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小慈……”
他忍不住低聲喚了她一聲。
桑慈卻很快別開了眼, 只留給謝稹玉一個後腦勺。
“今晚你不動手,我就自己動手。”
她語氣倔強,一副沒得商量的氣勢。
謝稹玉光是想想那種痛楚就皺緊了眉頭, 他抿着唇看她, 幽黑的眼睛靜靜的。
這已是他在無聲地表達反對。
可惜桑慈背對着他,可什麽都看不到。
謝稹玉捏緊手裏的魚, 忍了又忍,再開口時, 清明的嗓音都帶了幾分沙啞。
“小慈, 這真的很疼, 且只有一成機會成功,若是失敗, 從此你便會真的成為凡人, 再不能踏入修仙一途, 就如之前所說,鍛體不行嗎?”
桑慈忍住眼中酸澀,深呼吸幾口氣,依舊背對着他,不想讓他看到她又要哭。
真是可惡!
重生回來後面對謝稹玉時, 她就總想哭!
“鍛體我也要!可是沒人鍛體連築基都不行的!謝稹玉, 你別攔我!我再也不要像現在這樣平凡無能,連築基都不行!我要和你一起修煉, 我要踏劍殺妖滅魍魉,我也要開山造路世人知!”
她說得擲地有聲。
并在心裏默默補上——我再也不要成為魚肉,任人宰割!我再也不要只能在黑暗裏無力吶喊卻無人知!我再也不要被迫挖人靈根!
只要、只要她本身天賦很好了, 就絕對不會有人因為她死了。
“那我找師尊商議,讓他來。”謝稹玉捏緊手裏的魚, 他沉默許久,聲音壓得很低。
桑慈卻搖頭,不要,她誰都不信,也不想被商議耽誤時間。
“不要,我只要你!”
謝稹玉垂着眼眸,看了一眼手裏的魚,已經被他捏爛了。
他喉頭微動,最後只低聲說:“我沒殺好魚,我再去捉兩條。”
這種時候捉什麽魚!
桑慈憤憤轉身,卻看到謝稹玉的身影已經走遠了幾步,她趕忙上前追了兩步,“謝稹玉!”
謝稹玉竟是飛快鑽入了竹林裏,燈籠也沒提。
桑慈追了兩步後停了下來,看着竹林深處的黑與深,下意識後退,不敢再往前,抿着唇轉身回到小板凳上坐下。
她随手揪了一把地上的小草,在手裏捏碎了,滿手草汁,硬是忍着沒去找謝稹玉。
她不能心軟,這次不能聽謝稹玉的,既然有辦法能夠改變她的靈根,她一定要去試一試。
哪怕只有一成的機會!
別去找謝稹玉,他就是個冥頑不靈的呆子,他這個呆子……
簡直豈有此理!
桑慈一把甩掉手裏的草杆,站起來咬咬牙再次往竹林裏走。
小溪就在竹林深處,穿過去走個一會兒就到了。
她滿懷着惱意,氣勢洶洶,卻依舊止步于燈籠照不到的地方,但她很快看到前面對面隐約走來的人影。
對面的人影似乎頓住了,緊接着加快了速度,快步朝她走來。
落在地上的竹葉被踩着在夜色下發出嘻嘻索索的聲音,漸漸的,隐在竹林黑暗裏的人也逐漸在月光下露出了臉。
桑慈見到謝稹玉,剛剛冒上來的火氣忽然就散了,但她依舊板着臉,“是一尺長的魚嗎?”
謝稹玉以為她還要說拔靈根的事,乍一聽到她問魚,愣了一下,随即提起手裏用草繩串起來的兩條魚,點點頭。
“是一尺長的。”
“我餓了,你還不快回來!”桑慈又道。
謝稹玉看着她,心裏的郁氣忽然散了,眼底露出些笑意,點頭幾步走到她身邊。
桑慈輕哼了一聲,跟他并排往回走。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但桑慈忍不住偷偷看身側的謝稹玉。
他一直垂着眼,不知在想什麽,她幾次想開口,又忍了下去。
回到院子裏,謝稹玉利落殺魚,去了小廚房,把魚熟練地炖上,又把飯蒸上,然後,他忽然轉身。
桑慈一直和小尾巴似地跟在謝稹玉身後,小臉上的不滿都要溢出來,卻又強忍着,那情緒那麽明顯,他當然看得到。
此時一回身,桑慈就擡眼瞪他,
謝稹玉終于擡手,揉了揉她腦袋,“好。”
好什麽好?
說話說一半,前言不搭後語的。
桑慈滿臉狐疑地看着他,正要問,忽然意識到他說的是什麽,馬上又閉了嘴,眼睛晶晶亮地看他。
謝稹玉承受不了她這樣明亮的眼神,移開了目光,随後深呼吸一口氣,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說道:“我來動手,會快一點,我現在去醫堂那兒取一點麻沸散,吃好飯,我就動手。”
如果是謝稹玉動手,桑慈自然是不可能不滿意的,她忙點頭,“我有麻沸散,不用去醫堂,還有,你來蘊養我的靈根。”
謝稹玉頓了頓,目光看着咕咕冒熱氣的鍋,又低聲道:“但是小慈,我明日就要下山,我不放心你一個人留在流鳴山。”
流鳴山有沈無妄确實挺危險的,她也不想和謝稹玉分開。
于是桑慈特別自然地在後面說道:“那我和你一起下山。”
說完其實她就後悔了,她跟着去除了拖後腿能幹什麽?
謝稹玉皺緊了眉頭,最後搖了搖頭,“山下危險,我不可能随時随地保護你,此次沈無妄應當是也要與我一起下山……”
“他和你一起下山?”桑慈一下聽不下去了,想想現在這沈無妄是問劍宗弟子,下山一同對付妖物也是正常,但是,沈無妄若是在半途對謝稹玉不利再把鍋甩到那妖物身上怎麽辦?
又或者污蔑謝稹玉與妖勾結,‘她’不就曾如此這般構陷過嗎?
桑慈第一反應是要把沈無妄留在流鳴山。
至少,她是有所防備的,而且沈無妄明顯對她有所圖謀,那她應該暫時是安全的,總比讓沈無妄害了謝稹玉好。
“你說沈無妄不是好人,所以,小慈,他是一定要在這期間下山的。”
謝稹玉忽然開口,打斷了桑慈的沉思。
“不行!”桑慈反應卻很激烈,“他不能和你待一塊兒!”
謝稹玉:“……”
桑慈說完就意識到自己這話惹人誤會,一邊在心裏罵天道一邊趕緊說道:“我是怕他會害你。”
謝稹玉啞然。
“我有自保能力。”他好脾氣地說道。
“那你就是說我沒自保能力。”雖然是實話,但聽到還是有些令桑慈傷心,“你又不讓我跟你一起下山。”
後面一句,她說得抱怨,但是她知道事實就是如此,所以她想了想, “其實有一個辦法。”
“其實有一個辦法。”
謝稹玉同時開口。
兩人對視一眼。
桑慈開開心心道:“我讓讓你,你先說!”
謝稹玉其實高興不起來,但唇角挽了一下,“這段期間,你進天衍閣閉關,那裏有師尊以及先祖布下的法陣,除非裏面開啓,否則很難進入,你在那兒好好度過這段時間,等我回來。”
桑慈也是這樣想的,心情愉悅,“謝稹玉,我兩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我也是這樣想的。”
但是天衍閣不是随便什麽人都能有資格進去的。
謝稹玉鳳眼微勾,很清淺的笑意了,“師尊那兒,我來說。”
桑慈仰着頭看他。
謝稹玉模樣清俊,他是生得極好的,否則也不會被人稱為小劍仙,還是玉面小劍仙,皮膚如白玉雕成,容顏俊美,一雙鳳眼安安靜靜看着你時,便讓人覺得他安靜的世界裏只有你。
正如此刻。
正如從前很多時候。
雖然他從不張嘴說,雖然他總是……
桑慈想到重生前的自己鬧退婚時,謝稹玉翻來覆去都只會說一句“師尊遺命”,都不能明明白白告訴她他有多……
多愛她。
還好她通過‘她’都看到了。
桑慈心裏輕哼一聲,又有些得意,又要忍着這得意,又要重複問他:“你這麽信我說的沈無妄不是人了?”
謝稹玉已經轉身去掀鍋蓋,他又去取了一些之前曬的筍幹,處理了一下,放進鍋裏。
動作不急不慢,他又拿起鍋鏟,準備翻炒一下。
這時他才無奈道:“你說的,我一直都信。”
桑慈立刻背靠着竈臺靠近他,眼睛看着他:“那我說我喜歡你,我就喜歡你,我只喜歡你。”
“哐當——!”
謝稹玉手裏的鍋鏟一下沒拿穩,掉了下去,湯汁濺出來一些到桑慈衣擺上。
桑慈沒在意,只餘光看了一眼他的手。
謝稹玉的手可是斬妖除魔臨危不亂絕不會發抖的手,是能劍指蒼穹一劍劈開天道的手,這手怎麽現在抖成這樣?
桑慈忍不住笑,仰頭一直看他。
謝稹玉本是有些無奈地看她一眼,但很快,他又移開了目光,垂下了眼睛,看似平靜地重新拿掉下去的鍋鏟。
但他的耳朵分明是紅的。
“謝稹玉,你怎麽不說話了,這話你信不信啊?”桑慈偏不想看他沉默,偏要逗他說話。
謝稹玉看她一眼,臉都有些紅了,繞過她,去櫥櫃那兒取盤子出來,走回來的時候,他又看她一眼,還是沒說話。
桑慈不滿,可也知道他就是個木頭,她看着他給魚撒上蔥末,又終于想起來什麽似的,語氣略兇地說道:“還有一件事,我鬧着和你退婚是被沈無妄蠱惑了,萬一以後他後面還蠱惑我讓我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你不要由着我。”
“他蠱惑你?”謝稹玉這次有了反應。
桑慈想想就惱,只憤恨點頭,“不知道他用了什麽術法,我一看他的眼睛就控制不住會偏向他……把我對你的喜歡轉嫁到他身上,但這都不是真的!不管怎麽樣,你都不能抛棄我!”
“我沒抛棄你。”
從來不善言辭的謝稹玉這次立刻反駁了桑慈,語氣有些急促。
桑慈別開頭看鍋子裏的魚,“我知道,所以都是我的錯。”
“也不是你的錯……”
“是我的錯。”
桑慈回頭看謝稹玉,一雙眼裏滿是認真,“謝稹玉,是我錯了。”
“小慈……”謝稹玉無奈。
桑慈卻再次打斷他:“哎呀,魚怎麽還沒好?”
不想聽他把責任攬到他自己身上。
年紀不大,啰裏啰嗦。
謝稹玉忙去看鍋,見湯汁這麽會兒功夫要燒幹了,忙盛起來。
等他要再找桑慈說話時,卻見她在另一邊盛飯。
想了想,沒有再吭聲。
昨夜大雨,今夜卻星月燦爛。
吃飯時,謝稹玉自然地給桑慈夾魚肚上沒刺的肉,桑慈一邊往嘴裏塞魚,一邊語氣含糊:“手藝沒退,還不錯!”
她也往謝稹玉米飯上夾了一塊魚。
另一面魚肚上的肉。
謝稹玉看了一眼魚,又看一眼她,唇角翹起,低頭吃飯。
期間桑慈的傳信玉簡亮了幾次,她低頭看了一眼,有方霜知和溫婉婉的傳信,也有沈無妄的,她一概沒理會,直接将傳信玉簡丢進了芥子囊。
吃過飯,謝稹玉去洗碗,桑慈則去了他房間。
謝稹玉的房間一如既往的簡樸,青色薄被折得像豆腐塊似的,她進去後,一屁股坐了下來,津津有味地打量這堪稱家徒四壁的房間。
還沒坐熱呢,謝稹玉就回來了。
他進來後看到桑慈脫了鞋子盤腿坐在他的床上,不知想到什麽,耳朵微紅,但他語氣鎮定,道:“小慈,你确定此事不告訴師尊以及諸位師叔師伯?”
“別廢話了,快點吧!”
桑慈不耐催促。
這古籍既然他和爹都翻過,那麽顯然方法是可行的,只是他們兩個傻子舍不得她受苦。
她迫不及待,可不想被無關人士阻攔而浪費時間。
謝稹玉嗯了一聲,又轉身出去了。
桑慈正要問的時候,聽到了外面劍鳴之聲,她就沒吭聲,只低頭取出麻沸散來吃,她怕疼,這東西是常備的。
謝稹玉是在布法陣。
等他再折返回來時,臉上不僅沒有一絲表情,還有些蒼白。
不是生病的蒼白,畢竟謝稹玉雖然昨日有傷,但他身體一向康健,上了藥再緩緩便好了。
是那種緊張到惶恐的蒼白。
他慢慢走到床邊,看着桑慈,壓了壓唇,坐下來,他漆黑的眼看向桑慈。
桑慈先開口了,語氣自然,“開始吧,麻沸散我吃了。”
她算是有經驗了,背過身來,背對着他低頭解衣衫。
反正讓謝稹玉來解她衣服時絕無可能的。
他可能連她衣帶在哪兒怎麽系都不清楚吧!
謝稹玉下意識想阻攔,卻又知道此時此事是必須的,便別過頭安靜坐在一邊,視線都沒轉移一下。
呼吸都放輕了一些。
桑慈其實也有點害羞,畢竟她和謝稹玉上輩子雖然也合籍辦了昏禮,可是更進一步的卻是沒有的。
但她餘光偷偷瞄了一眼謝稹玉,發現他看都不敢看自己一眼,就忍不住郁悶了。
是她長得不夠美貌嗎?
那肯定不是的。
肯定是謝稹玉太膽小!
桑慈想着,既然這樣,那她就不能膽小露怯了,總不能兩個人都膽小!
她十分鎮定地把外衫脫掉,她穿的是齊胸襦裙,又将胸口系帶解開,散開衣服,露出整個背部,撩開頭發,趴在床上,将臉埋進枕頭裏。
謝稹玉愛幹淨,他的枕頭帶着他身上的草木香氣,好聞得緊。
“我好了,謝稹玉,你來吧!”桑慈閉着眼睛,由于臉埋進枕頭裏,平時清脆的聲音此時聽來悶悶的。
謝稹玉以為她害怕,低着頭輕聲道:“我會很快的,也會輕一點。”
這話說出來,桑慈還沒怎麽,只嘀咕了一聲,“別廢話,快點!”
謝稹玉剛才由于緊張而蒼白的臉卻迅速染上紅,啞然道:“知道了。”
他的手忍不住在膝蓋上擦了一下,垂着眼轉過身,入眼的便是少女如玉的背部,纖濃有度。
但他心神很穩,毫無雜念,視線确定拔出靈、根的位置,道:“小慈,我要開始了。”
“嗯。”
“疼你就咬我的手。”
謝稹玉将一只手伸過來。
桑慈看了一眼伸過來的手,修長又骨節分明,掌心和手指尖都是繭子。
她輕哼一聲,張嘴咬了一口,又吐掉,嫌棄道:“都是骨頭,我嫌硌牙,不要!”
“小慈……”
“謝稹玉你煩不煩!快點!”
謝稹玉沒再吭聲,只是臉色漸漸又有些發白,他擡起手,輕輕按在桑慈脖頸下方的脊柱位置。
他的指腹粗糙,按在她背上,桑慈忍不住顫栗了一下,咬緊了唇,把臉深深埋進枕頭裏。
拜‘她’所賜,她承受過一次了,有心理準備。
可等了好一會兒,背上都沒有動靜,桑慈忍不住回頭看謝稹玉,嘴裏不滿:“怎麽還沒開始……”
她話音落下,卻看到謝稹玉眼圈很紅。
他似在怔神,她回頭時都沒來得及躲開目光,所以,桑慈直直對上了謝稹玉通紅的鳳眼,看到了裏面的水意。
桑慈也一怔,随即心裏一軟,故意對他兇巴巴的,“堂堂流鳴山小劍仙做這種事竟然還要哭鼻子嗎?”
謝稹玉深呼吸一口氣,“小慈,我……”
“謝稹玉!你必須做,你不做我只能自己做,我反手挖控制不了力度!”桑慈兇完,又笑起來,伸手拉了拉他剛才伸過來的手,“我握着你的手,你總不會緊張了吧?”
謝稹玉深深地和桑慈對視一眼。
她眼睛亮晶晶的,滿是歡喜和期待,就是沒有害怕。
謝稹玉悶聲不吭,将她的臉掰回去,“別看。”
桑慈知道這一次總算要開始了,也不再逗他。
當他的手指引着靈力落下時,桑慈只覺得一陣皮膚被割開的刺痛。
但那刺痛如流星,一閃而逝,比起上輩子痛到骨髓,痛到神魂的疼要輕上太多太多,謝稹玉也不像‘她’,他不僅動作快,更用他的靈力迅速為她的傷口療傷,迫使那傷口愈合,施以古籍上的續命咒術。
可身後的人卻很緊張,一下蹲在床頭看她,短短一瞬間,他額頭上全是汗,“小慈,怎麽樣?”
桑慈沒立即出聲,過了會兒才強撐着道:“還行。”
她不知道自己的臉色是蒼白的,拔除靈根自然是要元氣大傷的,這看在謝稹玉眼中就是在逞能。
他的臉色比桑慈還白,抱着她的靈根蹲在那兒話都說不出來了。
桑慈視線落在被謝稹玉抱在懷裏的靈根上,想起上輩子他捧着她的靈根被人擊飛的樣子,眼睛不自覺一酸,她別開頭,“好了,快蘊養啊!”
謝稹玉應了一聲,忙拉開衣襟。
桑慈偷偷回頭,看到謝稹玉以靈力為刃,切開了自己的心口皮膚,好像完全感受不到疼一樣,将她的那根灰色斑雜的靈根往裏一按,再在心口位置繪制符文。
一看就是曾經練習過的。
或許,曾經他看到這本古籍想過這個法子。
謝稹玉的臉色一直很蒼白,所以她不知道他現在會不會疼,忍不住問:“你會疼嗎?”
“不會。”謝稹玉沖桑慈安撫性地笑了一下,随後看到她的背還光着,立刻拉過一邊的薄被,替她蓋上。
桑慈真的覺得還行,大概有麻沸散,大概有謝稹玉,她趴在他枕頭上,賴在那兒,“我今晚不想動了。”
她看着他。
謝稹玉點頭,“你就睡在這裏。”
“那你呢?”桑慈立刻問。
謝稹玉一怔,與她對視一眼,移開目光。
“打地鋪。”
他平靜說道,站了起來,又在桑慈床邊落下三個法陣,又将自己的小行劍放在床頭,“我去師尊那兒一趟,小行劍中有我劍意,別害怕,沈無妄進不來。”
知她如今避沈無妄如蛇蠍。
如今桑慈是真的柔弱,但她嘴裏嫌他啰嗦,“掌門師伯就住在滄冀峰……”但心裏卻愉悅。
謝稹玉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等他一走,桑慈就覺得疼了,心裏想,自己可真嬌氣,難不成得了謝稹玉在身邊才不會疼的臭毛病嗎?
但她有點不信謝稹玉說的把她靈根放他身體裏不疼的話。
有腦子想就知道那肯定疼。
謝稹玉、謝稹玉……
不知道掌門師伯會不會為難他?
桑慈又擔心起來。
.
“胡鬧!”
葉誠山本就因桑慈退婚反複一事心情不虞,如今看着自己的愛徒跪到自己面前,懇求他給桑慈一個進入天衍閣閉關的機會,更知道這兩人竟然瞞着他施了禁術,臉都氣青了。
他猛地拍桌站起來,指着謝稹玉腦袋:“你知不知道明天你就要下山,你把桑慈靈根養在體內,那你靈力便只可使出一半,遇到危險如何自保?那可是準妖王級別的妖物!”
謝稹玉語氣依舊恭敬,對自己的事避而不談,只道:“我記得桑師叔天人五衰之前曾向師尊讨要過給小慈進入天衍閣閉關的機會,師尊答應了。”
葉誠山手指着謝稹玉不停點啊點,“如今小慈這樣,我怎會不管!”
謝稹玉:“那今晚……”
“今晚就進去!”
謝稹玉恭敬行禮,“謝師尊,還有一事,為了小慈好,她在天衍閣閉關一事還請師尊勿要告訴其他人。”
說完,他便要離去。
“慢着!”葉誠山叫住他,掏出一只芥子囊丢給他,“這些符箓明日帶上!”
謝稹玉忙收好,“多謝師尊。”
到了此時,全部心神在桑慈身上的他才想起來一事,雖現下毫無證據,但他馬上下山,他回頭對葉誠山垂眸道:“師尊,之前弟子與沈無妄打鬥途中發覺沈無妄此人修了禁術,或許品行不端,與妖魔沾染,望師尊徹查。”
葉誠山此時本就有怒氣,聽到謝稹玉抓着沈無妄不放,板着聲音:“他不過是客居,問劍宗周道子首席弟子用得着你來多口舌?”
謝稹玉沉默,本想再說點什麽,但葉誠山不耐聽,他只好再次行禮,急匆匆就往雪松居回去。
遠遠的,當看到屋子裏燈光燭火亮着,想到那裏面,桑慈正趴在他往常每日都要睡的床上,他的腳步忽然緩了緩。
他站在星夜裏盯着那處燈火看了會兒,這才擡腿往裏走。
桑慈一直看着房門呢,聽到謝稹玉推門進來的動靜,忙仰起頭看過去。
“掌門師伯怎麽說?”不等他說話,桑慈又因為扯到背後的傷口,嗷嗷叫了兩聲。
随着麻沸散的效果退去,脊柱那兒震碎骨頭般的疼痛便開始密密麻麻湧來。
謝稹玉快步走到床邊,彎腰替她将被子攏緊了一些,“別亂動。”
桑慈臉還白着,卻擰着眉看他,忽然兇巴巴道:“他有沒有罵你?”
謝稹玉啞然失笑,“師尊為何罵我?”
桑慈哼了一聲,“他看我不順眼,當然,我也看他不順眼!”
謝稹玉忍不住看她。
桑慈側身趴在枕頭上,黑色如雲的長發一半散開在肩頭頸側,燈光下,蒼白的皮膚像是在發光,如果夜裏被人擒獲的虛弱的妖精,精致讨巧。
他發現她如今言語這種對葉誠山的不喜極為明顯。
謝稹玉想了想,沒想明白,只低聲說:“我現在就送你去天衍閣,師尊已經答應。”
他俯下身來要抱桑慈。
桑慈很自然地側身擡手,将手往他脖子裏一搭,她實在是沒什麽力氣,被謝稹玉輕輕抱起來後就窩在他懷裏懶洋洋的。
謝稹玉是連着被子抱她的,走到門口時,忽然想起來一事。
“裏面衣服穿好了嗎?”
“沒有,你要給我穿嗎?”桑慈頭歪在他頸側,沖他眨眨眼。
謝稹玉腳步頓了頓,低頭看她一眼,沒吭聲,直接往外走。
他的手一招,小行劍就飛了過來。
桑慈腦袋一時發懵:“不給穿啊?”
“你穿好了。”
謝稹玉聲線平穩,踩上飛劍。
桑慈:“……”
她一時無話,真是後悔自己剛才等得無聊時順帶把衣服穿好了。
到了天衍閣,謝稹玉抱着桑慈推開了門。
天衍閣雖然稱之為閣,但并不是一座高閣樓宇,從外部看,它只一間普通的堂屋,但進去後,進入中心法陣,便會傳至流鳴山秘地,天衍峰,置身于山巅,集聚靈氣之地,冬暖夏涼,無人幹擾。
就算是沒了靈根是凡人的桑慈待在這兒也能很好地養身體。
由中心法陣連接,若是有人靠近天衍閣,在天衍峰上的人同樣能察覺。
謝稹玉在地上鋪了一層被褥,讓桑慈趴上去,又取出一些點心,還有辟谷丹。
“我最遲十四天後回來。”
桑慈點頭,這會兒背部很疼,她怕自己出了聲就洩了氣,沒吭聲,只看他一眼。
“今夜我在這陪你,明早離開。”
謝稹玉在一旁盤腿坐下,低聲道。
桑慈心道你怎麽不跟我一起躺下來暖暖床,你個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