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92章

朱婧然提着菜進屋換鞋, 程顏聽到動靜從電腦前擡起頭，摘下防藍光眼鏡走過去接過她拎着的菜。

“今天我做飯吧。”

朱婧然下意識就要拒絕，程顏擋住她要說的話, “你放心, 我已經好很多了, 不會出現你擔心的切菜中途走神切到手指的慘案。”

朱婧然有些讪讪, 下一秒又理直氣壯起來：“關心你還有錯了？算啦算啦, 你想下廚就下廚，我好久都沒吃過你煮的飯了。”

這幾天她們有時候點外賣, 有時候是朱婧然簡單弄點, 朱婧然根本沒有讓程顏進過廚房，怕她拿菜刀的時候手不穩掉了，砍到自己的腳。

程顏笑了一下，只是笑容看起來不是很明媚，笑過之後，她對着朱婧然感激道：“謝謝你。”

謝謝她這段時間的陪伴和照顧。

朱婧然環胸打量她, 擡起下巴露出一個驕矜的笑容：“客氣了啊。今天的限定廚娘快去煮飯吧。”

程顏點點頭, 拎起她買來的菜到了廚房開始擇菜。

朱婧然還是沒有完全放下心, 陪她一起到廚房裏打下手。

她正在洗辣椒的時候，忽然聽到背後程顏的聲音響起：“你閉店了這麽多天, 會不會耽誤很多事情？”

維修店的地段很好，幾乎每天都不缺路上來往時車子出些小問題的顧客, 更別提朱婧然現在還開通了汽車改裝服務, 有些熟客還會定期來消費。

朱婧然為了陪自己閉店了這些天, 程顏內心有些愧疚。

朱婧然頭也不擡：“程顏, 你要是說這種話就生疏了哈，那就是不拿我當你最好的朋友。我前段時間幾乎天天無休, 連約會的時間都騰不出來了，剛好也趁着這個機會好好休息一下，你不用擔心。”

“……那我這幾天是不是也耽誤你約會了？”程顏沒注意到朱婧然出去約見什麽人。

朱婧然把洗好的辣椒往旁邊一放，又拿了一把小蔥過來洗，說：“你放心吧，她最近也忙出差忙的要死，你根本沒打擾到我。”

更何況她也不是二十四小時都守着程顏，有時候也會跑陽臺上和對象煲電話粥的，只不過程顏沉浸在自己世界裏從沒發現而已。

“哦。”程顏拿着刀正準備切配菜，恰好朱婧然扭着身體從她面前拿起桌案左上角剝好的蒜，兩個人的衣服蹭上，挨的特別近，她拿刀的手遲遲沒落下去，遲疑地問朱婧然：“……你今天噴香水了嗎？”

朱婧然下意識道：“沒啊。”

因為職業的原因，她不愛噴香水，總覺得那樣身上的味道會十分駁雜，不好聞，所以家裏根本沒買香水。

程顏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否則的話為什麽會在朱婧然的身上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可是怎麽可能呢？分手時君澗清冰冷又憤怒的樣子歷歷在目，她甚至能看出幾分絕情的意思，自己傷害了她，她根本不可能再出現在自己周圍。

朱婧然餘光瞄到程顏的臉色，心裏一個咯噔。她背對着程顏悄悄擡手聞了聞，什麽也沒聞到，可是今天她出門除了去商超買菜，就只見了君澗清，兩個人在咖啡廳裏待了一個多小時。

難道是君澗清噴的香水？這樣懷疑的話，現在回憶一下，對方好像确實噴了香水。

可她在咖啡廳裏待的時間同樣很久，按道理來說身上咖啡的味道應該更濃郁啊。

程顏這是什麽狗鼻子。

在心裏暗暗腹诽，朱婧然的大腦快速轉動，面不改色的解釋說：“我忽然又想起來了，早上出門的時候發現我看到了你的香水在桌子上放着，沒經過你的同意試用了一下，應該是那個味道吧。程顏，不好意思啊。”

程顏聞言臉上黯淡了幾分，搖了搖頭：“沒事，你喜歡的話——”

朱婧然故意說：“我喜歡，你要送我同款嗎？”

頓了一下，程顏說：“還有別的味道，你喜歡的話，我可以送你另一種。”

朱婧然追問：“不能送一樣的嗎？”

程顏悶頭咔咔咔切菜，不僅切菜的動作幹淨利落，拒絕人的時候也很幹脆：“不能，這個是我特別定制的，可以送你另一款香。”

另一款她還沒來得及送給君澗清，反正以後也沒有送的機會了。

想到這，程顏切菜的力度不自覺加大，整個廚房充斥着咚咚咚的聲音。

“……”朱婧然提醒，“我們是在切土豆，不是在剁排骨。”

她把洗好的配菜放在盤子裏，想了想下午和君澗清的聊天內容，體貼地說：“沒事，另一款就另一款吧。”

兩個人都是廚房熟手，打配合的情況下一頓飯做得很快，沒多久就開飯了。

飯桌上程顏對朱婧然說：“今晚我就回宿舍住，之後也不過來了。”

朱婧然點點頭，專心夾菜，別說，程顏的廚藝又精進了。

再說了回去就回去吧，反正程顏屁股後面跟的還有人。

見她什麽也不說，程顏本以為自己還要再勸勸呢，結果想好的措辭完全沒有用武之地。

她有些困惑，擡眼看了下專心吃飯反應有些反常的朱婧然，沉默了一下，心裏不知道在想什麽。

寂靜之下，後知後覺的朱婧然察覺到不對，程顏該不會發現什麽了吧？

悄悄地看了兩眼，被程顏捉住目光後，朱婧然咳了一下，放下筷子，認真地說：“這些天我相信你也想明白了，失戀的陰影也快走出來了。程顏，你記住，時間是治愈一切的良藥，我沒什麽不放心的，你之後就專注學業，好好搞事業。”

程顏敷衍地低下頭，看動作像是想當沒聽到。

朱婧然盯着她毛茸茸的頭頂，無聲地翹了翹嘴角。

放不下，還要當個烏龜縮在那裏。

她就看程顏究竟到哪天才會忍不住，主動去搬開自己擡來壓在身上的巨大龜殼，走出去看一看。

只有她自己把心結解開了，一切才會好。

盯了幾秒沒敢盯太久，怕被發現，朱婧然把剩下的菜扒拉到碗裏，光盤了。

吃完飯程顏把自己這些天的東西收拾一下，打車去了學校。

蔣洛英不知道程顏是不是失戀了，可是從她這幾天的狀态隐約能猜出來可能是感情出現問題，平時也沒來打擾她。

倒是這天程顏在門禁的最後十分鐘前回來，剛到宿舍樓下，被一個人忽然攔下。

“程顏。”唐思玉戴着口罩，眼神歉疚地攔下她，說：“對不起。”

程顏的眼睛掃過來，唐思玉才發現她冷着臉的樣子讓人很不敢接近，生人勿近的氣質讓她忍不住想起另一個人，反應過來後眼底更是羞愧。

“道歉結束了嗎？我可以走了嗎？”

本質來講，唐思玉前些天是受人蒙騙，包括那個夜晚的事情，她也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人下了藥。

可程顏一想到對方那天是有意識地借用化妝技術讓兩個人更加相似，心底還是有點膈應。

分手的本質也不是因為對方，程顏做不到遷怒給唐思玉，可也不想再見到她。

唐思玉深呼吸了一下，誠懇道：“我知道你或許不想看見我。可是……我聽說你和她分手了，其實那天晚上什麽也沒有發生，我們根本都沒有發生過接觸，如果你們之間因為那個晚上有什麽誤會，我願意從頭到尾講清楚。”

一番情真意切的話并沒有讓程顏的表情有什麽變化。

她說：“哦。講完了嗎？”

唐思玉忽然感覺到一絲難堪，可這種難堪她這段日子已經感受到很多次了。

“我……她真的很好，你們也很相配，對不起。”

程顏冷漠道：“我們配不配就不用你來肯定了。你以後沒事經常擦擦眼睛，省的不是被騙就是看不清問題自我意識過剩，我們之間和你沒關系，也請你以後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了。”

說完程顏就繞過她離開上樓了。

她和君澗清之間的問題從來都和第三人無關，也根本不存在所謂的第三人。

唐思玉站在原地看着她離開，肩膀忽地一下塌了下來。

原來……一點關系也沒有啊。

…

忙碌起來的時候時間好像過得飛快。

這一個月以來程顏除了吃飯睡覺，全部的時間都用在了上課和實驗室裏。

同住的蔣洛英已經知道程顏分手了，這幾天程顏也再沒有時不時發呆的情況，失戀的陰影終于從這個小小的宿舍上空挪開了。

她這天剛接完一杯水，捧着茶杯路過程顏的桌子，餘光往她桌子上瞥了一眼，看到自己前幾天沒借到的書剛好在，忍不住湊近确認一下。

程顏剛好推門進來，看到蔣洛英斜着身體盯着書看，手裏接滿水的水杯傾斜着，就要灑了。

她臉色猛地一變，來不及關門沖過去，一把扯過旁邊的筆記本，看着上面洇濕的一小片地方連忙拿手帕仔細地輕擦。

蔣洛英回神，驚呼一聲，連忙往後退了幾步，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注意到，不好意思，我再給你買一個——”

剩下的話像被人扼住脖頸掐在肚子裏了，蔣洛英看着筆記本上粘着的人，震驚地看了看程顏。

“你……”

程顏擡頭，心裏一緊。

“你還追星啊？！”

“……”

程顏抿唇，将筆記本小心地放在架子上等待晾幹，嗯了一聲。

蔣洛英的目光忍不住追着移動。

筆記本上面用膠水粘着貼了很多裁剪下來的圖，有些像是財經雜志上剪下來的，有的像是根據網上發布的新聞打印出來又裁剪貼上去的，林林總總，記錄的全部都是一個人。

可以看出制作者投注了很多心思。

蔣洛英心裏歉疚，說：“我記得我這裏有張以前存的她的圖，你要嗎？我發給你。”

高中的時候上網偶然刷到一個新聞，寫的就是君總，看到圖還有介紹的時候蔣洛英驚為天人，截了一張就保存在相冊裏了。

沒想到大學室友追星竟然追她。

程顏立刻回頭：“要，謝謝你了。”

蔣洛英不好意思道：“是我該說抱歉。”

最後那張圖她發給程顏，眼睜睜看着對方熟練地把它打印出來貼在筆記本裏。

不可思議。

…

半夜，筆記本放在床頭，程顏翻來覆去睡不着。

她摸了摸筆記本的牛皮封面，打開手機，盯着微信列表裏的置頂聊天。

從分手後，這個聊天框再也沒有亮起過。

她點進去君澗清的主頁，上面的頭像早就換掉了，朋友圈裏她也什麽都看不到，一條橫線明晃晃地就在眼前，程顏知道，君澗清是把她删了。

……删的挺好的。

程顏垂下眼，強迫自己不去在意心底的陣痛。

自從分手後，她幾乎得不到君澗清的任何消息了，財經網上偶爾報道的君氏相關的新聞，也都鮮少提及她。

她好像真的從自己的世界裏消失了。

程顏又打開一個文件夾，裏面的表情包已經更新了好些版本。她沒有再畫紅狐，手機屏幕上全是白狐的各種動作，相似的神态讓她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在記憶裏沉溺。

可沉溺過後，終究要面對現實的清冷。

程顏心裏堵的難受，退出界面，目光呆呆地看着桌面上的壁紙，那是君澗清的單人照，背景是皚皚白雪，漫天的冷也凍不掉她眼底看向鏡頭時的溫柔。

指尖忍不住點了點壁紙，好像這樣就能隔着屏幕觸碰到真實的人。

手機欄上方彈出一條微信消息，是之前特別定制香水的私人工作室發來的。

程顏點進去，問：【什麽事？】

【程小姐這麽晚了還沒睡嗎？是這樣的，這邊有個客戶想要您之前在這裏定制的私人款香水，因為這款香水應該只有它的使用者知道，所以我想問問是不是您認識的人？我們這邊也好看您的意思回絕。】

程顏心頭微跳：【你知道對方姓什麽嗎？】

【姓君，是位女士。】

程顏忍不住咬唇，是君澗清嗎？她要香水幹什麽？她卧室香水盒裏的香水根本不可能這麽快就用完，難道是碎了嗎？

程顏：【她要哪一款？】

【“極夜相伴”這款。君女士說朋友很喜歡這個香味，想多購入幾瓶送人。】

程顏看到這句話怔住了，像突然變成了溺水的人，氧氣被抽盡，呼吸變得特別困難。

“極夜相伴”這款香水是她和調香師一起努力後調出的一款香水，私人定制，全天下只有她和君澗清在使用。因為無法做到時刻和君澗清在一起，所以就用相同的洗漱用品，相同的香水，讓對方的味道染滿自己的身體，呼吸間好像都是對方的氣息。

君澗清不知道她的想法，可她用着自己特別定制的香水，也就好像自己在她身邊，一想到這，程顏就會特別有幸福感。

雖然沒有明說，可她以為……以為這個香水會是彼此之間獨有的烙印。

【程小姐？】

沉默了很久，看到這條消息，程顏緊抿着唇回：【拒絕吧。我的私人款，以後誰再問都是拒絕。】

【好的程小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第二天早晨，私人工作室應該就會給君澗清發消息拒絕了。

程顏這樣想着，還是覺得心髒像被誰用手揪作一團，痛苦痙攣。

【算了，不用拒絕了，答應吧。對方要多少？我明天去工作室找你，制作“極夜相伴”這款香水我應該還可以參與吧？】

【當然可以。程小姐明天什麽時間來這邊？】

程顏：【下午兩點半。】

【好的。】

退出微信，看着壁紙上溫柔凝視自己的人，程顏攥着自己胸前的衣服，手指用力，按滅了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