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 像不像你愛的道明寺
71 像不像你愛的道明寺
◎根本再也不會好了。◎
結果就是, 在晚宴正式開始的時候,沒人能夠控制住自己不拿出手機偷偷看一看——
包括事件中心本人。
手上帶着新鮮熱乎的訂婚鑽戒,茍安甚至來不及嬌羞,下了主舞臺, 就像個手機上瘾重度患者, 伸手管周雨彤要手機:“快給我!手機手機!我看看熱搜榜!”
周雨彤一臉黑線把手機扔給她。
在茍安的預料之中, 半個小時前發生的一系列事果然在本地熱搜榜內喜提洗榜。
【突發!賀、茍兩家訂婚宴風波起!】
【叔侄阋牆,豪門婚姻風暴!】
【賀然大鬧訂婚宴】
【賀之章放言:教育後輩無方, 見笑, 今後會多加看管】
【疑似知情人士爆料,解除婚約非愉悅過程, 茍大小姐當年疑似遭第三者插足】
【茍安】
【茍安賀津行】
【小叔文學照進現實】
【EV 槲寄生】
【賀津行用的婚戒值多少錢】
……
逐一閱讀頭幾條觸目驚心的标題,茍安腦袋空了幾秒, 縱使八卦之心熊熊燃燒, 然而一眼望去卻沒有哪個标題是她有勇氣點進去看一眼的——
她不确定在哪一條裏面, 會看到她未經美顏、因為過于錯愕可能同時失去表情管理的臉。
那條【小叔文學照進現實】更是恥得她想把桌布掀起來罩在自己的臉上。
放下手機, 茍安認真思考了一下要不要問賀津行花點錢壓壓熱度……
反正只是本地新聞,要不了幾個錢。
“那個……”
茍安轉頭看着身邊的男人。
後者此時撈着衣袖,親自動手給賀老爺子裝了一碗竹笙烏雞湯,放在老頭的面前,叮囑他, 人是鐵, 飯是鋼,什麽事吃完飯再說。
賀老爺子唉聲嘆氣。
賀津行原本還想再勸兩句, 此時聽見茍安的聲音, 他住口, 垂眸偏頭掃了她一眼, 面無表情,雖然沒說什麽,但是茍安還是一眼看出其實他心情不佳……
然而哪怕外面已經鬧得翻天覆地,男人卻依然不急不慢,望着她算有耐心地“嗯”了聲,作為回應。
“熱搜要不要壓壓熱度?”茍安問。
賀津行停頓了下,伸手給茍安也弄了碗湯,最終不置可否,直接無視了她的建議。
這樣不冷不淡的反應鬧得茍安莫名其妙,轉念一想,賀津行是不是不知道還能有壓熱搜熱度這種操作?
啊……
不對。
他知道熱搜是什麽嗎?
茍安越想越偏,手卻停不下來。
手指點了點再從本地切換到綜合榜,然後在全國範圍內的綜合大熱搜,看見【豪門少爺發瘋,像不像當年你愛的道明寺】喜提熱搜榜中段。
茍安:“……”
這個熱搜标題取得相當UC震驚風,也可能是暗示內容過于奇葩,成功引不明所以的路人點進去看看發生了什麽,于是茍安眼睜睜看着它如同坐火箭似的,熱度在熱搜榜一路攀升——
誰不想看看現實中的發瘋道明寺?
怪就怪不知道哪路神仙,取這麽吸引人的話題。
此時距離賀然被拖走、晚宴開席已經過去半個小時。
賀然已經是能靠發瘋作為籌碼,憑實力一分錢不花地,與某一線女團核心成員今日機場穿搭詞條挨在一起的網紅了。
茍安:“……”
終于沒忍住點進穩步上升的熱搜标題,不意外地發現該話題下新聞那叫個鋪天蓋地,營銷號轉發的不亦樂乎,賀然被拖走的視頻歷歷在目,最殘忍的是馬賽克都沒給打
一個——
下面的吃瓜群衆多數不是江城人,不明真相。
「你別說,你還真別說,這個在咆哮的小哥長得确實還可以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城人,在大熱搜看到本地新聞真的好魔幻hhhhhhh」
「社死現場」
「真的社死,好歹給打個馬賽克啊……」
「我看兩個扣押瘋批豪門小少爺的小哥哥也長得不錯啊,左邊那個臭臉讓他閉嘴的看上去好小啊是不是還沒成年?」
「右邊的小卷毛長得也很可愛!」
「好家夥你們還選上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特碼好笑,豪門的少爺們情緒如此不穩定是因為太有錢閑得慌嗎不像老奴只操心今天豬肉又漲了五毛錢」
「有沒有江城的人讓我看看新郎到底長啥樣啊,能讓新娘抛棄了這位小少爺還讓人家肝腸寸斷成這樣!」
「聽說是小叔文學,淦,有沒有江城的老鐵說一說啊,你們江城好潮啊!」
……
評論還在不停的刷新,下面各種形式的“哈哈哈哈”的評論層出不窮,人們根本不知道到底怎麽回事,只是覺得視頻中表演性拉滿,進而才開始互相詢問發生了什麽——
有江城的人好心解釋了一下關于賀家與茍家的愛恨情仇,順便附上賀津行接受采訪時的照片……
該照片後來者居上,迅速被點擊大幾萬,無數人呼朋喚友來看上帝,熱心網友表示——
「讓江城道明寺別破防了,被這樣的男人搶走了未婚妻又不丢人。」
科普過程中,有人發現,大家可以發掘深度吃瓜,并且暢所欲言,然而但凡涉及事件女主的評論很快就被删除,很明顯是有人在控評……
但這條熱搜的視頻本身,卻一直都在。
有個網友發言:「好家夥,豪門少爺喜提社死,女主全程隐身提都不能提,再加上豪門少爺一直在高喊女主(疑似他前未婚妻)的名字……這別不是女主在控評順便買熱搜報複渣前未婚夫的火葬場現場吧?」
茍安:“??????”
我有那本事!
好在這條評論也沒活過三分鐘。
茍安松了一口氣的同時,逐漸品出不對味來——
此時,賀津行已經頂着那張天塌下來了他也無所謂的臉安撫完現場大部分的賓客,從始至終,他表現得都仿佛什麽也沒發生過一般。
這幅模樣反而讓旁人不好意思說什麽……
畢竟訂婚宴并沒有被破壞,訂婚戒指已經穩穩地落在了茍安的中指。
酒過三巡,賀津行經過又一桌人時,被人一把拎住領帶摁在牆邊——
這個動作通常輪不到別人對他做,但是今日情況不同,在賀津行鼻尖嗅到熟悉的甜香時,他決定任其發揮。
“熱搜的事,是你做的?”
“嗯?”背靠着牆,今晚喝的有點多的男人不假思索的否認,“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是嗎,好可惜,原本還想當面誇誇做出這樣機智選擇的人,挂賀然的丢臉事跡時沒忘記保護我的隐私,簡直像是騎士——”
“哦,是我做的。”
“……”
低了低頭,鼻息之間呼出的熱氣噴灑在握着領帶的手背上。
男人喝了酒有些冰涼的唇掃過她的手背,全面喚醒了某些記憶。
手一抖,她就想放開他,對方的頭低了低,像只嗅着肉味的大型犬似的搖着尾巴跟了過來。
原本垂在身側的手不知道什麽時候貼在了她的腰上,輕輕一用力,她倒吸一口氣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撞到了他的懷裏——
宴會廳裏暖氣很足,茍安換下了繁瑣的婚紗也只是穿着合适的小禮服。布料太薄,她甚至有一種能感覺到他掌心紋路的錯覺。
一牆之隔的宴會廳外人來人往,賀津行懷中擁着小姑娘,餘光甚至可以看見她輕抵在自己肩上的手戴的戒指是不久前他親手套上去的,腦海中清清楚楚播放着“合法的合法的合法的”這樣的彈幕——
但是大概是網友的評論過于精彩,他愣是生出一種不可告人的、強取豪奪的變态快樂。
對賀然來說可能确實不公平。
如果不是他在旁邊多少帶點推波助瀾,茍安這樣的性格真不一定能狠下心和他解除婚約。
——我果然不是好東西。
男人面色淡定地給自己下了一個定論。
但是手上的力道一點兒也沒放輕,目光游離在她指尖的戒指上,突然想到了槲寄生的傳聞,槲寄生下接吻是多麽讨喜的傳說,剛才在臺上他就應該吻她的——
當着所有人的面那種。
賀津行正想就這件事(虛僞地)征求(通知)許可(一聲),就在這時,他懷裏的人腦袋砸在了他的胸口,“玩夠了熱搜就撤了吧?”
不得不打斷內心那點兒不懷好意。男人挑了挑眉。
“你這樣偷雞摸狗的控評怕不是也知道其實這不是賀然一個人的事,整個賀氏的臉面都跟着他一起丢完了,老爺子一把年紀還要出面給他擦屁股。”
茍安說,“而且有些評論越控越控不住,能捂得住網友的嘴,但是永遠沒有東西能管得住他們的好奇心,想知道真相的人總有途徑知道真相。”
頭頂上的人沉默了幾秒。
“你在為賀然說話?”
“……你非要這麽不會撿重點聽嗎?”
“在我聽來你就是在為他說話。”
“賀津行,你最好不要那麽幼稚。”
話一剛落,額頭上就被猝不及防的親了下。
茍安眨眨眼,有些茫然地擡起頭望着他——從她的角度正好能看見背靠牆懶洋洋靠着的男人的下颚,他滿臉漫不經心,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茍安不得不擡手蹭了蹭他的下巴提醒他集中注意力回到談話——雖然這個動作做得心驚膽戰——她只是碰了碰立刻縮回手。
賀津行嘲笑她:“怕什麽,都敢連名帶姓直呼我大名了,騎在我頭上撒野有什麽不行?”
“……”茍安聽出他語氣裏的不高興,“你生氣了嗎?”
“嗯,但正在努力不要這樣。”
“那就是沒得談了。”
“大概。”
這麽說着,放在她腰上的手卻沒有一點兒要拿開的意思。
賀津行垂眼望着她,正在思考下一秒她是不是該用力推開他然後發脾氣,到時候該怎麽應對來着,訂婚當天吵架好像怎麽掰扯都不能扯到好兆頭上去——
正苦惱這件事,卻看見她掀了掀眼皮子掃了他一眼:“那我可以勸勸我的未婚夫嗎?他可能脾氣會比賀氏的賀先生稍微好一點。”
“……”
頭頂上瞬間的沉默讓茍安以為他還在生氣。
她幾乎有些洩氣地嘆了口氣:“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替賀然說話,別歪曲我的意思……那個熱搜堂而皇之挂着,對誰都沒一點兒好處。”
賀氏雖然一直都只在江城發展,在外地城市十分低調,但是從老爺子的祖父輩發家,說是正經八本的百年豪門一點也不過分——
國內這樣的歷史洪流沖刷中,如同賀家一樣的家族一只手能數得過來。
有時候這樣的家族本身就需要一點兒保持低調與神秘,反而能讓他們更方便行事。
“簡單淺顯來說,我曾經在社交媒體平臺看過一個論點,超級大美人如果心甘情願下凡在社交平臺公開從如何克服黑頭開始教網友變美,滲入基層會讓他們短暫時間內變得很接地氣、聚攏人氣,但是長久發展,人們很快就會發現,人還是那個人,屬于他們的美人光環卻莫名其妙地正在減弱。”
現在網上不止是賀然,連賀津行的照片都滿天飛。
他又不是需要流量的明星,這絕對稱不上什麽好事。
茍安不知道賀津行平日裏那麽清醒的一個人為什麽要搞這種操作,還勸不動的樣子,越想她都覺得有點生氣——
雖然賀氏明天的股票跌不跌暫時和她一點關系都沒有。
解釋了一大堆,頭頂上的人一點反應都沒有。
“算了,你聾掉了!那麽愛自挂東南枝你就挂着吧!”
她鼓了鼓臉要離開他的懷抱,誰知道男人不要臉的笑了起來,手用勁将她拉開的那點兒重新填滿——
等人重新被抱穩了,他才不急不慢地說:“沒聾。”
“嗯?”
面前的人勾首蹭了過來,發膠弄得他頭發有點兒硬,蹭在她側臉癢得她往後躲了躲。
這麽一個要蹭一個要躲的争搶過程中,她聽見他說:“‘未婚夫’三個字過于振聾發聩,所以接下來的每個字好像容不得我不聽。”
“……”
“要撤熱搜很容易,一分鐘就能解決的事,但我不想。”
“嗯?”
“賀然大概是因為從小到大想要什麽都能得到,闖了什麽禍都有人在身後收拾爛攤子,所以覺得哪怕這麽鬧也不過是像讀書時候跟人打架,最後結果了不起就是被罵一頓,然後總是有人給他擦屁股。”
賀然其實很聰明。
智商上比同齡人确實優秀。
但他被寵壞了,這件事越長大越明顯,并不是什麽好事——
以後哪怕他不能接過掌權賀家的大任,但肯定也會在賀氏發展并身居要職,哪怕只是一個分公司的高層,輕舉妄動也會連累成千上萬人的飯碗。
賀然有賀家擦屁股當然餓不死,被他殃及的無辜卻很有可能從此走上不歸路。
上位者最該有的責任心與對任何事的後顧之憂,他一點兒也沒有,這是最可怕的。
及時發現就及時更正,這是賀津行的想法。
“說完了。”
“……哦。”
“那可以親一下嗎?”
“現在沒心情。”
“哦。”
……
賀津行的教育思想導致賀小少爺發瘋的熱度持續到第二天淩晨,高挂在第三的熱搜才被悄然無聲的撤掉。
但是這并沒有什麽屁用,第二天是周四,股市開盤,賀氏多只股票直接一個垂直暴跌,綠的賀老爺子頭昏眼花,在早餐桌上大發雷霆的拍桌子——
“幹的什麽事!賀津行你說!賀氏是連二十八線小明星都不如在社交平臺一個撤熱度的人脈都找不來是嗎!
“股票這種東西跌宕起伏不是很正常嗎,又沒跌停,當心血壓。”
“‘又沒跌停’!!!!”
“是啊。”
“是個屁!”
隔壁那驚天動地的動靜,茍安覺得自己家桌子上的雞蛋都跟着跳了三跳。
……
賀然酒醒以後在書房門口跪了半天。
是真的從早上十點一直跪到下午,中間滴水未進。
賀老爺子從早餐後就焦慮得在床上躺平穩血壓,壓根顧不上心疼孫子,書房裏的男人鐵石心腸,書房的門開了又關,人來來往往進進出出,他坐在辦公桌後面像是不知道書房外跪了個,開會、看文件一點沒耽誤……
剩下賀宅裏的人一個字都不敢多說。
大家心知肚明賀津行下了狠心要整頓賀然,否則今天他應該去公司上班,而不是待在書房裏忙碌。
至于午飯,賀津行也沒吃,宿醉加強大的精神打擊,賀然都餓得肚子亂叫,男人卻一步都沒踏出書房。
直到下午股市收盤,也不知道賀津行搗鼓了什麽東西暴跌了一早上的股票終于有了回升的趨勢,賀老爺子緩過來點,問了一嘴家裏的情況,才知道寶貝孫子正在罰跪。
至此,賀然才被管家扶起來——
那時候他的膝蓋已經腫得走路都走不穩。
在他踉踉跄跄扶着走廊的牆壁站穩時,書房的門打開了,賀津行面無表情地站在他面前看着他。
叔侄兩人之間沒有像是幻想的那樣爆發劇烈的沖突或者争吵,從頭到尾都沒有,連苦口婆心的規勸都省了,賀津行從來不是一個喜歡說廢話的人。
“對于已經塵埃落定的事,再去浪費時間糾纏其實很蠢。”
他只是單純地評價,“下次別這樣做。”
賀然心中百轉千回。
最終只是紅着眼點了點頭。
……
大概是校慶的前一天,賀然回學校辦理了退學。
是退學不是休學,意味着他完全沒有再回來的可能性。
那是賀然,江城範圍內前後數三屆不會有比賀小少爺更具有話題度的人,這些年他是學生會長,也帶領學校籃球隊蟬聯了不知道幾次大學聯賽冠軍……
其實相比起一般的廢物纨绔,賀然好歹有點實績,他人緣挺好的。
學校內部論壇掀起一陣軒然大波,衆人紛紛猜測這是那天大鬧訂婚禮宴的結局,嚣張那麽多年了,賀小少爺終于還是碰着了不該碰的那片逆鱗。
茍安一下子成為了人們心中賀津行的小寶貝,惑亂朝綱的蘇妲己。
親朋好友們為此說法氣憤的不行——男人的行為跟女人雞毛關系,自己強行降智,還要甩鍋給別人魅力太大可還行?
然而茍安倒是無所謂,自己跑到論壇上發帖——
【本賀津行的小寶貝從頭到尾只是站在那被戴了個戒指,就有男人為我要死要活,我也不想的。】
這不知道是自嘲還是嘲諷還是嚣張的發言收獲了無數個“……”和“牛批”,一時成為熱帖中的熱帖冠軍。
以至于後面哪個痛惜賀然離開的蠢貨誰再甩鍋給她,都會被路人複制黏貼上面那句話糊一臉。
茍安自己也很忙,每天下課親自到做蝴蝶酥的工作室盯梢——
四萬多份蝴蝶酥,而且因為沒有防腐劑也沒辦法提前很多天開始做,所以全江城十幾家門店全體關門備貨,每天從早上八點忙碌到晚上八點。
茍安每天回家都是累得眼睛都睜不開,洗漱完倒床上就睡。
距離校慶的倒數一天,巧的是也是賀然離開的前一天。
這一天還是下着小雨,江城的冬天要人狗命,下雨的時候零下一度堪比其他地區零下二十,多厚的襪子也不能阻止腳指頭凍得想去截肢。
茍安哆哆嗦嗦回到家,發現有人蹲在她家前院月季牆下面抽煙,要不是她聞到煙味打了個噴嚏,她都沒發現有人。
轉過頭吓了一跳,冬天只剩葉子光禿禿的月季牆下的人熄滅了煙,站了起來——
借着路燈透過陰雨綿綿剩餘微弱的光,茍安看清了賀然的臉,比想象中好一些,至少這種時候也沒忘記刮胡子或者梳頭發,忽視那雙黯然到近乎于與夜色融為一體的雙眼,還是那個英俊的賀小少爺。
”我明天的飛機。”
“我知道。”
“來送嗎?”
“明天校慶,得管甜品臺,可能走不開……記得嗎,這破任務還是你在位的時候親自下發的。”
“哦。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短暫沉默,茍安的手機響了,她看了眼來電,因為懶得摘手套直接摁了靜音把手機揣回了口袋裏。
“我去德國,申請了新的學校……小叔在那圈的地,我順便去幫忙看着。”
“發配種田?”
賀然笑了聲,說了句,是哦。
“那也太慘了。”
“沒那麽慘,再離譜也姓賀……種地也是農場主。”
“哦,好有道理。”
茍安口袋裏被按了靜音後嗡嗡震的手機終于安靜下來。
“德國蠻合适你的,去了德國別飙車了,騎騎自行車融入當地。”
“嗯。以後來德國的話聯系我,請你吃飯。”
賀然的話讓茍安反應了一會兒,硬生生地把那句“不回來了嗎”吞回了肚子裏。
口袋裏的手機第一次沒人接系統自動挂斷後,孜孜不倦地響起第二回,茍安沒膽子直接挂掉來電人的電話,只能面無表情地繼續用厚重手套摁了靜音。
賀然将她一系列動作看在眼中,卻也不問。只是擡起頭看了看陰雨天,想到上一次他直接推門闖入茍家的院子敲門,好像也是一個下雨天——
那個時候他口袋裏揣着一份解除婚約的協議書,簽好了自己的名字。
只是直到他走,那份協議書也沒掏出來讓她看到一眼。
想到這,賀然換了個站姿,在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在用鞋底在茍安家院子的土地上刨坑——
他愣了愣,都沒反應過來自己什麽時候把她的怪毛病學了過來……
限量版球鞋鞋底髒兮兮的全是泥,賀然無語了半晌,終于想起來自己想說什麽:“我覺得我欠你一個道歉。”
“不用了,反正那天你喝醉了,而且丢臉也是大家一起丢臉。”
“不是這件事,”賀然停頓了下,糾正,“所有的事。”
“啊?”
“從一開始鬧着要解除婚約,後來又後悔,為了陸晚不讓你複習考第一,為了陸晚把你扔在夜未央……”
他說着出現一瞬間空白,突然反應過來,他好像有點活該被甩。
從口袋裏擡起手摸了摸鼻尖,他自嘲地笑了笑,“對不起。”
茍安不知道應該怎麽回答,低下頭盯着腳尖——
面對她的沉默,賀然除了心中落空得像是被掏空所有之外,反而覺得很安心。
這就是茍安。
當她并沒有覺得“沒關系”的時候,她就不會虛情假意地敷衍任何人說這三個字。
她可能嬌縱,吵鬧,廢話多,作上天,但她總是有一顆真心,坦然地剖給任何一個她覺得親近的人看——
喜怒哀樂,都在上面。
哪怕可能因為這樣的直白被狠狠地傷害,她就低下頭沉默,不會歇斯底裏的糾纏不清,多數情況下可能是被動又狼狽地走開。
只是如果有幸被道歉的話,也絕對不會說“沒關系”。
雨一直在下。
小姑娘沒帶傘,長卷發沾到雨水,蓬松的頭發有些耷拉下來,她輕輕跺了跺被凍壞的腳。
賀然想到以前他們還為冬天的穿着吵過架,“那麽怕冷你就不能穿個厚襪子”“室內熱啊”“永遠不出門了嗎”“讓你打籃球穿秋褲你穿嗎”“不知好歹”“屁事真多”——
賀然突兀地笑了聲。
在面前的人投來不知所以得目光時,他沖她揚了揚下巴,“我說完了,回去吧。”
小姑娘愣了愣,随口抱怨了句“這道歉一點也不真誠”,又凍得再次跺了跺腳,顯得有些迫不及待地沖他擺擺手。
賀然沒理她。
直到兩人擦肩而過,她背對着他,原本盯着院子外路燈發呆的少年才轉過頭,死死地盯着小烏龜似的縮着腦袋、小碎步沖上臺階的小姑娘——
她三步并作兩步地跳上臺階,靈活的不行。
然而下雨天大理石臺階上有積水,很滑,她腳上的雪地靴根本沒有防滑的功能,這一頓蹦跶看得他心驚膽戰,正想出聲提醒她慢點蹦什麽,這時候,卻發現她在打電話。
剛才響了無數次也被她挂斷的手機終于被從口袋裏掏了出來。
此時此刻,小姑娘耳朵貼着電話,正跟電話那邊嘟囔着抱怨,“接了接了能不能等我進屋再打來外面接電話還要摘手套你要不要自己試試現在室外有多冷”……
語氣是她大概自己都沒察覺的嚣張與親膩。
于是沒說出來的話吞回了肚子裏。
月季牆枯枝下,總是尚未來得及出聲的人像是早已習慣,眼神從一開始的猝痛,重歸于麻木。
直到她打開了門,猶豫了下,回過頭看了身後立在陰影中的少年一眼。
玄關溫暖的橙光照亮了她半張臉。細小的絨毛和不聽話的碎發好像都能看的清清楚楚,深深印在賀然的眼中。
“去了德國,自己保重噢,要好好的。”
“……嗯。”
“……那,拜拜?”
“拜。”
門打開又關上。
面對重新陷入黑暗的冬夜,賀然徑自笑了笑。
最後再騙你一次。
他心想。
根本再也不會好了。
作者有話說:
保持神秘感的論點來源于網上,我覺得很特碼有道理
賀小少爺暫時殺青了
下一個是保镖先生
啊啊啊啊評論區掉落二百紅包,雖然不知道晚上見不見,但這章很肥,你們要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