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93章

第二天下午程顏按照約定時間來了工作室, 和前臺核對完預約信息後，和她合作的調香師正在裏面等她。

調香師名字是孫雁，曾在國際上獲得過多次獎項, 程顏之所以能找到她還是靠認識的人牽線介紹, 又用錢砸出來了一個機會, 後來兩個人的合作良好, 一直保持着聯系。

孫雁看到她的樣子有些吃驚：“程小姐, 你瘦好多。”

程小姐的身材原本就已經偏瘦了，現在瘦的更像一張薄薄的紙片, 好像風一吹就飄走了。

程顏笑笑, 問：“直接開始工作吧。”

孫雁：“行。”

她拎着人進了自己的工作間，滿屋子的香料琳琅滿目，程顏沒有像以前那樣有心思欣賞，看着她把一項項工具擺好，忍不住問：“我能看一眼找你制作‘極夜相伴’的客戶信息嗎？”

她的樣子有些像不死心之前的最後掙紮。

孫雁露出為難的意思：“程小姐，您知道的, 我們需要注重客戶的隐私。”

程顏垂下眼睛：“那她是微信聯系你的嗎？”

孫雁斟酌道：“一開始是電話, 後來我們加上了微信, 得知對方的購買意向，我就找您詢問了。”

程顏：“對方的微信昵稱是不是一個大寫的J？”

孫雁回想後點點頭, 又說：“程小姐，其他的我不能再透露了。”

她看到程小姐好像一下子被抽幹了所有力氣。

程顏撐在桌邊, 牽了牽唇：“我也沒什麽要問的了。”

所有的消息都在幫她指認那個人就是君澗清, 她還在懷疑什麽呢？

認清現實吧, 程顏告訴自己。

之後的幾個小時她就在旁邊看着孫雁工作, 偶爾幫一下忙。

其實今天她完全可以不來，但想到今天制作的香水有一份可能是用在君澗清身上的, 她就總想參與一下。

晚間的時候程顏向孫雁告別，臨走時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問：“等對方來取時，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一下時間？”

孫雁目露思索，今天程顏的表現讓她大概能猜到這兩人的關系。

“……如果來得及的話。”她說。

程顏感激道：“謝謝。”

孫雁擺擺手：“沒事沒事。”

剛好孫雅也下班了，程顏又請她吃了頓晚飯才回學校。

可到了夜裏的時候程顏又失眠了。

她在想自己白天的請求究竟對不對，都已經分手了，她為什麽就不能當最好的前任——像死掉一樣的那種前任，這樣就不會影響到君澗清了。

可是扪心自問，她也真的很想見一見她，哪怕是遠遠的，就只有一眼。

兩種心聲在心底打架，程顏折騰到後半夜才睡覺。

第二天起來她把朱婧然要的另一款香水送給她，回學校後繼續忙碌，白天的事情多的擠壓她的時間，這樣她才不會一靜下來就想念君澗清。

可到了夜晚，白天擠壓一整天的思念就會反撲，讓她滿腦子都是另一個人。

甚至程顏還期待做夢，希望夢中能夠遇見她。可幸運并沒有眷顧到她身上，自分開後，她沒有夢到過君澗清一次。

一天夜裏她剛洗完澡出來，看到孫雁給她發的消息，對方正好順路，直接到工作室來拿制作成功的香水。

看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突然緊張起來。

回完消息後，程顏一邊擦着頭發一邊心不在焉地想着第二天的事情。

緊張、懼怕、酸澀、想念……種種情緒混雜在心中，讓她幾乎是坐立難安。

…

翌日。

蘇見月下了車，和君澗清站在一起，環顧一下四周，擰眉問：“已經到聚會地點了嗎？”

君澗清站在保镖撐起的遮陽傘下說：“沒有，我順路取個東西。”

下都下車了，蘇見月掩唇打了個呵欠，走起來的時候踩的恨天高差點沒崴一下，還是身旁的保镖眼疾手快地扶穩她。

見她站穩了，君澗清才說：“走吧。”

上樓的時候蘇見月問：“來取什麽？”

君澗清盯着電梯跳躍的數字看，淡聲道：“香水。”

香水？

蘇見月心底嘀咕了一下，這半年來幾次見君澗清，她好像确實經常噴香水。

電梯打開，君澗清率先出去，蘇見月落後她半步。工作室進門的時候有個門檻，不高，輕松一跨就過去了，可蘇見月每次去四人聚會的時候都會穿着恨天高，特別享受一覽衆山小的滋味，今天也不例外，剛上來的時候就差點崴到，現在跨門檻的時候一個沒注意，一下子絆住了。

眼見着身體就要傾倒，她前面的君澗清伸出手拽住她的手臂穩住她，可惜蘇見月已經往前傾，身體慣性剎不住車，一下子撞進了君澗清到懷裏。

對方上衣上的金屬紐扣正中她的眉心，埋在君澗清懷裏的蘇見月痛的面目扭曲，擡頭時她還看到了君澗清的皺眉，對方眼底好像有淡淡的嫌棄。

蘇見月：“……”

我真服了。

她呲牙咧嘴地扶着君澗清的胳膊站起來，什麽風情萬種的氣質這一崴全沒了，白皙的額頭正中央還有個圓圓的紅印子，分外滑稽。

身側君澗清還在裝模作樣地問：“沒事吧？”

蘇見月敏感地察覺到身後有道格外滾燙的目光，她借着檢查腳踝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是一個女人，頭發很長，染的紅色，穿了一身黑衣黑褲，還帶着個口罩，正在低頭看展櫃裏的香水，看側臉是她不認識的人。

“沒事。”蘇見月回頭瞥瞥嘴，輕哼一聲：“今天出門沒看黃歷，就不該和你一起走。”

可偏偏她今天去君氏找她，兩人順路，專車不坐白不坐，結果連崴兩回，幸好腳踝沒有受傷。

君澗清目不斜視，低頭掃了一眼她的鞋子，淡聲說：“我扶着你，小心受傷。”

“……”蘇見月咽下自己可以坐在沙發上的話，君澗清今天特別體貼，特別關心朋友，簡直反常——但君總的服務，百年難得一回，不管有沒有詐，她認了。

蘇見月胳膊伸了伸，當真讓她扶着，笑眯眯地說：“行啊。”

這些事情發生也不過是半分鐘的時間，工作室前臺小跑過來連連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請問你們需要藥膏嗎？”

君澗清側目看蘇見月，蘇見月擺手：“沒事，不需要。”

不僅沒受傷，崴了一下還因禍得福讓君總為她服務，賺了。

前臺又彎腰表示了歉意，才問：“請問兩位有預約嗎？”

“有。”君澗清告知了一下信息，前臺翻了翻記錄，微笑道：“君小姐，孫經理正在會客室等您。”

君澗清點頭，身旁的蘇見月笑眯眯地問：“你們不是私人定制的工作室嗎？還會有專櫃接待普通客戶購買嗎？”

前臺一愣，微笑道：“我們這邊專櫃擺放的是調香師的一些個人成品，老顧客可以挑選自己喜歡的購買。”

蘇見月了然，工作室本質上還是不做普通的售賣活動。

餘光看了一眼那個認真挑選的人，蘇見月扶着君澗清的胳膊，跟着她一起去會客室。

直到兩個人進了會客室，房門緊閉，程顏撐着的身體才沒忍住晃了一下。

她眼前全是剛才的畫面。

風情萬種的女人扶着君澗清的手臂，似乎是嫌她走的快了，眉眼嗔怒地向她說了，緊接着君澗清眉眼間就閃過一絲無奈，放慢腳步遷就她。

那個就是君澗清的朋友嗎？

是……她要送香水的朋友嗎？

程顏只是想了一下，心中酸澀，注意力又放在了君澗清身上。

她的狀态看起來好像沒什麽變化，平靜淡漠一如既往，神色中看不出任何分手後的沉郁。

想到這，程顏提了提臉上的口罩，心不在焉地想，這樣挺好的。

可全程目光還是忍不住貪戀地放在她身上，小心翼翼地，生怕被她發現。

本以為看一眼就會滿足，可人心就像一個無底洞一樣，就一眼怎麽夠她看清她的眉眼，于是忍不住再看一下，可還是不夠，不夠填滿這無盡的思念。

眼睛有些難受，是因為戴的美瞳不合适嗎？不然她為什麽又有想要流淚的沖動。

會客室的方向又發出了一些動靜，程顏回神，走到展櫃的另一個方向，裝作全神貫注地看着面前的香水，餘光卻忍不住投向發出聲音的地方。

孫雁面帶微笑地送君澗清和另一個人出來，君澗清手中還拿着一個盒子，裏面裝的應該就是“極夜相伴”。

接下來她們本該離開，可程顏餘光裏突然看到那個妩媚動人的女人拉着君澗清往展櫃的方向走，她不由得掐緊掌心，渾身緊張起來。

高跟鞋噠噠噠的聲音一步步逼近。

她們停在了程顏的對面，三人之間隔着一個透明的展櫃。

程顏心中微緊，不敢擡頭，生怕君澗清發現異樣。她怕會看到君澗清錯愕厭惡的眼神。

蘇見月饒有興趣地盯着展櫃裏的這些香水，上面的介紹十分詳細，有些甚至還會介紹調香師的靈感來源，像在看一個個小故事一樣。

看了幾個她擡頭看對面的長發女人，對方在這裏看起來待了挺久，手裏卻空空如也。

挑了挑眉，蘇見月非常自來熟地問：“這麽多，你沒有喜歡的嗎？”

程顏意識到對方是在和她講話，為了不引起懷疑，她擡起頭，目光很輕很快地從君澗清臉上掃過，她并沒有分半點眼神在自己身上，程顏抿了下唇，壓着聲音回答說：“暫時還沒有。”

“……很多，需要好好看。”她又補充道。

蘇見月看着她輕笑：“确實，每個小故事一個個看也要看很久呢。”

程顏嗯了一聲。

她注意到君澗清這時候看了自己一眼，眼神很淡漠，看陌生人一樣，下一秒就挪開。

陌生人……

也是，她特意做了僞裝，認不出也很正常。

自己在心中找好了理由，程顏知道，這無法完全說服自己。因為如果是自己……不管是君澗清怎麽僞裝，只一個背影，她就能把人認出來。

可君澗清又怎麽會僞裝呢？

她憑什麽要僞裝呢？

分手後對方把自己忘的幹幹淨淨不是很正常嗎？

程顏，你又在難受什麽呢？

蘇見月問旁邊的君澗清：“你說我要不要再買一點兒？”

再？

程顏心中一頓，猜測好像确實得到了證實。

君澗清淡淡道：“如果你喜歡。”

蘇見月勾起唇：“确實喜歡，就拿這一個吧。”

她探身去拿展櫃裏擺放的香水，旁邊的君澗清扶着她，防止她站不穩摔倒。

直到兩人選好又去結完賬離開，程顏才像活過來的木偶，從展櫃旁邊離開。

她把假發取下，口罩取下，眼睛也難受，又照着鏡子生疏地把美瞳取出來。

孫雁看到她眼眶紅紅的，遞過去幾張紙巾，關心地問：“程小姐，你還好嗎？”

程顏搖搖頭，露出一個淺笑：“美瞳戴的不舒服。”

孫雁見狀欲言又止。

程顏又沖她笑笑：“今天打擾你了，謝謝你，我得走了。”

孫雁搖頭：“沒什麽。”

她還想再說什麽，又什麽也沒說，送她出去的時候講：“以後也可以常來逛逛。”

程顏嗯了一聲。

出門的時候，她突然被絆了一下。

穩住身體後程顏低頭，看着這個很低的門檻，對上前臺關切的目光時，輕松地說：“來那麽多次，還是第一次被絆，很新奇的體驗。”

沖前臺擺擺手，她轉身消失在門前。

…

另一邊，車上。

蘇見月側頭看着心不在焉的君澗清，拿起她放在一邊的盒子，打開，裏面是四瓶擺放整齊的香水，笑着說：“剛好今天出門沒噴香水，讓我試試？”

君澗清回神，動作迅速地按住她的手，淡聲道：“你自己有。”

蘇見月彎唇：“我好奇你特意定制的是什麽味道。”

君澗清不近人情道：“我沒義務滿足你的好奇心。”

“啧。”蘇見月搖頭：“利用完人就翻臉不認人，不愧是你，君總。”

君澗清面無表情，不為所動。

蘇見月本來就不是好奇她的香水，只是借機試探而已，她放松地靠在車背上，幽幽地問：“剛才工作室裏那個你認識？”

君澗清看着和包裏一模一樣的香水沒說話。

蘇見月還在講話：“前女友？”

君澗清側頭看她，擰起眉。

蘇見月：“我講錯了嗎？”

前女友不是紅毛？還是說在僞裝？又或者說那不是前女友？

君澗清收回目光，合上盒子，阖眸。

“錯了。”

蘇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