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記得看作話看作話看作話!

第17章記得看作話看作話看作話!

時間像是被凝固。

光太刺眼了,桑慈忍不住想閉上眼睛。

可‘她’雙眼圓睜着,她被迫也迎着這光。

她看到了謝稹玉蒼白染血的臉近在咫尺,他的一雙眼依舊沉靜,可卻是赤紅色,布滿血絲,眼裏的情緒濃得要将人吞噬,壓抑着怒與悲。

‘她’的頭垂下來,看到了刺進胸口的光劍。

不是小行劍,是一把像是劍意凝成的光劍。

“滋滋——滋滋——宿——宿主,你、你還在嗎?滋滋——”

腦海裏一陣嘈雜的滋滋聲,桑慈頭疼欲裂,身體裏像是被雷電劈着,快要碎裂,護身咒被撲面而來的碎片裹附,金光暗淡。

而總是黑暗的牢籠裏驟然大亮,桑慈的心砰砰跳,努力睜大眼去看。

她終于看到了‘她’的神魂,在護魂咒外被斬成了無數片,變成黑色的一團又一團,尖叫着,恐懼着,做着最後的掙紮,往她沖來,卻被護魂咒擋住。

“不要——不——救——救救我——!我勤懇攻略,為救世而來……救我!”

凄厲的聲音如厲鬼啼哭,在桑慈耳畔響起。

下一瞬,從光裏飛出一把小劍,依稀是小行劍的樣子,飛速穿透那一團團殘魂。

“啊——!”

那慘叫聲帶着不甘,迅速消散,連帶着那雜亂的滋滋聲也終于消失,歸于平靜。

桑慈的耳朵裏此時便只剩下小行劍清脆罡正的劍鳴聲。

她有一瞬的茫然,可随即便是鋪天蓋地的歡喜。

謝稹玉、謝稹玉終于把那魍魉滅除了嗎?

連帶着那個系統也死掉了嗎?

謝稹玉、謝稹玉!

桑慈迫不及待想要說話,但發現自己依舊發不出聲音,她有些着急,轉頭一看,周圍的亮光漸漸又暗了下來,逐漸再次歸于黑暗。

她有些害怕。

為什麽謝稹玉将那魍魉和系統殺了她還不能掌控自己的身體?

為什麽她還被困在黑暗牢籠裏?

“小慈。”

謝稹玉的聲音在耳畔低低地響起,帶着小心翼翼與期盼,又似乎極力克制着情緒。

他抱着她,額頭抵着她的額頭。

桑慈能感受到他溫熱的氣息交纏着她,能看到他垂下眼睛唇瓣蒼白、微微顫抖的樣子。

甚至感覺到他的神識探入搜尋,看着黑暗的牢籠裏那一抹亮光環繞着盤旋,卻觸及不到她,總是輕易被護身咒上的古怪碎片引導着錯過。

但她不能動,更說不了話。

謝稹玉謝稹玉!

“謝稹玉!你殺我妻,是要毀了這盟約,勢要與我魔族誓不兩立?”

沈無妄陰沉的聲音破空響起,打破此刻的靜寂,尖銳的劍鳴聲混合着各種武器的聲音,重新在耳朵裏出現。

桑慈被謝稹玉抱着飛身掠開,視線裏,看到一身紅袍的沈無妄帶着魔衆将謝稹玉圍堵住。

葉誠山、周道子、還有其他宗門的前輩同樣站在謝稹玉對面。

謝稹玉被劍域包圍着,周身的山石都被劍意斬碎成齑粉,以他為中心百尺之內一片塵灰狂風。

而這劍域正在急劇縮小,桑慈看得清楚。

謝稹玉身上的靈力正大幅度減少。

“謝稹玉!你太令我失望了!你如此狂妄行事,可曾考慮過大局?”

葉誠山眼底的複雜與惋惜消失不見,此刻看向謝稹玉的眼神憤怒而厭惡。

不是這樣的……掌門師伯不是這樣的,謝稹玉只是想殺了奪舍我身的魍魉!

桑慈急着開口替謝稹玉解釋。

可是她操控不了這身體,她不能說話。

天空雷雲滾滾,像是破了道口子,有古怪的光四處洩溢,照亮漆黑的濃夜。

流鳴山上,一片血色,遍地屍骸,各種箭矢紮在隕落的弟子身上,地面上還有謝稹玉劍域裏凝結而成的氣劍林立。

桑慈終于看到,謝稹玉受了很重的傷。

他的懷抱粘稠血腥,鮮紅的血染紅了他垂下來的白發,衣服上破開的口子裏是模糊的血肉,那張俊美如玉的臉上飛濺上血點子,臉頰兩側還有被劍氣割傷的痕跡。

謝稹玉身上流溢的血将她衣物幾乎浸透。

桑慈想哭,她覺得謝稹玉不能再打下去了。

這麽多人,他一定會被打死的。

“謝稹玉,你将桑慈屍體還給本尊,本尊暫且能饒你這一次,如若不然,哼!”

沈無妄漂浮在半空,紅袍獵獵,那張昳麗面容也染了血,妖冶而戾氣,一雙淺褐色的眼睛緊緊盯着她。

謝稹玉沒有說話,依舊跪坐在地上,緊緊擁着她。

桑慈心裏叫着讓他走,可他聽不見。

他聽不見。

謝稹玉只是輕柔地将她放在地上,染血的手取出一片古怪的翠色樹葉,呈扇形,和銀杏葉相似,葉筋卻是鮮紅色,如血液在其中流淌。

他将這樹葉輕輕放進她嘴裏。

你這呆子喂我吃葉子做什麽?!

桑慈不知道他在做什麽,又急又氣。

“小慈?”謝稹玉跪在地上,雙手捧住她的手,輕聲呼喚。

謝稹玉!

桑慈拼命想起來,就是起不來!

謝稹玉的手用力攥緊她的手,卻又很快松開,擡手在她身上施了一道護身咒。

“小慈,再等等我。”

他低聲呢喃着,聲音很輕。

随即挺身站起,轉過身,五指張開,小行劍重回他掌心,清越劍芒從他掌心大亮,恢弘劍意在山間回蕩,劍域化身無數道域,朝着沈無妄攻去。

沈無妄冷笑一聲,持鬼劍再次凝結萬千鬼氣,屍鬼從地底破土而出,方才被箭矢射中而亡的弟子在鬼氣操控下重新站起來,招式狠辣迅猛地沖向謝稹玉的劍域。

兩人在高空相撞,無數劍陣與法陣炸開。

混亂中又有不少弟子被鬼氣襲中,不斷倒地又成了魔物被操控着起身。

“住手!”

“沈無妄停手!小慈還沒死!”

“謝稹玉重傷,只等劍域散去即可,先別打了!”

刀劍相撞的聲音,不絕于耳。

“铿——!”

天空傳來罡正飒飒的劍鳴之聲,響徹雲霄,振蕩神魂。

桑慈本就是仰躺在地上,雖然不能動,卻可以看。

她看到天上出現一柄巨劍,像是小行劍幻化而成,一劍紮進了天被斬開的口子裏,如巍峨山岳,如浩蕩江河,那斑駁的流光像是蛛網一般四散開來,天像是出現了無數道裂縫。

靈力如狂風從謝稹玉身上狂舞肆虐,帶着他的血,飛沙亂石在周圍裹挾出一片血色,能碾碎兵刃的劍域裹挾着靈力忽然随着狂風沖嘯而上,直奔巨劍而去。

空氣被劍域裏流出的劍意斬碎又凝結,衆人慌忙施展術法護住自身,來不及施法又根基淺薄的弟子當場重傷,口吐鮮血倒地。

巨劍像是被人從天際拔出,天空不斷落下斑駁的流光七色的碎片,那些碎片裏有倒影,像是世人過往一幕幕凝成鏡。

“铿——!”

劍鳴狂嘯,自天拔出,化作流光朝着沈無妄貫穿而去。

沈無妄就像是在空中定住,持鬼劍發出凄厲尖嘯,又瞬間萬鬼寂滅。

巨劍徹底貫穿了沈無妄,被他過往吞噬過的魂魄不斷掙紮着從他軀殼撕扯出來,黑色的魔氣迅速擴散蔓延,流鳴山上方籠罩着一層魔氣,卻不斷被巨劍散發的濯濯清氣淨化。

劍氣震蕩,四周山石崩裂,草木盡焚,仿佛破了洞的天空濃雲翻滾,閃爍着的碎片不停落下,觸及到黑色魔氣裏,不停有慘叫聲發出。

逐漸的,魔氣潰散,半空中只剩下一截黑色如琉璃的魔骨被巨劍貫穿着。

“謝稹玉,你以為你真能殺了我嗎?”

沈無妄輕笑一聲,魔骨震蕩,周圍山脈之下竟是沖出魔氣。

地動山搖之下,魔氣朝着魔骨凝結而去。

“怎麽回事,為何流鳴山下會有這麽多魔氣?”有人驚呼着。

“難道沈無妄另有圖謀?”又有人沉聲驚道。

天空中斑駁往下落的碎片越來越多,幾乎下一瞬,天像是倒塌下來一塊,砸在魔骨上。

“啊啊啊啊啊——”

長嘯狂鳴聲響徹流鳴山。

那是沈無妄的聲音。

桑慈看見那些怪異的碎片同時裹住了巨劍與魔骨,很快,通紅的血花從魔骨裏蓬蓬爆開,又被碎片吞噬殆盡。

“魔骨泯滅……這是天道碎片……只有天道碎片可盡除魔骨……”有人不敢置信,喃喃出聲。

周圍屍體很多,天空還在不停落下碎片,沈無妄死後,魔衆一片混亂,卻被天道碎片一個個砸成齑粉。

桑慈的視線裏卻只有跟着碎片從高空墜落下來的那道血色人影。

那是謝稹玉。

謝稹玉——!

桑慈拼命想要操控身體站起來,卻根本動彈不得,只能嗚咽着看着謝稹玉墜落,在落地的瞬間,他才踉跄着穩住身形,跪在地上。

“咳咳、咳咳……”謝稹玉就在她身側,她感覺到有血沫落在臉上。

他的臉色慘白得無一絲血色,桑慈看到他白玉雕成的俊美臉上出現了瓷器碎裂一般的裂紋。

他看起來很不好。

謝稹玉……

桑慈嗚咽着。

但謝稹玉卻無動于衷,他垂着眼睛,顫抖着手将她重新抱進懷裏,竟是在替她整理頭發。

他從袖子裏取出一方帕子,輕輕擦拭着她的面頰。

可他的手裏有血,那血浸染了帕子,又弄髒了她的臉,他慌忙收回手,低喃着:“對不起……對不起……小慈,是我無能……小慈……小慈……我幫你擦幹淨。”

別擦了,你個傻子,快療傷啊!

桑慈不停叫着。

可謝稹玉聽不到,他又拿出一塊帕子,替她擦臉上的血跡,動作輕柔。

可桑慈察覺到他的手在發抖,很快,帶着溫熱體溫的液體落在她臉上,她努力想睜眼看清楚,可她一時看不清,究竟是血還是淚滴在了她臉上。

她只是覺得自己眼睛很酸。

很酸很酸。

“小慈,我們走。”

謝稹玉的聲音在耳畔輕聲響起。

桑慈感覺自己被抱了起來,整個人都被攏在謝稹玉懷裏,他站直了身體,緩了緩,才穩穩抱着她朝前走。

周圍的一切在桑慈眼裏淡去,她只看得見謝稹玉嘴裏不斷流下來的血,一滴一滴不斷流淌進她脖頸裏。

滑膩膩的一片。

“小慈,你想去哪裏?”

謝稹玉的聲音很輕,風一吹便要碎了一般。

我哪裏都不要去!

你停下來,停下來別走了,吃藥,療傷啊!

你為什麽這麽瘋不顧自己!

“去後山吧,那裏近。”謝稹玉喃喃着,雙手攏緊了一點。

他的發帶被劍氣割斷,滿頭白發散落下來,粘着血随着風飄在桑慈臉上。

帶着鮮血的暮氣。

謝稹玉……

桑慈眼睛很酸,她也想抱住謝稹玉,想将臉深深埋進他懷裏,可是她動不了。

慕樓峰後山離這裏不遠,可是謝稹玉走得很慢。

越走越慢。

他身上的血也越流越多,他抱着她的手開始顫抖,桑慈聽到他的呼吸聲也漸漸變重,喉嚨裏發出難撐的嗬嗬聲。

不停有溫熱的液體落在桑慈臉上,偶爾幾滴滑進嘴裏。

是鹹味的。

“小慈,到了。”謝稹玉啞着聲音,湊在她耳旁說道。

他緩緩坐了下來,把她抱在懷裏。

原先草水豐茂的蘆葦被劍氣蕩平了,和砂石一起落在水塘裏,塘邊兩只白額雁,交頸相擁着,翅膀被砸斷,蕭索地死在那兒。

不遠處,是桑謹和楚樓兒的墓。

謝稹玉沒再說話,只沉默地擁緊了她。

過了許久,謝稹玉才低聲喃喃着開口。

“是我不好,這麽晚才來救你。”

“你起來罵我,好不好?”

說了兩句,他又停了下來。

桑慈聽到他的呼吸急促了幾分,大口大口喘着氣,又極力隐忍着。

可是她感覺不停有溫熱的液體落在她臉上。

她的鼻子很酸,眼睛也很酸。

“小慈,你再不醒來,我就要親你了。”

謝稹玉又輕聲喃喃着,低下頭來,唇輕輕落在她額上,又逐漸下移,吻住她的唇瓣。

溫熱的帶着鮮血的甜腥味瞬間浸過來。

桑慈僵住了。

“以後我不修煉了,一直陪你好不好?”他又移開了一點,低聲說着。

那你、那你還不快去吃藥!

桑慈眼睛酸得不行。

“明日就立冬了,據說會有雪,你睜開眼睛,明日我們一起去看雪,好不好?”

誰要跟你明日看雪!

你不去療傷我不會去的!

桑慈嗚咽着,恨自己無能,動不了身體。

謝稹玉的唇落在她眼睛上,他頓了頓,開口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無措,“你別哭。”

誰在哭!

謝稹玉忽然動了動,松開了她一些,可很快又将她攏得很緊。

桑慈看到謝稹玉掌心裏多了一塊用油紙包着的梨花糕,他将那梨花糕湊到她唇邊。

“小慈,吃糕麽?”他輕哄着,聲音低啞。

“來之前,我去買的,還熱的,做糕的廚子換了一個,你嘗嘗看,味道變了沒有,還會喜歡麽?”

桑慈想要張嘴,卻怎麽都張不開嘴。

可梨花糕的碎屑掉了一點在唇邊,那味道極甜。

“希望你會喜歡。”

“小慈,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你買糕了,或許,以後沒有機會了。”

謝稹玉說完,就咳了幾聲,桑慈感覺有血噴在自己臉上,脖子裏。

不喜歡!

我不喜歡!太甜了!

你以後、以後再給我買別的糕,我要吃甜而不膩的!

“小慈,我真無用。”謝稹玉又低着頭,把臉埋進了她脖頸裏。

她聽到他終于隐忍不住,抽泣的悶聲。

“我跑遍了各大宗門,找遍了……每一個藏書閣,那些禁術都沒有用。”

“我明明殺了奪舍之魂,為什麽你沒回來?”

“小慈……咳咳、小慈……我搜不到你的魂了……”

“沒關系,小慈,我會一直陪着你。”

桑慈聽着他的聲音越來越虛弱,她的神魂都在顫抖。

我不要你陪!不要你陪!

“小慈、小慈……”

謝稹玉忽然喟嘆一聲,輕吻在她耳側。

我在,我在的!

謝稹玉、謝稹玉!

許久後,桑慈才聽到耳畔一聲輕喃——

“願有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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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不看作話,我再提醒,請看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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