對。”
山雞半信半疑地拿回來, 自己也試着敲了下幾下。
“那正确的聲音應該怎麽樣?”山雞問。
鄭楷炆:“類似敲到木頭上的聲音,會有些悶悶的。”
山雞自己又敲了好幾下聽聲, 确實是更像是瓷器的那種清脆聲音。他內心已經信了幾分了, 只是還接受不了自己再次看走眼的事實,嘴上繼續質疑鄭楷炆道:“這憑這個?随便敲幾下就定一件古董是不是真貨, 這也太兒戲了。”
鄭楷炆看向櫃臺上放着的玻璃水杯,他指尖點了下櫃面。
“你把碗放下。”
山雞疑惑他要做什麽,但還是聽話地把碗放下了。
鄭凱文将水杯裏的水倒在碗裏,看着牆上的鐘靜默了兩分鐘,又重新倒回了水杯裏。
“剛才水位線也差不多在這裏, 幾乎沒有變化。陶制品吸水性極強, 但你這碗——”鄭楷炆提起碗沿,給山雞看清楚點, “根本沒法提吸水性這個,它根本就不吸水。”
山雞拿起那只碗,翻來覆去地看, 心裏簡直是在滴血了, 收這碗不便宜, 難不成又要爛在手裏了。
“這、這也不能就說明我這個是假的了啊……”山雞翻來覆去地講,“怎麽就假的了啊……”
“我還收集了報紙上的照片呢, 這個碗和流落出來的照片真是一模一樣啊, 連花紋紋路都是一樣的。”山雞不死心地指給鄭楷炆看,“你看這個綠色的花紋菱角缺了一點, 那真品照片上也是這樣缺了的!”
鄭楷炆仍是冷淡的樣子,略微點了點頭,順着山雞的話說道:“真品确實缺了這一點的。”
山雞附和道:“就是的啊!”
鄭楷炆:“但這個是假的。因為真的那個,在我家收藏櫃裏。”
山雞:“?”
“你見到的真品照片,應該就是我家那個拍的。”
山雞愣了一瞬,臉氣到紅得快冒煙:“那你不早說!”
“萬一不是孤品呢。”鄭楷炆淡然道,“東西鑒定了,八音盒誰買走的,可以說了吧。”
*
“叮——”電梯門打開。
鵝和狗搶着沖出來,這電梯又窄,一鵝一狗擠在門口,誰也不讓誰,誰也出不來。
“走、走開哇!”宜元扶着電梯牆壁,踮起腳尖,給鵝和狗腦門各來了一下。
“嘎——”大鵝一個生氣,就怒了一下,轉頭啄了一下靈缇犬的腦門。
靈缇犬“啊嗚”嗚咽着嚎叫一聲,退了兩步,大鵝就大搖大擺地率先出去了。
“你又不、不認識路。”宜元跟在大鵝身後走出電梯,不同于一樓還有很多賣吃食和雜貨的店鋪,十九樓的店,大都門口都遮遮掩掩的,不是挂着門簾,就是門半開着,外面大都也沒有招牌,就像不樂意做生意似的。
有沒有客來都随緣。
這個樓層人也很少,左右兩條通道看過去,空空蕩蕩的,就三三兩兩的幾個人。
宜元仔細找個門牌號,她最近數學上進步好快的,100以內已經數的非常熟練了,甚至倒着數都沒有問題。但問題是999——多了一位數,宜元又開始有點摸不着頭腦了……
“這邊,”後邊出來的鄭安森,指了下左邊的通道。
“700、702……往左邊走門牌號數字越大,往這邊走。”
靈缇犬叼起自己的繩子另一端,放在鄭安森手上,已經迫不及待要往左邊走了。
“奧。”宜元應了一聲,然後狐疑地看了鄭安森一眼,“你、你不會騙我的吧?”
鄭安森無端被懷疑,急躁吼道:“誰要騙你了!”
“你愛信不信,反正我走這邊!”
宜元:“你也要去、去找山雞?你找他幹、幹什麽?”
鄭安森不是第一次發現哥哥來這裏了,他實在太好奇,哥哥到底是來做什麽的。當然他也很擔心哥哥,是不是遇到什麽事情了,據說十四五歲的年紀,是最容易學壞和誤入歧途的年紀,鄭安森想起哥哥近來越來越沉默寡言的樣子,不由地更加擔心了。
“我來找我哥。我不知道他在哪,想去問問那個叫山雞的。”鄭安森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同康宜元講這個。大概是他把這件事憋在心裏難受,又沒有大人可以商量,便對着她講出來了。
“哇——好、好巧哦。”宜元笑着說,“我、我來找我三姐吶!”
“嗯,那正好,一起走吧。”鄭安森聽她說也是來找人的,不由地舒了口氣,好像有了同盟隊友一樣。
“好哦。”宜元答應着,剛要走過去,裙角就被大鵝的嘴給夾住了。
宜元一個踉跄,差點站不穩。“小呆!幹、幹什麽!”
“嘎嘎——”大鵝叫喚了兩聲,又去咬宜元衣角,拖着她往右邊走。
“是左邊才、才對啦!”宜元看着奇怪的大鵝,因為大鵝平常都表現得很聰明,一聽就懂,它這樣執着和反常,一定是右邊有什麽。
大鵝拖不動宜元,便“嘎嘎”叫了兩聲,邁開腿往右邊跑,跑了不到十米就停在了一家店門口,朝着宜元繼續叫了兩聲。
宜元颠了下背後的書包,決定還是跟着大鵝過去看一下。“等、等我——”
“喂,康宜元!”
鄭安森在背後叫了宜元一聲,見她頭也不回地朝右邊跑了。“真是個麻煩鬼!随便她,愛來不來。”
鄭安森嘴裏這樣說着,但剛扭過頭,停了一瞬,又立即轉過身,牽着靈缇犬追了上去。這裏這麽大又亂得要死,康宜元這麽小一個人,還是個女孩子,萬一遇到危險就誰也不知道了。
“算了,就這一次。”鄭安森心裏這樣說服自己,腳下一點沒停。
兩人一離開,電梯再次升了上來,從一樓就盯上了鄭安森的兩個混混從電梯轎廂裏出來,他們一人推了一個推車,上面放着半人高的藍色水桶。這座大廈頂層幾樓水壓都不穩定,經常會有商鋪花錢買水,讓人送上來。
這樣的跑腿費極其低廉,這兩個人當然是看不上這種活計的。今天他們決定要幹一筆大的,當然也不是臨時起意的,最近錢缺的厲害,他們一直在物色合适的綁票人員,只是現在剛好撞到了一個。
“強哥,你覺得這細蚊仔,家裏真有錢?”個子細瘦的混混,壓低聲音問高壯的那個,“一般有錢點的,咱們也沒必要,還不如一次性來個大的,幹一筆遠走高飛,過一輩子享福的好日子!”
“呵,竹竿。”叫強哥的混混,一臉蔑視地喊了聲同伴的名字,“你想得倒挺美啊。”
強哥:“什麽都問我,你自己沒帶腦子出門啊?你剛不也看見了,那細蚊仔身上穿的,連那狗神身上用的都是名牌貨,他掏出來那領帶夾,上面還鑲着鑽吶。一般有錢的,能給一個小孩用這樣的?”
“那賣咖喱的鬼佬,都叫他上來找山雞換錢了。你說咖喱鬼佬為什麽不收,怕假貨?她跟山雞混一塊的啊,一樓人多,介紹人上去當東西,她有提成的,看真貨眼神可比你、我強多了!”
“強哥!”竹竿豎起一根拇指,“還得是你!”
強哥:“小聲點,走,跟上他們。”
前面的鄭安森,雖然一臉不樂意,但還是亦步亦趨跟在宜元後面,一起走到了挂着666門牌的店鋪門口。
門口兩大條厚實的布簾挂着,幾乎密不透風,不知道裏面是做什麽的。
一左一右的門簾上分別寫着:
“人生得意須盡歡。”
“千金散盡還複來。”
鄭安森讀了出來,但這兩句也不是前後連接的詩句。
宜元反正是不識字,也聽不懂的,指着裏面問大鵝。
“你、你想進去?裏、裏面是幹什麽的呀?”宜元湊上前去,想從縫裏看見點什麽。
“5號!快沖——就剩你了,快!”
隐隐約約的,宜元似乎聽到了康淩雲的聲音,從裏面傳出來。
“小、小呆!似不似三、三姐的聲音!”宜元沒想到竟然這麽快能找到康淩雲,興奮地搖着大鵝的脖子。
“嘎、嘎嘎!”大鵝的綠豆眼差點都被搖地翻過去,還是努力叫了兩聲,回應宜元。
“哇——不愧是你,5號,1、4、5,都中了,單T前三都壓對了!老板結算——”康淩雲坐在吧臺邊上,眼睛仍是盯着挂在牆上的電視機,裏頭是實時轉播的跑馬賽畫面。
港人時新賭馬,但康淩雲還未成年,去不了正規場合下注,她問了青龍幫的人,便知道了重慶大廈裏,還有代下單的店。
淡然利息也不低,無論輸贏都要抽一成。會來這裏的人,差不多是在整座大廈裏都算得上排得上號的社會渣滓了,因為都是些身份有問題,而去不了正規賭馬場的人。
“小鬼,我勸你一句,見好就收呵。”
坐在吧臺裏的光頭老板,數了二十張的紙鈔,甩在康淩雲面前。
輸贏他都收抽成,但盈虧自負,因為客人下注的錢,他是沒有真下注到賭馬場的。所以客人贏得越多,他肯定就虧的越多了。
要不是青龍幫的喽啰來打過招呼,他早就把人給哄出去了,帶着100塊的本錢來,在他店裏贏了塊萬把塊,真當他是吃素的啊。
康淩雲沒理老板的冷臉,從自己面前的一疊錢裏,抽出一張來留着,萬一算岔了,還能留着還給自己那個真小鬼頭。
她把剩下的九千多往前一推,笑了:“再玩一次,全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