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修)
第38章 第38章(修)
街道上空落落的, 一片寂靜。長街盡頭有一家茶攤,茶攤的對面是一家染坊。
染坊的半掩着,推開進去後, 可以看到擺在院內的染缸,以及挂在高高的架子上, 已經染好的布。
賀果知走進去。
謝振濤在裏面。
但在更深的地方。
賀果知如今的修為提升, 隔着這麽一大段距離,他也能聽到染坊深處的聲響。劍沒入血肉之中,血迸濺出來, 災禍還沒發出聲音, 已然被斬到劍下。
災禍死去, 染坊後院安靜下來。
賀果知往裏走,撩起一塊染好的紅色的布。
刷——
一柄泛着寒光的長劍, 對準賀果知的喉嚨, 殺意鋪天蓋地襲來,刺得人頭皮發麻。
救救……
賀果知心中窒息, 面上維持着淡然。
他現在的身份是什麽,是一個不掩飾自己異常, 主動找到劍宗執法峰弟子的災禍!現在的他因為血字, 并且奪取了三個仙洲頂級戰力的修為後, 他同樣躍升為頂尖戰力。
區區被劍指着的小場面。
不慌!
“謝師兄。”賀果知喊人。
其實指尖都涼了。
喉結還想滾動一下。
劍尖離得真的好近啊。
“你是怎麽回事?”見到他第一眼, 黑衣劍修的眉頭已經蹙起來。
聲音很沉。
賀果知裝着笑嘻嘻的, 再次把他找到道的說法搬了出來。
心裏卻已經笑不出來了。
發現他和災禍有很深聯系的謝振濤,敲可怕的!
按照賀果知的設想,此時他的傲慢, 他的野心,應該可以支撐他, 毫不畏懼往前走兩步,反過來逼迫謝振濤将劍移開。不過設想總歸是設想,看着像是怒氣讀條的謝振濤,賀果知還是有點怕的。賀果知驚奇于,他竟然頂着謝振濤的劍,并不畏懼向前走了兩步,甚至還是笑着的。
一個原因,是他信任謝振濤。另外一個原因……或許他……
可是這個念頭,還沒完全呈現已經沒有了。
他往前,謝振濤的劍不可避免往回收,以免真的傷到他。
賀果知:“謝師兄,”
“我心悅你,要不要和我結為道侶?”
謝振濤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利落的下颌線條崩得很緊,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字:“結為道侶?我難道不應該将你斬殺嗎?”
又被兇了一次。
嗚。
但賀果知知道謝振濤為什麽這樣,謝振濤是執法峰弟子,斬殺災禍無數。賀果知呢?賀果知現在也許是整個山河卷內最大的災禍。
賀果知裝作沒被謝振濤兇到,迎着長劍走向謝振濤。
明明要殺了他,劍修的劍,卻因為他的靠近,将劍收回直至放下。
賀果知走到他身邊,雙手去握他的手腕,然後牽着謝振濤的手,拽向他的脖子。
“真的要殺我嗎?”
“我一直喜歡你的,只是沒有說出來。你也喜歡我,我知道的呀。最喜歡你了,老霍他們我都不喜歡,只想和你結婚契,和你在一起。”
“你要殺,現在便殺吧。”
帶着劍繭的手,輕松壓到白皙的脖頸上。掌心之下,賀果知的脈搏正在一下一下跳動。
謝振濤沉默着,低下眼。
劍修的手背上,因為用力青筋浮現出來。
他将手收了回來。
這是默認。
謝振濤沉默不語。
生氣了。
劍修氣的是自己,明知道賀果知有問題,他卻不能用對待尋常災禍的手段去對他。
劍修眼前的青年知道他贏了,翹起唇角。
他把災禍驅趕過來,要謝振濤殺了這些災禍。等謝振濤殺完災禍,他把謝振濤帶回山莊。
謝振濤沉着臉,災禍們都不太敢靠近。
賀果知:“……”
不是哥們,你這樣我也害怕。
可他不應該表現出怕,因此他到謝振濤跟前,輕輕拍了拍謝振濤的臉,笑道:“板着臉給誰看呢,馬上大婚,你應該笑的。”
謝振濤拉下他的手,沒有笑。
沉郁看過來一眼,只道:“知道了。”
這一眼看得賀果知心驚肉跳。
面上只說:“知道就行。”
留謝振濤在山莊,賀果知回到別院,換上大婚的喜服——這是第三套,和之前的兩套又不一樣。
謝振濤過來接他。
和前兩天一樣,長街兩側的災禍們,營造出了一種正常大婚的熱鬧氛圍。
到了山莊。
三拜禮成。
賀果知轉身離開被帶去婚房,謝振濤卻抓住了他的手腕,銳利的眼看過來,問:“能殺嗎?”
賀果知:“……能。”
誰家大婚把丫鬟、仆從、賓客全都砍了?他家呀,那沒事了。誰讓這些全都是災禍們假扮的呢。
恐怕不止山莊裏的,山莊外面假扮百姓的,謝振濤也不會放過。
賀果知從謝振濤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平靜的瘋感。
賀果知回到婚房。
再次滾到床榻裏。
俗話說熟能生巧,這句話說得實在是太對了。
前兩次賀果知又急又慌,這次淡定了很多,提前把流程在心裏過了一遍,裹着被子睡覺去了。
邊迷糊邊想。
啊,謝振濤是武癡,風月之事肯定不會,那就由他來說好了。
淺淺睡了一覺,隐約聽到開門聲,賀果知眨巴下眼,醒了。
昨天他和程相烽大婚的時候,程相烽開門,外面很是熱鬧。今日謝振濤開門,婚房外面寂靜的可怕,一點聲音都沒有。
不用說,整個山莊連帶之前街道上的災禍,都被謝振濤給砍了。
黑衣劍修一身大紅的喜服,無波無瀾朝賀果知所在的防線看過來。
劍修高大,寬肩窄跨,樣貌俊美,喜服穿在他身上當然是好看的。然而,他的手中卻提着剛殺完災禍的劍。
同時,危機感襲上心頭。
賀果知略微沉默。
突然不是很想下床去接人了。
血字的危機感,以及謝振濤身上的壓迫感,讓他不是很想過去。
但賀果知還是飄過去了。
“夫君。”他飄到劍修身邊。
謝振濤只看了他一眼,單手接住他,另外一只手将佩劍放到桌上。
賀果知:“?”
謝振濤眼中不辨息怒,問:“滿意了嗎?”
殺了那麽多災禍,謝振濤的修為攀上去一大截。
賀果知:“滿意。”
“夫君,你來看看這個。”賀果知把話本掏出來。
謝振濤垂眸看身邊的人。
他長得特別漂亮,第一眼見到的時候,謝振濤就懷疑他是豔鬼。此時穿着大紅的喜服,站在他身邊,燭火的光照在他秀氣的眉眼上。
眼眸很清澈。
可他的手中,卻拿着一個将陰暗的一面,全都展現出來的話本。
話本之上,兩個人癡纏在一起,難舍難分。
謝振濤只看了一眼,将話本扣到桌上。大手壓着話本,同樣壓着賀果知的手背。
“為什麽?”謝振濤的聲音痛苦。
嗚。
又兇他。
賀果知真想當場哭給謝振濤看,但現在怎麽能哭。
他低頭,小聲:“夫君,你弄疼我了。”
不怎麽疼。
但多少有點借機暗戳戳指責謝振濤兇的意思。
“想把我當作爐鼎,是嗎?”
賀果知沒反應過來,劍修有力的手臂一兜,他就被抱到桌上。
叮呤哐啷,桌上擺的點心蜜糖話本等物,全都掉到地上。
“好啊。”謝振濤幾乎是狠狠說道。
賀果知被吓了一跳,揪着謝振濤袖子的手卻沒松開。
傳音:“謝師兄?”
賀果知聽到謝振濤冷靜低沉的嗓音。
“別怕。”
賀果知長出一口氣。
随後傳音,将發生的事給謝振濤說了。
這一聲很好緩解了賀果知的焦慮,讓他可以把注意力,放到将危機感壓下來的血字上。
賀果知的腿被拉過去,兩人的喜服也在拉扯間散亂。
賀果知抽空想。
他預判錯了……謝振濤好像不需要看話本。
就……能偷個懶,這些故意弄出的虛假的動靜,都讓謝振濤來制造就行。
“謝……夫君?”
賀果知正走神,忽然一驚。
他被謝振濤摟着腰抱了一下,膝蓋和手指,全都抵到了堅硬的桌面上。謝振濤似乎仍然氣着,并不解釋什麽,要賀果知過去。
賀果知傳音:“謝師兄?”
謝振濤:“抱歉。”
“想了下你真的聽從那個東西的樣子,自然而然就那樣生氣了。”
他腿軟,被謝振濤撈住了腰。
在謝振濤假裝的兩人的混亂中,賀果知想了一下,他應該做出什麽反應。
青年白皙的臉慢慢紅了。
慢半拍似的。
“謝、謝師兄……夫君……哥哥……”
然後磕磕巴巴亂喊一通。
大概是被喊得心軟,謝振濤總算把他抱到床上。
……
賀果知縮在謝振濤懷裏睡的。
醒來的時候,額頭抵着寬闊的胸膛。
不得不說,哪怕危機感高高懸在心頭,但在他們懷裏睡,賀果知很安心,一點都不擔心會發生什麽。
他眯着眼,醒了會兒盹。
想了想,推着謝振濤的肩膀,讓謝振濤離他遠一些。
然後用他又拔高一大截的修為,毫不客氣把謝振濤踹下去。
裏衣寬松,松松垮垮挂在賀果知的肩膀上。
他坐起身,纖細的手指勾住,将衣襟攏住。坐在床上,垂下眼看被他踹下去的劍修。
賀果知的嗓音很冷:“桌子那麽硬,我膝蓋都疼了。”
劍修的身形高大,肩背寬闊。但這麽大的一個人,低着頭,肩背卻像是向內垮塌着。
賀果知看着這一幕,勾起唇笑道:“你的用處沒有了,滾出去。”
謝振濤低頭不語,沉默穿衣,似乎料到他會這麽說。
賀果知并不放過謝振濤,繼續說道。
“去找程相烽、霍聞星,你去問問他們兩個,應該怎麽服侍我。”青年下巴微擡,傲慢道,“下次再這個樣子,我挑斷你的靈脈。”
“是。”謝振濤沉沉應了一聲。
穿好劍宗校服,撿起劍轉身往外走。
“等等。”賀果知喊住謝振濤,“不想動,過來給我穿衣。”
謝振濤又回來。
賀果知還是有點困,額頭抵着謝振濤的肩膀。
謝振濤的動作,向來都是沉穩可靠的。他要他擡手臂,賀果知就把手臂擡起來。劍修的手勁兒大,單手抱他一點問題都沒有。
賀果知等謝振濤給他穿完衣服,像是這才滿意了。
婚房的門打開,謝振濤出去後,禦劍離開。
賀果知也走出婚房,靠到門邊,看劍修離開的背影。
賀果知感受到,那種“注視”感,再次回來了。血字在一寸一寸檢查他。
按理說經過這樣的一夜,他身上應該留有很多痕跡。但他是靈體,又有這麽高的修為,所以身上幹幹爽爽,什麽都沒有。
血字檢查的,是賀果知的修為。
賀果知眯了下眼,似是不滿血字的行為,但畢竟它們密不可分,賀果知還是允許血字這麽做了。
賀果知心中,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這樣輕松。
賀果知大概隐約能察覺對血字對他的影響,他這麽做,算是一種直覺。
随着修為提升,影響加深,他的傲慢不止對劍修,還要對血字。血字算什麽?他自然也是要淩駕在血字之上的。
血字似是沒有看出他的不爽。
片刻後,賀果知眼前浮現兩個字。
【不錯】
賀果知心說,那自然是不錯的。他吃掉霍聞星好多靈力,隐約都摸過化神巅峰的境界了。
賀果知打開地圖。
掃了一眼。
此時最大的白色墨點,果然和他想的一樣。
血字浮現出來。
【劍宗裴連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