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舍利
舍利
闖進院中的幾人态度嚣張, 他們并未穿統一的宗門服飾,武器也是五花八門,看起來似乎是一群散修。
在這群散修頭領看來, 這院中除了蕭無夢看不出深淺以外,就剩下幾個弱雞, 林珑和刀豆看起來就不能打, 更別提身為凡人的魏娘子。
菩提寺出了那樣的異狀, 裏面的和尚都出不來, 在這凡間的荒山野嶺, 能有什麽高手?
此人多半只是在虛張聲勢罷了。
那散修刀一擡, 哈哈一笑, “誰敢?老子敢!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老子的刀法,連無夢仙君都照砍不誤!”
說着, 一刀砍了過去。
蕭無夢只是擡了擡手。
一道無形的氣浪掀開,這群散修慘叫連連, 東倒西歪,爬都爬不起來。為首之人驚駭不定,再一看手中引以為傲的大刀,卷刃都卷成了麻花。
“你、你——”
仙君連眼神都沒多給他一個。
刀豆十分有眼力見的上前, 拿出繩子把這些人都捆了起來。
而一旁的林珑笑得肚子都疼了, 這人竟然拿着刀在蕭無夢面前喊話, 簡直是搞笑行為藝術。
笑完就對上蕭無夢清冷的眼。
她的笑容僵在臉上,幹巴巴道, “仙君厲害。”
蕭無夢一甩袖, 回房間去了。
Advertisement
林珑忍不住撓了撓臉。
刀豆一個人忙着對付那些散修, 就算是動彈不得的幾頭豬,捆起來也是挺費勁的:“師姐, 快來幫幫我。”
……
不久後。
幾人被捆做一團,扔在柴房裏。
打探消息回來的佛子負責審問他們,這幾人被蕭無夢一通驚吓之後,已經徹底老實了,問了幾句,就竹筒倒豆子般将該說不該說的都說了。
這幾人都是凡間的散修,說是散修,平時打家劫舍,跟山匪無異。最近聽聞菩提寺的異狀,就想渾水摸魚來碰碰運氣。
“就你們這身手,打得過誰?”林珑被逗笑了。
“蟻多還咬死象呢!我們人多,打不過還不能圍毆了?”那頭領梗着脖子說。
他們一直在這附近守着,就是為了蹲守回寺的佛子,從他身上得到一件東西。
“什麽東西?”
“還能是什麽東西?當、當然是傳說中的菩、菩提舍利。”那人支支吾吾的說。
蘭因的表情變了。
“你可真敢想啊。”林珑道。
“不止是我們,現在誰不盯着舍利子的下落?”
菩提寺上方黑霧罩頂,異狀連連,在佛子離寺那一天,住持宣布閉寺,但仍擋不住有心之人的窺探。
一般修士不了解夢界,更沒有見識過範圍大到能影響現實的夢界,他們只知道菩提寺出事了,心懷不軌的投機者聞風而來。
他們中一部分人認為這是趁機潛入寺中盜取舍利子的大好機會,膽子大的進了霧中,就再也沒出來。
還有另一些人覺得,菩提寺都要保不住了,舍利子怎麽可能還在寺內?一定在前段時間匆忙離寺的佛子身上,這樣才能保存菩提寺的火種。
這幾個散修顯然就是持有後一種想法的大聰明。
他們修為太低了,見識也同樣低,壓根不知道修為越高,實力的差距根本不能用人數來彌補,別說碰瓷蕭無夢,他們這種水平再來一百個也打不過蘭因。
“你少瞧不起人!”那人道,“你可知最近來菩提寺的人有多少,那赫赫有名的兇僧,親口說要撕碎佛子,他可是真靈境的高手!”
“兇僧是誰?”林珑小聲問蘭因。
“此人不是和尚,是個邪修。”蘭因道,“他修煉邪功,曾在凡間做惡,用人血修煉,因為他光頭戴佛珠,世人都叫他兇僧,謠傳說他出自菩提寺……他狡猾又善于躲藏,菩提寺追拿此人上百年,一直未能将他擒獲。”
林珑:和尚的造型也太好抄襲了,稍加模仿,一口黑鍋就扣頭上了,菩提寺實慘。
不過這人靠着邪功修煉成四階修士,修為跟佛子相仿,可見是有些實力的。比起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散修,這種藏在暗處的陰毒之輩,才是最危險的。
她和佛子交頭接耳的說話,沒注意後方蕭無夢投來的陰沉視線。
“師姐,為啥他們都想要那個舍利子?”刀師弟偷偷問了一句。
他算是問對人了,曾在菩提寺“做客”的林珑還真知道。
舉凡天下名寺、大宗大派,總有一些鎮寺鎮派之寶,往往極為神秘,菩提寺的鎮寺之寶,就是菩提舍利。
傳說聖王身死,他的屍身火化後化為舍利,舍利的形狀竟與菩提樹所結的菩提子一模一樣,稱為“菩提舍利”。若有人能得到菩提舍利,便能得到世上所有的智慧,頓悟成佛,白日飛升,不在話下。
她還聽說這舍利就供奉于藏經閣的地宮之中,因而藏經閣能啓智,是感悟智慧之地。
林珑:呵呵。
誰信誰傻。
她在藏經閣待了那麽久,打開那些佛經,依然看兩頁就犯困,也沒見沾上半點菩提智慧,都是菩提寺的營銷手段罷了!
而且,說什麽舍利是聖王所化,又說佛子是聖王轉世,那菩提寺供奉的不就是蘭因自己的骨頭嗎?
每天念經時面對自己的骨灰,是什麽感想?
等佛子這一世死後,又化出新的舍利子,如此循環,舍利豈不是越來越多,無窮無盡?
她腦子裏充滿了奇思妙想,忘乎所以,明亮的眼睛盯着佛子出神。
蘭因長睫微顫,身體微微後退,眼神閃躲,似乎不習慣被她這麽盯着,同時又忍不住臉頰發熱,佛號就在嘴邊,卻念不出口。
竟是一念亂了心,難以平靜。
“阿嚏!”
莫名其妙的,刀豆打了個巨大的噴嚏,那點缭亂的思緒被口水噴得飛灰湮滅,佛子起身出去了。
刀豆揉了揉鼻子,有點奇怪。
好端端的,怎麽會有一股涼風對着他吹?
他可是經過專業訓練的,除非鼻子奇癢,否則根本不會打噴嚏。
他回過頭,看到仙君離開時墨青的衣角,忍不住又撓了撓頭,從角度上來看,剛才那陣風難道是……
不可能吧?
解決完這群散修,天色已很晚了,衆人各自安歇。
天剛剛蒙蒙亮時,林珑被一陣吵鬧聲吵醒,她揉着眼睛窗邊,趴在窗口,見有幾人湊在院門口,背着大小包袱。
他們正是要離開雲山村,遠走避難的村民,為了多湊些人數,他們挨家挨戶的喊人。
“魏娘子!”
“魏娘子怎麽還不出來?”
“我不走,你們走吧。”晨光熹微,魏娘子披了件薄衫站在門口,“佛子回來,菩提寺有救了。”
蘭因并未刻意隐藏行蹤,昨夜村子裏還有人見過他,只是不知道佛子借住在魏娘子家裏。
菩提寺的霧氣越擴越大,附近鄉裏人心惶惶,一開始持觀望心态的,時日一長,也忍不住想要跑路了。
“佛子回來又頂什麽用?”
“看那架勢,整個菩提寺都要保不住了!”
“我聽說寺裏的和尚全都死了,屍體都發臭了!”一人語氣誇張道,“虧我之前還日日去上香,那群和尚連自己都保不住,又怎麽能保佑我們?”
魏娘子皺了皺眉,也沒多說什麽,只是讓他們離開。
“魏娘子,你傻啊,你一個女人,帶着一條瘸腿的狗,真要出了什麽事,怎麽跑得掉?”
“出了事,那也是我的命。”她道。
“這次我堂兄特意從城裏來接我們,若不是看你可憐,我們還不想帶上你呢!”門口的婦人指指點點道,“虧我還想給你介紹個男人相看相看,你真是油鹽不進,難怪一輩子嫁不出去!”
旁邊的同伴拉了她一把,低聲道,“別說了,你不知道她是個喪門星,一連說了三樁婚事都吹了嗎?”
“那趙員外看上了她,她養的那條賤狗竟把員外給咬了,好好一樁婚事黃了。她還不讓員外的人把狗打死,徹底把員外給得罪了。”
院子裏,阿黃似乎察覺到這些人的惡意,擡起頭,吠了兩聲。
“畜生,叫什麽叫!”一村民粗聲粗氣的呵斥。
“你少罵兩句,這條老狗可是魏娘子的心頭寶。”眼看着魏娘子回屋去了,這些人的言語越來越尖酸,“你想想,她一個女人,這麽多年不嫁人,就跟着這條狗,你說這狗是不是,啧啧……”
“竟有這回事?”
趴在窗邊的林珑揉了揉太陽穴,壓了壓早上被吵醒的火氣,真想這些人的龌龊想法塞回他們腦子裏去。
這時,魏娘子又出來了,她拿着一把大笤帚,上面不知從哪沾滿了蛛網,沖到院門口,揚起笤帚對着那些人兜頭就掃了過去!
“啊!!”
“快住手,你這瘋婆娘!”
“唉喲!”
“滾!”
一陣雞飛狗跳,那群人狼狽的跑遠了。
魏娘子放下笤帚,站在院門口喘氣,又開始低咳起來,阿黃拖着一條瘸腿,滿滿湊到她身邊,發出低低的哀叫聲。
她咳了好一陣,手帕上染了不詳的紅。
黃狗趴在她腳邊,嗚嗚哀咽,好不可憐。
“臭狗!”
“叫什麽叫!”
不曾想,路過的小孩也來湊熱鬧,從地上撿了一把石頭,往院子裏砸去。
魏娘子下意識蹲下身,将黃狗給擋住,依然有一顆石子砸破了它的頭,疼得阿黃一個激靈,血流了下來。
林珑見狀,趕緊從窗子翻了出來。她邊走邊翻腰包裏的傷藥,再擡頭看時,只見魏娘子身上冒出一股黑霧,眨眼就将整座小院給吞噬了。
夢境!
又是夢境。
眼前從黑到白,林珑發現自己一次比一次适應了。
守夢人告訴過她,人做了噩夢之後,驚懼之氣會留在體內一段時間,若被特殊的外界刺激影響,也會導致夢境形成。也就是說,不一定要在睡夢中,才會形成夢境。
方才魏娘子似乎就是這種情況。
林珑走在山野間,薄薄的岚煙在山間漂浮,看樣子她并未離開雲山村太遠,遙遙甚至能看到村子裏升起的炊煙。
轉過一顆枯樹,前方站着一道筆直挺拔的身影。
林珑眼睛一亮,喜色瞬間爬上眉梢。
“無名!”
她快步向着對方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