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正文完
第98章 正文完
日記本上的字跡娟秀, 記錄的日期是跳躍的,不規律的,像是日記主人随心記錄的, 只不過記錄的全是和愛情有關。
從一個破舊的日記本中, 可以看到一場濃烈到極致的愛情的破碎。
情濃、懷疑、争吵、崩塌。
日記本的最後, 娟秀雅麗的字跡變得淩亂, 彰顯着日記主人混沌的內心和搖搖欲墜的精神世界。
君澗清凝視着最後一頁上的極端文字, 靜默無聲。
程顏也沒有說話,視線落在發黃的紙頁上, 思緒卻早已經飄遠了。
當時一個人讀完這本日記本後, 她只覺得可悲又可笑。
她可悲自己戀愛後一直因為父母的愛情杯弓蛇影,如驚弓之鳥般飽受困擾。又覺得日記裏寫的父母兩個人互有默契地為了不影響自己而背地裏争吵實在可笑。
在他們應盡父母的責任時,他們眼底裏只有彼此,把自己放置在一旁。卻又在感情出現極大危機時,以不影響自己的借口在家長演戲,背地裏争吵摩擦。
最後留給自己的只有生日那天的一場大火。
猝不及防, 又痛徹心扉。
君澗清手握着紙頁, 手背上浮現青筋。而後她把日記本放在一邊, 拉着程顏的手看向她,眼底映着細碎溫柔:“我看完了。”
程顏垂下眼不敢去看她, 聲音也沒有剛才響亮了,“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我那個時候一時半會想岔了, 以為自己也會走父母的老路, 所以才提的分手。”
君澗清輕輕嗯了一身, 程顏聽出了熟悉的包容與耐心。
于是她也有了無限勇氣去坦白自己的陰暗。
“你說也不是沒有和我分手的可能的時候,我腦子裏不受控制地浮現了一個念頭——不是說要和我永遠在一起嗎?為什麽要提分手這種事情?哪怕是可能我也沒有辦法接受, 我不願意和你分開,不願意你不愛我,不願意你離開我又有新的愛情。于是一剎那,種種的不甘都在我腦子裏凝聚成了死亡兩個字。”
“——就想我父母做的那樣。”
程顏直視着她的眼睛,聲音鄭重道:“君澗清,對不起。”
君澗清同樣回視她,“你是因為什麽對不起?因為心裏有過那樣的念頭嗎?”
程顏立刻搖頭,深吸一口氣,認真道:“不是,我不該提分手的。”
“君澗清,我知道,你一直有你的驕傲。但因為喜歡上了我這個別扭又擰巴的人,所以一直在遷就我,包容我。我知道你願意這樣做,可我也該知道,我不能縱容我自己一直去踐踏你的驕傲。”程顏說,“我應該好好審視自己,認真和你溝通坦白,而不是讓你無知無覺的承受我的忽冷忽熱。”
“我想對你說,我真的很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喜歡的情感滋升了我的自卑與猶豫,讓我沒有給你足夠的安全感,這是不對的。”
安全感是一個雙方在感情中都需要正視的問題。
君澗清給足了程顏安全感,讓她知道她的喜歡一直會有人承載。
可程顏卻沒有做到這一點。
君澗清沉聲道:“喜歡就要表現出來。”
程顏反握住她的手,垂下頭的樣子像只沮喪的狐貍,“那樣的話我就會很想粘你,很想侵占你的時間。但那時候的我不懂,看了身邊人的例子,又怕你不喜歡我這樣,怕你會膩,覺得我不成熟。又怕我自己放縱,到時候收也收不回來,釀成苦果。”
君澗清:“……”
“身邊人的例子?是朱婧然和齊璐?”
程顏沒想到她那麽敏銳,索性點頭承認了。
君澗清冷笑一聲。
程顏的視線飄忽,沒敢和她對視。她現在聽到君澗清冷笑就脊背發涼,心虛的不行。
好在君澗清這回沒有揪着她不放。
程顏發涼的脊背漸漸回溫,戳了戳她的手背,忍不住問:“其實我爸媽的那些事情,你後來去問朱婧然了對不對?”
君澗清沒否認:“嗯。”
程顏和她對了個日期。
君澗清訝異地看她一眼,思索一瞬,也沒有否認。
“……”程顏拍拍腦袋:“我果然沒猜錯。”
朱婧然還騙她是噴了放在床頭的香水,可朱婧然根本就不愛噴香水,以前也沒有主動拿過她的東西,那天分明是她見了君澗清找的借口。
可她當時精神恍惚,真是被她的借口騙過去了。
“那香水工作室那裏,你也認出我來了對不對?”
君澗清點頭。
“……”
“你演技也挺好的。”程顏想到那天難受的哭了的自己,別開眼睛。
可心底又難以抑制地開心。
無論自己怎麽變化,君澗清果然是能認出自己的。
君澗清悠悠地問:“之所以紅了眼眶,不是美瞳不合适?”
程顏一驚,詫異地看着她。
君澗清怎麽會知道?
君澗清面容沉靜,淺笑着問:“怎麽了?在想我怎麽會知道?”
程顏下意識點頭,點完頭又意識到了,問:“有人在跟着我?”
她從香水工作室出來後,去了一家美瞳專賣店又買了幾對美瞳。
至于紅了眼眶……程顏沒有遮掩,也沒有心思遮掩,走在路上應該挺明顯的。
君澗清看着她,聲音不急不緩,似在強調什麽:“是的,我們從分開後,就一直有我的人在跟着你。程顏,你不害怕嗎?”
程顏和她對視,清楚地看到了她眼睛裏的坦然,以及坦然如平靜湖面之下的詭谲洶湧。
君澗清好像在對她說,程顏,我也有陰暗的一面,即使和你分手了,我還派人跟蹤你,如同監視。我在試圖掌控身為自由人的你,你不害怕嗎?你不反感嗎?你不感到惡心嗎?
你知道了一切,還想和重新我在一起嗎?
“我想。”程顏斬釘截鐵地回答她沒有說出口的疑問。
她問:“如果我不和任何人傾訴父母的事情,你不知道真相,你還會繼續喜歡我嗎?”
這個問句抛出來,君澗清一下子笑了。
不是淡淡的那種淺笑,而是牙齒露出、唇角的弧度上揚的不能再繼續了的那種笑容。
讓人一眼看出她是真的開懷。
君澗清帶着笑意說:“我會。”
程顏露出一個和她不相上下的笑容,更明媚,更張揚。
“我一點也不反感,因為你派人跟着我,掌控我的情況和動态,對我而言是愛我的證明。知道真相的我只會開心,只會滿足,只會感受到你對我的愛意。”
即使明确了自己沒有問題的程顏也和別人的想法不一樣,或許君澗清這樣的舉動對別人而言會感到害怕,可程顏卻能欣喜的接受。
她給予愛,她擁有愛。
她感到幸福。
君澗清撫摸上她的側臉,聲音低沉溫柔:“顏顏,道理是一樣的。你向我表達你充沛的感情,會讓我感受到你對我的感情,會給予我莫大的安全感。至于你所說的膩,對我而言,并不會存在。”
“甚至你的坦白,對之前的你來說稱之為自卑的想法,也會讓我感受到你對我的愛意。”
“不要糾結、膽怯、自卑,顏顏,之前的你只是因為第一次遇見愛情,沒有找到正确應對愛情的方式。現在我們互相坦言,所有橫旦在我們之中的問題都已經浮現、分解、消失,阻攔你勇敢去愛的障礙都不存在了。”
君澗清溫柔的樣子程顏很常見,但像這樣溫柔的長篇大論卻很少見。她曾經只有在吵架的時候才會長篇大論的向程顏輸出。
當然,程顏也不遑多讓。
這種心與心貼合的交流對兩人而言有種少見的陌生。
程顏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滿心歡喜,重重點頭道:“是的,都不存在了。”
就像童話故事書一樣,主角們攜手跨過許多障礙,最後會永遠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
程顏忍不住說:“還有,你不喜歡我對你隐瞞或者說謊話,我以後都不會再這樣做了。”
她知道因為自己之前的一些行為讓君澗清有過一些不快——比如她曾經受家庭影響自己培養的演戲的興趣愛好。
君澗清目露滿意。
“不過……”程顏話鋒一轉。
君澗清:“嗯?”
程顏笑的狡黠:“如果以後要因為滿足兩個人私底下的一些小情/趣,可不可以在這方面寬容我一下?”
君澗清:”……”
程顏見她不回答,乘勝追擊:“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一連三問,可見很重視這個問題了。
君澗清無奈道:“可以。”
程顏滿意的笑了。
下一秒笑容挂在臉上忽然凝滞住了,她忽然想起了一個問題。
“以前演戲騙你的我還要一一交代嗎?”
程顏既然特意問了這麽一句,代表着以前的事情有些貓膩。
立刻想到這層的君澗清眯起眼睛,壓迫感頓時上來了:“哦?你交代一下我聽聽。”
程顏努力微笑,可憐兮兮地說:“姐姐……要不還是算了吧?都過去那麽久了。”
君澗清瞥她一眼,沒說可以不可以,掀開被子,坦然自若地下了床拿衣服穿上,看樣子是要離開卧室了。
程顏注視着她的背影,忍不住最後确認:“所以我們是複合了對嗎?”
得到了君澗清的一個回眸,程顏覺得這是默認了。
她心情飛揚,拿起手機,沖她搖搖,樂滋滋地說:“那把我的微信好友加回來吧?我又發出申請了,女朋友同意一下好嗎?”
君澗清系好紐扣,居高臨下地看着程顏,沖她露出一個矜貴的微笑,斯文有禮地婉拒:“要不還是算了吧?一個微信好友而已。”
程顏愣住了,目瞪口呆:“……”
女朋友你……?
難道真的要讓她坦言,她們之間是一場屬于雙方的無聲觊觎?那些君澗清以為是一人獨角戲的觊觎目光,其實早已有人暗中無聲無息地回視。
無聲觊觎。
君澗清對她,她亦是。
匆匆忙忙穿好衣服,程顏追在君澗清屁股誠懇地認錯:“不要算了啊女朋友,我說,我都說!我都交代——”
君澗清走在前面,踩着燦爛的陽光,聽着後面熟悉的的撒嬌賣乖聲,無聲地勾出溫柔缱绻的笑意。
窗外恰好有只蝴蝶翩飛路過,扇動的翅膀落在兩人交疊的影子上,振起幸福的舞步。
無限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