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天驕們的最後下場

第31章 天驕們的最後下場

“謝稹玉?”

桑慈将床幔拉開一點, 燭火的光便更明亮一些,她跪坐在床上,一只手還被他緊緊握着。

她看到他臉色慘白, 額頭上臉上脖子裏全是汗, 眉頭緊鎖着,像是在做夢。

她将被子掀開, 看到他的中衣濕透了,血與汗混在一起浸透了繃帶, 看起來很慘烈。

“謝稹玉?”桑慈趴下來在他耳邊輕喊。

但謝稹玉沒有半點反應。

他的身體燙的吓人, 皮膚都發紅了。

桑慈想抽出被他握着的手, 但難以抽出,明明他的手心裏都是濡濕的汗, 她一動, 他捏得她手骨都要斷掉。

但是這樣不行, 桑慈忍着痛,使了很大的力氣,終于将手抽出來。

她的手抽出來的瞬間,謝稹玉又低聲喃了句什麽,桑慈湊過去聽, 只聽到他在喊她名字。

“小慈……”

桑慈輕哼一聲。

夢裏倒是小慈小慈的, 這麽喜歡我怎麽不肯說出來?

她下了床,出去弄涼水。

舍館後面有井, 也有一條從山上引下來的小溪。

重新回來後,桑慈幫着謝稹玉擦臉,又解開他中衣擦拭他身上的汗水。

沒有過多猶豫, 她小心翼翼解開繃布,打算給他換一下藥。

謝稹玉的傷都在後背, 當桑慈将他身上的繃布全解開,看到背後那一大片燒灼以及脊柱處幾處傷口時,忍不住咬緊了下唇。

是脊柱處的傷口在流膿,看起來似乎愈合得比燒灼傷口要慢得多。

“謝稹玉?”桑慈一邊清理,一邊又喊謝稹玉,帶了點鼻音。

他燒得厲害,昏昏沉沉,毫無反應。

桑慈替他清創完,馬上給他上藥,重新綁上繃布。

這次沒讓她再翻身躺下,讓他保持側趴着的動作。

當然,褲子她沒給他換,反正腰部以下也沒受傷。

算算時間已經寅時,桑慈又拿出醫堂長老給的丹藥喂他吃,順便給他喂水。

沒有話本中主人公昏迷時難以喂藥的事在謝稹玉身上沒有發生,他很乖順地吞丹藥,毫無防備心,仿佛她喂他吃什麽,他就會吃什麽。

桑慈略微遺憾了一下,話本中特殊喂藥方式看來是用不上了。

忙完這一切,她索性沒有再睡。

好在後來謝稹玉發燒的情況好轉,到天亮的時候,他的燒已經退下去了,通紅的臉也恢複了,略微蒼白。

卯時是謝稹玉起來修煉的時間。

即便昨天被雷劈受了傷又發燒一晚上,他依然在那個時間醒來。

劍修的身體強勁,但趴了一晚上身體還是有些僵硬,剛醒來時他還有些迷茫。

“謝稹玉?你感覺如何?”

桑慈的聲音從旁邊響起,清亮歡喜。

謝稹玉緩慢地眨了一下眼,朝她看去。

少年剛睡醒的樣子有點懵,烏黑的鳳眼濕漉漉的,直直地看着她。

“小慈……”

謝稹玉動了動身體,聲音極其沙啞。

桑慈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她心裏有隐隐的期待,試圖從謝稹玉那雙眼裏看出什麽來。

他昨晚上一直在喊她的名字……

她忍不住心裏抱有一個期望,可又沒那麽期望。

或許……謝稹玉也做了一場夢,将上輩子的事情想起來了?

她心裏矛盾着,想讓他想起來,又不想他想起來那些對于他來說必然是痛苦的回憶。

“你……昨晚上夢到了什麽?”

桑慈試探性問道。

謝稹玉起身坐起來。

桑慈忙去扶,目光無意識往他衣擺處掃了一下,瞬間臉都像是被燙到了,瞬間收回目光。

假裝沒看到。

謝稹玉垂着頭沒發現桑慈的小動作,但他看到了自己下邊衣服被頂起來了,忙伸手用衣服壓下去。

“你別亂動,今日你別去修煉了,在舍館休息吧。”桑慈別開臉,遮掩臉上熱意,強作自然開口。

謝稹玉安靜了會兒,他的靈力一直在體內自我療傷修複,發了一次燒再加上丹藥,早上已經完全感覺沒事了。

“你昨晚上沒睡?”他忽然擡頭看她。

桑慈卻繞回先前的問題:“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謝稹玉濃睫輕顫,別過了頭。

桑慈仔細端詳着他的神色,心裏其實已經有答案了。

說不上失望,反而松了口氣。

但她又實在好奇:“你昨晚上一直叫我名字,你夢到我在做什麽?”

謝稹玉拿出幹淨的衣服,慢吞吞穿上,低着頭系帶子。

“謝稹玉!”

謝稹玉無奈地擡頭看了一眼桑慈,低聲道:“你最好不要知道。”

一些令他難以啓齒的夢。

說完這句話,他一個字都不肯多說了。

……

謝稹玉不肯在舍館休息,堅持要和桑慈一起去修煉。

桑慈退而求其次,讓他繼續去藏書閣查閱資料。

謝稹玉應了。

去膳堂時,她聽見弟子們都在讨論昨天栖鳳池上方天象異變一事。

長老們自然不會把桑慈說的真相廣而告之,更沒有多解釋什麽,弟子們猜測就很多。

且因為兩個月後就要舉辦栖鳳盛會,話傳來傳去就成了今年鎮寶要出世。

誰能拿此次栖鳳盛會前三,就有機會拿到鎮寶。

桑慈立刻也附和着點頭,混入讨論裏。

那群弟子并不認識桑慈,見是個穿着青色襦裙的師妹,由于那裙子很像青陵仙府的弟子服,便只當她是新進門沒多久的師妹,和她自然讨論起來:“師妹你覺得這次栖鳳盛會誰能拿魁首?”

桑慈故作深思,道:“流鳴山小劍仙,我賭他。”

一旁安靜喝粥的謝稹玉看她一眼,繼續默默低頭喝粥。

“謝小劍仙是很厲害,十七歲上天英榜第七真的厲害!不知道今年他參不參加天英榜挑戰。”有人俨然也是謝稹玉崇拜者。

桑慈就愛聽別人誇謝稹玉,心情愉悅。

“謝稹玉是厲害,但問劍宗楚慎已經在上榜天英榜二十多年,第一也已經十年之久,我覺得楚道友該是魁首。”

“楚道友參加過一次栖鳳盛會,拿過一次魁首了,他師妹李扶南也不容小觑。”

“那要這麽說,流鳴山江少淩天英榜第五,還有去年上榜的沈無妄第六,都比謝稹玉排名高。”

“咱們青陵大師兄賀敬生天英榜第二,也是熱門魁首人物啊!”

“賀師兄在外歷練還沒歸來,到時候會回來參加的吧?”

“謝稹玉就是上榜年紀小,論實戰經驗,定是比不上那幾位的。”

“上次聽陸師兄說那幾位天英人物這幾天也會到咱們青陵來,到時候定有切磋比試,我要去看!”

“已經開盤開始賭哪位會得魁首了,我去下注咱們賀師兄了!”

桑慈插不進去話,此時聽到說賭魁首這事,忙問在哪兒賭。

“就在膳堂後面的小院。”

桑慈飯也不吃了,拉着謝稹玉就去找地方。

明明還有兩個月才到栖鳳盛會,但這會兒這小院卻已經擠滿了人。

礙于謝稹玉有傷,桑慈讓他在一邊待着等她。

謝稹玉拉住她想阻止。

桑慈義正言辭:“你可別阻止我賺錢!”

謝稹玉默默松開了她,覺得自己必須要勤奮修煉了。

不拿個魁首說不過去。

等桑慈鑽到裏面,發現張欽餘和林鳳娘正在押錢。

張欽餘:“一千上品靈石,我賭問劍宗楚慎!”

林鳳娘:“一百上品靈石,我賭賀師兄!”

他們押完回頭,對上了桑慈看來的視線,略微尴尬。

桑慈很失望。

真是豈有此理!說好的崇拜謝稹玉呢?

桑慈上前拿出一千零一靈石:“我賭謝稹玉。”

多一塊靈石是一種态度。

哼,等三年後,她就押她自己。

随着林鳳娘和張欽餘兩個小夥伴跟着桑慈走出來看到謝稹玉,那種尴尬就直冒頭頂。

張欽餘幹咳一聲,林鳳娘轉移話題:“小慈,昨天張欽餘看到謝道友抱着你飛得很快,是出什麽事了?”

桑慈随便找了個借口,反正靈根好與壞一般人肉眼看不出來。

“腳扭了一下,謝稹玉帶我去醫館。”

這兩人正尴尬,點了點頭也沒多問,一起往學社去。

去藏書閣要經過學社,謝稹玉陪着桑慈一道。

到了學社,今日張欽餘要上刀法課,林鳳娘早上有咒律課,幾人分開。

分開沒多久,謝稹玉被一位長老叫走,桑慈知道定是問他關于昨天栖鳳池的事。

她自己往劍館去,今日她打算開始上劍課,學青陵仙府的劍法,同時開始正式鍛體淬煉。

接下來的幾日,桑慈每日忙得和陀螺一樣,其中泡的時間最多的就是劍館、淬體館以及咒律館。

又一日的修煉結束,桑慈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再一次摔到地上爬了起來。

她想要鍛體淬煉身體,将來讓身體成為自己最好的也是最後一層防護,所以,如今每日早上她練劍,下午則到劍館旁邊的淬體館鍛體,晚上則去藏書閣查書。

她的靈根重塑了,意味着修煉也要從頭開始,從練氣到築基,需要一個積累的過程。

青陵仙府靈氣濃郁,桑慈如今修煉再沒有從前靈力滞澀的感覺。

還有一點很奇怪,那一日在栖鳳池旁,她看到了體內仿若有一把劍引導着靈氣,可後來這幾天修煉時,卻再沒見過了,葉子也重新陷入平靜,沒有那一日那般瘋狂吸納靈力。

不過除此之外,她和尋常弟子沒什麽兩樣。

那日醫館長老說只要三日謝稹玉就會恢複。

果真三日後,他背上的傷徹底好了。

這一日傍晚,桑慈從劍館出來,卻沒有和往常一樣在門口看到謝稹玉提燈等她,反而看到了張欽餘等在樹下,他手裏也提了一盞燈。

“小慈!”見她出來,張欽餘提燈走過來。

桑慈下意識往他身後看,問道:“鳳娘呢?”

平常都見他們兩個形影不離。

張欽餘肩上扛着把刀嗤笑一聲,“她啊,去青雲臺看比試去了。”

“青雲臺看比試?”

桑慈一邊低頭給謝稹玉氣呼呼傳信問他怎麽沒來,一邊随口問道。

她知道青雲臺是一個比試演武場,名取自青雲直上之意。

張欽餘點頭:“今日鳳邱刀宗的柳雪音,問劍宗楚慎、李扶南,流鳴山江少淩都到了,還有一些小宗門首席弟子都到了,大家在青雲臺相聚切磋,這會兒還沒結束,謝道友也被喊去了。”

桑慈聽完,這才翻看了一下玉簡信息,才看到今日下午未時二刻左右謝稹玉就對她說了此事。

“那你怎麽沒去?”

放下玉簡,桑慈問道。

這話一問出來,張欽餘就嘆了口氣:“謝稹玉讓我來接你的,他這會兒抽不開身,咱們走吧,他還特地囑咐我要點燈,天都還沒黑呢!”

桑慈召出一朵蓮跳上去。

張欽餘禦刀,兩人一同飛往青雲臺。

青雲臺離劍館有一段距離,飛過去大約一刻鐘,張欽餘憋不住話,道:“柳雪音也在,我看她和謝稹玉挺熟的。”

“熟就熟,那又怎麽樣?”桑慈瞥他一眼。

張欽餘立刻覺得自己說錯了話,求生欲讓他立刻投降,“我就是……哎,你不吃醋啊?”

桑慈懶得和這小少爺說話。

張欽餘自覺這話題無聊,也沒再繼續,想了想,又說道:“明日青陵仙府練氣境弟子都要下山去參加個小試煉,游學弟子也可參加,去問機堂報名就行,你去嗎?”

桑慈整日修煉不知道這事,謝稹玉也沒說。

她歪頭看張欽餘,等他繼續說。

“附近山裏出了些小妖,都是等級很低的小妖,可以讓練氣境弟子練手,說不定有機緣直接築基。”

桑慈有些心動,記下了這事。

青雲臺。

雲燈懸浮在四周,将黃昏暗昧的天空照得晝亮,這座比試演武臺是青陵仙府最高的地方,山峰如一柄巨劍插入峽谷,巨劍上方的劍柄處則是一塊巨大的天然山石形成的平臺。

在這裏比試不用擔心劍氣掃蕩到周圍山峰傷到人。

桑慈到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青雲臺上少年一身玄袍,正與人比劍。

他的劍意自帶清正罡氣,看起來都是用的極簡劍招,卻又大開大合,變化多端,如江河狂浪拍案而來,劍氣所到之處,地上岩石劃出印子,有石屑四處飛濺。

他的對面是柳雪音,這位鳳邱刀宗這一代大師姐,天之驕女,手中斷橫刀揮下,力道剛猛如九天震雷,帶着紫雷閃爍。

小行劍與斷橫刀相撞的瞬間,火花霹靂。

柳雪音後退了半步。

謝稹玉勝。

兩人一個收劍,一個收刀,做了個承讓的手勢。

其他人紛紛上前說話評價這一場比試。

那些人,桑慈大多在宗門交流會上曾經見過一次,當然,後來通過‘她’也見過。

穿着白衣面無表情一臉嚴厲冷酷的是問劍宗大師兄楚慎,在他身側明豔四射性子卻柔婉的是問劍宗大師姐李扶南。

李扶南常年不在宗門,喜歡到處挖古墓尋寶,沉迷此道,當初‘她’與李扶南沒見過兩次。

還有她大師兄江少淩,溫和愛唠叨,但同樣是天英榜英才。

陸元英也在。

其餘一些人不太眼熟,但談笑間的熟稔顯然證明也是那個天英榜圈子的少年英才。

桑慈本來以為謝稹玉木讷寡言混在其中會很局促。

但她看到了他的另一面。

謝稹玉雖然話說得少,但顯然在其中也是輕松怡然的,他雙手抱着劍,連站姿都是随意的。

桑慈微微出神。

“小慈?”張欽餘要擡腿前,感覺身側沒動靜,偏頭看了眼桑慈。

她安安靜靜站在那兒,好像和所有人都隔了一道牆一樣。

“小慈?”張欽餘聲音拔高了一些。

或許是這一聲太響亮,人群中心的謝稹玉忽然轉過身來,一眼看過來。

四目相對的瞬間,桑慈竟然下意識後退了半步,有一瞬間竟然想要轉身逃跑。

但她的性子不允許露怯,她穩穩當當站在那兒,看着謝稹玉平靜的眼睛裏瞬間滿是笑意,他偏頭對人說了什麽,擡腿朝她走來。

于是那一群天驕們紛紛也轉頭看了過來。

桑慈恨自己眼神好,她看到了那些天驕們有的目光好奇,但有的卻是居高臨下帶着習慣性的輕視,甚至還有目光厭惡的,比如問劍宗大師兄楚慎。

她是和問劍宗天生氣場不和嗎?

她得罪這楚慎了嗎?

真是讨厭!

“我被人纏住了,沒能來接你,一起看看他們對戰喂招,這些人還行,對你日後修煉有幫助。”

謝稹玉快步走到桑慈身邊,低着頭與她道。

在一旁還沒來得及離開聽到謝稹玉評價那一群如今修仙界天之驕子們只是“還行”的張欽餘:“……”

桑慈認真點頭,“好。”

餘光掃到張欽餘,張欽餘你這什麽眼神,以為我會逃跑嗎?

她瞪了張欽餘一眼,一臉傲嬌:“不看白不看!”

謝稹玉笑了,深以為然,牽着她的手打算走向那群人。

桑慈到底還是遲疑了一下,就慢了半步。

謝稹玉察覺到了,偏頭等她跟上來。

桑慈看他一眼,哼了一聲,擡腿走上前走到他身側。

她不允許自己膽怯懦弱給別人看。

謝稹玉牽着她在一群人視線中走到人群裏,對他們介紹:“這是流鳴山桑慈,是我師妹。”

其實只要介紹桑慈是他師妹就行,行走在外,流鳴山小劍仙謝稹玉師妹的名頭可比流鳴山桑慈要好使。

江少淩走過來,站在桑慈另一側,聲音溫和又絮叨:“對,這是我和稹玉小師妹,她和稹玉一道在青陵仙府游學 ,早早就來了。”

陸元英忙出聲:“小慈修煉很是勤奮。”

人群中,柳雪音率先對桑慈點頭打招呼,清冷的臉上是善意:“在華邕城清嶼山,我們就見過了,桑道友。”

“柳道友。”桑慈也眼睛一彎,對她點頭。

李扶南對她也柔柔點頭致意。

其餘人即便心裏看不上她,看在謝稹玉面上也不會有所表示,紛紛點頭致意。

桑慈坦然受之并回以一禮。

只有楚慎,冷笑一聲,毫不給面子,充滿了傲氣。

謝稹玉面無表情朝楚慎看了一眼,楚慎稍稍收斂了一點,卻也沒理會桑慈。

誰都以為桑慈會不自在并知難而退識相地離開這裏,卻沒想到她笑了一下,道:“一會兒能不能有幸看看問劍宗的劍術?聽說很厲害,我還沒見過呢,楚道友是鼎鼎大名的劍霸,一定能讓我受益匪淺。”

在場問劍宗弟子裏最厲害的就是楚慎和李扶南。

要對劍只能是他們兩。

但桑慈知道一個秘密,這位問劍宗嚴厲冷酷人稱劍霸的大師兄楚慎暗戀師妹李扶南,他從不和李扶南喂招對戰。

知道這一點的并不多,甚至李扶南都不知道。

恰巧謝稹玉知道,他偏頭看了一眼桑慈,一改悶不吭聲的做派,點頭:“拭目以待。”

但江少淩不知道,他興致勃勃,也有緩和氣氛的意思,笑呵呵道:“我好像也沒見你們兩打過,來,今天氣氛正好,讓大家看看問劍宗的劍術有多精妙。”

楚慎臉色難看,李扶南卻是拔、出了劍,也有幾分興致,倒是也想起來自己沒和他喂招過,朝他擡首,目光柔柔:“師兄?”

衆目睽睽之下,楚慎青着張臉道:“我今日有些累了,下次再與師妹切磋。”

李扶南不是糾纏的性格,也就罷了,另有一別宗弟子握劍出來,李扶南與之切磋。

楚慎便一直臭着張臉站在一旁看着自己師妹與旁人對劍。

桑慈輕哼一聲,小聲道:“沒用的膽小鬼,什麽劍霸,我看是劍小膽才對!”

她的聲音再小,離得不遠的楚慎也聽得到,瞬間臉色更青了,朝桑慈投來不善一眼。

桑慈哼了一聲。

上輩子這人早在最後一戰前死了,死在了李扶南的屍骨旁。

李扶南不愛在宗門停留,三山四海到處挖掘古墓,沉迷于此,最後被一處古秘境中的上古魔息占身,入了魔,屠殺凡間村子三百二十八人。

慈玉道君前去查此事時令李扶南意識暫時清醒。

李扶南自爆金丹自裁當場,楚慎趕來沒能救下她,捉了她一縷殘魂,煉制了一具傀儡身給她,只是殘魂少智,傀儡身癡呆。

後來……後來也不清楚了,‘她’查慈玉道君時收集來的零碎消息,只知道後來楚慎死在李扶南屍骨旁。

問劍宗一下失去兩位天驕弟子。

桑慈想到這裏忽然就想起來那些零碎的消息裏,好像在場的這些天驕們,都沒有什麽好下場。

好像……都在最後一戰前隕落了。

就她知道的,今日不在這兒的天英榜第二的青陵仙府賀荊生愛上自己師叔阮舒雲,修煉走火入魔修為倒退,靈根破碎,第十的柳雪音歷練途中迷戀上一只魅妖,與其交合被吸幹精血而死,第八的陸元英人傻錢多,聽說被白骨魔騙錢騙身,最後堕入魔道,被青陵仙府驅逐,死在一處名為未厄坡的地方。

還有天英榜第五江少陵。

江師兄是怎麽死的?

因為一直不能破鏡,吞吃了丹藥,毀了經脈,病亡。

這麽想的話,江師兄的死因還和‘她’口中她二十歲吃禁丹而亡有點像呢。

不愧是同門師兄妹!

桑慈轉念又一想,謝稹玉也沒好下場,為了她對抗所有人,與那媲美天道的系統甚至上邊的“主腦”為敵,最後身隕道消。

“情情愛愛真是阻礙人修煉飛升啊!”桑慈忽然感慨一聲,“其實修無情道挺好,保命。”

謝稹玉:“……”

江少淩:“……”

不遠處忍不住豎起耳朵聽桑慈說話的楚慎:“……”

謝稹玉朝桑慈輕挑一眼,決定繼續沉默,假裝沒聽到她這話。

那邊李扶南的對戰已經結束了,她勝,收劍,對着對面柔柔一笑。

對面那弟子似乎知道她喜好,與她搭上話聊起近日聽說的一處古秘境,道:“……那秘境中據說有一神樹,可通曉古今,李道友知曉嗎?”

神樹,通曉古今?

桑慈默默豎起耳朵聽。

可惜後來他們往一邊走,說話聲音夾雜在人群裏聽不見了。

謝稹玉壓低了聲音:“明日我去找那弟子和李扶南問問。”

桑慈點頭,如今是一點不想錯過關于葉子之類的消息。

這會兒下學的弟子趕來這裏看熱鬧的越來越多,張欽餘不像桑慈被謝稹玉帶着,早就被不知道擠到哪裏去了。

謝稹玉護着桑慈,一只手攬着她肩膀,最後幾乎是将人攏在懷裏。

楚慎回頭要和謝稹玉說點事,轉眼看到這摟摟抱抱的一幕,又氣得磨牙,大喊道:“稹玉!”

謝稹玉擡頭,疑惑看過去。

“我有事與你商量,你過來一下。”楚慎一副理所當然的傲樣。

桑慈心裏翻了個白眼,義正言辭道:“我大師兄說你有事找人商量卻跳過了身為流鳴山大師兄的他是看不起他,他要找你聊聊。”

莫名其妙被推出去的江少淩:“?”

我不就在旁邊吃瓜嗎,我招誰惹誰了?

桑慈覺得沒什麽好看了,想回去了,也不看謝稹玉,轉身就走。

傻子才要在這裏再受氣。

謝稹玉看了一眼楚慎,轉身護着桑慈不急不緩走出去。

楚慎莫名被看得腦門一涼。

等江少淩走過來,他寒着一張臉問他:“謝稹玉是吃了火藥嗎,你看到他剛看我的眼神了嗎?”

他自認為他們都是一起出過多次任務有過命交情的人。

江少淩慢悠悠道:“誰讓你輕視我師妹了?你不知道我師妹就是我師弟的逆鱗嗎?”

楚慎皺緊了眉頭冷臉:“我實在看不出那桑慈有哪點值得謝稹玉如此對待!”

江少淩奇怪地看他一眼:“用你看得出做什麽?”

楚慎:“……”

江少淩:“你要與我說何事?”

“我收到消息,凡界皇城出現了魔物,問機堂任務這兩日就要出來了,我師父提前和我說了一聲,要我接了去皇城一趟。”楚慎說起正經事,面色冷凝。

“你要與我師弟一道去?”

“他出身凡塵,何況,當時那位桑前輩不是在凡界皇城撿到的他麽,而且他的出身……”

楚慎沒說下去,和江少淩對視一眼。

說起年齡,他們都比謝稹玉大很多,所以知道的事也多些。

“問機堂出任務了,我與我師弟說。”江少淩想了想,道。

……

回去的路上,桑慈一直沒有說話,有些蔫蔫的。

謝稹玉帶她去膳堂,她也沒什麽胃口,筷子戳戳飯,沒吃幾口。

桑慈用筷子戳了幾下就丢掉筷子:“吃不下了。”

這話剛說完,她肚子就不争氣地咕了好幾聲。

她的臉也氣鼓鼓的,到了這會兒才發作出來,一雙眼睛裏燒着火。

她瞪着謝稹玉,“你跟他們在一塊,他們是不是天天嘲笑我?”

謝稹玉牽着她的手将她拉起來,搖頭:“沒有。”

“肯定有!你看那個楚慎!”桑慈一邊跟着謝稹玉走,一邊狐疑。

兩人已經從膳堂走出來,卻是朝着後面的廚房那兒走,此時天色已經黑了,後院挂了兩盞燈,今日風大,桑瓷後腦勺一半沒挽上去的頭發柔順地披散在腦後,黑長柔順,不像她此刻炸毛的樣子,讓人忍不住想要摸一摸。

謝稹玉伸手輕輕摸了一下,低聲道:“以後我不和他相交。”

桑慈瞬間被安撫到了,但想了想,又輕哼一聲:“那倒也不必,我也不是那麽小氣的人,他看不上我,我不理會他就是,我用他看得起?”

說完,她一下就沒勁生氣了,瞬間就覺得肚子很餓了。

謝稹玉聽罷就垂眸笑,伸手已經推開了廚房的門。

膳堂後邊有好幾個廚房,這會兒正是弟子用膳時,廚房還開着火,謝稹玉進去和裏面夥房弟子簡單說了什麽,便取了面、雞蛋,開始忙起來。

一刻鐘後,等桑慈吃完面,什麽氣都沒有了。

回舍館的路上,她想起張欽餘說的小試煉,和謝稹玉提了一嘴。

謝稹玉沉默了,他是知道桑慈脾氣的,她既然提出來了,就是想去,要去,看她在外人面前多昂着下巴氣勢不減又張牙舞爪的,她心裏卻是極脆弱的,從前不止一次看到她背着人紅着眼圈。

她不願處于弱勢,不想別人輕視她。

“你要去?”謝稹玉問。

此時已經到舍館門口了,桑慈推開了自己房門,點點頭,又偏頭瞪他:“你不許反對!”

謝稹玉幽黑的眼睛看着她,眼底有笑意,“我沒想反對。”

到時候在後面跟着她去。

他心想。

“我睡了!”桑慈關上了門,一副生怕他念叨的樣子。

謝稹玉在門口站了兩息,慢吞吞回了自己房間。

洗漱過後,換上中衣,謝稹玉躺了下來。

但他卻沒閉上眼睛。

因為一閉上眼睛總會想桑慈,想到她溫熱香甜的氣息纏繞在頸側,想到那一天她想偷吻自己,想到隔着被子躺在他身側,想到她烏黑的頭發散在他的枕上……

謝稹玉攏在被子下的五指微微握緊。

蘊養靈根應當還有一個後遺症。

由于靈根氣息交纏,她的氣息留在了他體內,好像她一直輕柔調皮地撫慰着他。

謝稹玉喉頭微動,垂下了眼睛,身體已經控制不住地發燙,後背的殘留痛感刺激着神經。

他克制着,不想逾越。

床幔垂了下來,遮掩住了所有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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