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P

第22章 P

兩年前,首都中心醫院。

次日,天蒙蒙亮。傅星河挨個查房,沒忘來創傷科的VIP房間再看一眼。VIP病房外面連着會客室,他驚訝地發現,會客室的百葉窗是關閉的,房間從裏面反鎖。只有一種可能——

“你還不走?”

沈佳城睜眼,嗓音嘶啞:“哦。不小心睡着了。”

傅星河好整以暇地笑:“趕上跟我值班一個作息啊。你也不進去?”

“又沒叫我。”

“……”

沈佳城摸煙,被對方丢來一個眼刀,乖乖走到陽臺吸煙區舒展手腳。

“你們都給他吃了什麽藥?你說,他那時候……清醒麽?”

“做決定的時候是清醒的。怎麽,這時候你又後悔了?”

“不是我的決定,也輪不到我後悔。我問的是之後。夜裏,今天淩晨。”

“四十度高燒,加上手術那堆鎮定類藥物,可能不太清醒吧。你不是沒進去麽?”

“他跟我說了句話,就……很不像他會說的。”

傅星河一笑。“你想太多了。人就在那兒,想知道自己問去啊。這次算是他命大,後背那塊進入的不太深沒事兒,膝蓋這個也不算什麽,頂多關節慢性損傷,冷天難受了點,但鎖骨這個……”

他似乎覺得不夠,伸出兩個指頭比了一下鎖骨到脖子的距離,“太寸了。離頸動脈有多近,你知道麽?太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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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佳城注意跟他保持着距離,側頭給自己點上一支‘沉香’。煙味兒太重,傅星河潔癖加上嚴重厭煙,躲開他兩米遠。

“……要我說,你心可真狠。隔着牆等人家一晚上,連煙都和他身上那味兒一模一樣,真到了做決定的時候,就一句話,你說不要就不要。”

沈佳城咬住嘴唇,似乎是想自我證明,又重複一遍:“不是我的決定。”

身邊人很識趣地不說話。沈佳城又道:“我說了要,他就能要麽?你忘了他是什麽人。”

“不,我沒忘,”傅星河這才說,“好像只有你忘了。”

沈佳城不語。自己從第九區的軍營甩門離開的那一刻,秦臻正趴在地上流血。如今這人又躺在紙一樣蒼白的床上,臉色也好看不到哪兒去。

秦臻是什麽人?這一年間,與他相關的小事自己過目不忘,記得他每日早起的習慣,記得他室內裝潢和吃飯飲酒的喜好。甚至都要記得他當年每次在‘十裏地’室外靶場左手打了多少環。強調結果正義,不論過程采取何種手段,這本是他闖蕩世間的通行證。他以為這樣就能把那個驕傲的,站得端正筆直的人攏在自己手心裏。可他學得最好的一課,不過是互相傷害。

兩天以後,秦臻出院,沈佳城直接派司機讓專車接他回雅苑。他自己有事沒來。秦臻很知趣地去了客卧休息,沈佳城深夜才敲門進來。他好像最近壓力也很大,靠着門框,滿臉疲憊。

“感覺怎麽樣?”

秦臻正好把舌底的溫度計拿出來,沒看讀數,就說“還好”。

沈佳城得到他許可,走近一看,退燒到38度3。

“之前發生過的事……我們都忘了吧。就一筆勾銷。以後,該怎樣還是怎樣。二一二報告的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也就止于此。你不提起,我就當你沒看過。”

他沒提自己離開聯盟安全委員會的事情。可秦臻清楚,一筆勾銷的不只是他對自己的恨。也有所有出格的好意,越界的真心。

他低頭道:“好。”

“客卧的衛生間設計……你的腿不太方便,東西也都在主卧。還是回來吧。”

兩人到頭來還是同床共枕。秦臻在藥物作用下很快昏睡,口中喃喃呓語。他左肩膀有傷,後背也有傷,只能面對自己側躺。沈佳城從淺夢中驚醒,想分辨他說的是什麽。

“張新橋,蔣勤明,駱陽,嚴一律,……”

……似乎是個名單。

沈佳城向來過目不忘,他搜刮記憶,記起是七日戰争最後‘三一行動’時,他犧牲的戰友。

麻藥的勁兒,這會兒應該是過了。秦臻雙眼緊緊閉着,眉頭微蹙,臉頰薄薄一層汗水,像是在忍痛。

移交特別權限之前,沈佳城又把二·一二爆炸案的絕密報告連帶附件內容,從頭到尾讀過一遍。調查報告初稿完成于他結婚的三個月前,細致程度超乎他想象。附件是二·一二特大爆炸案中每個死亡人員的死亡報告,他翻到了陶烨那一頁,在他遺物列表裏,看到那枚光彩奪目的別致戒指。

名字叫‘五彩湖泊’,來自本土品牌‘穿石’。結合幾年前陶烨借慈善晚宴宣布的婚訊,沈佳城猜測,那一定是秦臻贈予他的訂婚戒指。

利用那份報告而達成自私目的,秦臻不是第一個人。先破戒的是自己。

沈佳城睜眼到淩晨三點,才昏昏沉沉睡去。醒來時,他卻得知秦臻乘公務車出去了。

一問司機得知,他早上送他回了星輝。這人,也真是……

沈佳城笑着搖頭,從司機手裏要過車鑰匙。

*

星輝國際。

秦臻從赫昭手裏接過兩部手機,分別是他的個人和工作手機,兩下就把手機電池卸下來。這是防監聽、竊聽的基本操作,一系列動作做下來,連在情報局工作的赫昭都挺欣賞。

“不是我不信任你,只是這件事實在……”

赫昭打斷了他:“嗯,我理解。”

“軍隊怎麽了?最近的情報……難道之前那次偷襲是有人針對你……”秦臻從第九區受了重傷回來,沒過兩天就忙着約自己見面,赫昭推測一定是十分緊要的公事。

“哦,不是這個,”秦臻自己站着,示意他坐,用盡量溫和的口氣問,“昭昭,當年,二月十二號那一天,你本來是要去哪裏?”

“哦,”提及往事,赫昭眉眼彎起來,笑得挺溫柔,“那天啊。我和他——賀君庭,我那時的男朋友,本來要去約會。去動物園。我們第一次約會就是在那裏,因為他喜歡小動物嘛。我是打算和他故地重游,然後再向他求婚的。”

“……那,他知道嗎?”

“那天要去那裏約會?嗯,他知道的。所以才會走那條路。”

秦臻皺眉,他不太擅長解釋這種事情,只好直截了當地問:“我是說,他知道你那天的計劃麽?”

“他知道……”

赫昭的腦子轉得飛快。他主動站起來,還打開了公寓裏一臺老舊收音機,用空臺的白噪音蓋過談話聲,保險上再加保險。

他這才開口:“你看了……那份報告?沈佳城幫你的?”

秦臻搖搖頭,沒正面回答。

“赫昭,之後的話我只說一遍,說過以後請你忘掉,也請你看在我倆交情的份上,不要告訴任何人。”

赫昭點點頭。他太過聰明,立刻猜到了秦臻的來意。那份最高機密的報告裏,不止有陶烨的死亡報告。還有賀君庭的。

他開口時,聲音有點顫抖:“他,他有留下什麽……他難道知道……”

秦臻點點頭:“想在那一天準備一個驚喜的,應該不止你一個人。”

“是……”

“嗯,一枚戒指。他在同一天,也在準備和你求婚。”

赫昭未開口,眼淚已經流了下來。

“我沒有照片,沒有證據,也不能把報告拿給你看。因為這件事,我和他之間已經……”秦臻頓了片刻,轉過身幫他遞紙巾,“希望你理解。等這段時間過去,五年十年以後,也許報告會解密。你到時候再申請。”

赫昭沒接。 “那……你可以跟我說說,是怎麽樣的嗎。”

“嗯。是銀色的,看起來,像是啞光。我不太清楚這些。表面有……有三顆碎鑽。裏面刻着你和他的首字母。盒子是墨綠色的,他應該是特意選了比較扁平的,所以……”

赫昭輕聲笑了笑,他懂了。三顆小鑽,是因為他向他表白的時候,曾經說過三個理由。對方當笑他做事太有條理。

“所以認領遺體的時候,我沒發現。”

“嗯。我想,你應該想要知道。也許不是以這種方式。但……”

赫昭擡起滿是淚痕的臉,哽咽着問:“好看嗎。”

秦臻說:“嗯,是我看過,最好看的戒指。”

星輝十五層的窗戶亮了整晚。沈佳城來得遲,想停秦臻的專屬車位,擡頭就看見車位并不是空的。上面停着一輛銀色別克轎車,黑牌,空白牌照。

原來,這就是他所理解的‘一筆勾銷’。

*

整整一個月,秦臻待在雅苑修養,而沈佳城每天早出晚歸,他們沒說超過三十句話,也沒有任何不必要的身體接觸。離開聯盟安全委員會失去的政治資本,沈佳城在加班加點地彌補,每天晚上都在約不同的人吃飯,整個一年加的班都沒有那一個月多。

秦臻起初還等他,後來他也明白了。有他在,沈佳城根本不想回雅苑。于是他改變計劃,不顧醫生勸阻,提前拆了繃帶,忙着要回軍區。

臨走那天,他最後一次等沈佳城回來吃晚飯,等到了十一點鐘。

沈佳城從辦公桌裏拿出個絨布小盒,裏面躺着一枚全新的三環疊刻銀色指環。盒子外面篆刻兩個字,‘穿石’。

他表明要和秦臻結婚的意向之後,顧廷之曾問過他用不用找人幫他選戒指。他通訊簿裏,全是名牌大家。可沈佳城拒絕了。

滴水穿石,象征着一股恒久的、能改變自然的力量。

他很喜歡這個寓意。

沈佳城開口,聲音經過許久沉澱,沉穩而平靜:“咱們一天沒離婚,你就還是我的人,我們就戴一天的戒指。形式要做足,做戲也要做全套,你說是吧。”

秦臻自己把戒指拿出來,當着他的面,給自己戴上。

他又說:“很巧。我也有東西要給你。”

他也拿出個絨布小盒,一模一樣的顏色和品牌标識。沈佳城低頭一看,是一對定制的紫水晶袖扣,‘紫水晶’也是實驗室有機材料合成,底座是獨家材料太空钛銀,刻有一個S,是沈佳城的家族徽章字樣。

“什麽意思?”

秦臻的喉結滾動。他不太擅長這樣的場合,可還是努力開口表達:“這段時間給你帶來的麻煩,很抱歉。也算……禮尚往來。”

他們的婚戒是這個牌子的,沈佳城送自己領帶夾也是這個牌子,看來他‘穿石’情有獨鐘。秦臻向來不懂珠寶,他讓銷售人員幫忙定的款式,最後把幾張照片發給好友嚴一寧,和她一起選的适合那個人的顏色。

沈佳城沒說話,只伸出手臂。

秦臻在這一刻無師自通。低頭把紫水晶袖扣捧在手裏,小心翼翼地給他戴上。

那天晚上,秦臻體溫稍有些熱。他面對沈佳城,屈起那條帶着繃帶的膝蓋,解開襯衣扣子,一扣又一扣。

随後,是沈佳城的。兩具赤裸軀體一旦貼近,便緊密纏繞難分離。

那件事以後,他們第一次貼得這麽近,不是擁抱,而是做愛。還是秦臻主動要求的。都知道是欲望,都彼此說服只是欲望。

袖扣沒來得及解,紫水晶墜落在厚厚地毯上,仍泛起光澤。

後穴濕潤,秦臻事先準備過,甚至手腕上有細密兩個針孔——是他的易感期。

沈佳城異常沉默。他低下頭,兩根手指屈起,刮過他內壁凸起的地方,力道很足,舒爽極了。秦臻難耐,側過臉自慰,低聲說可以了。

你進來,可以了。

沈佳城沒進去。他提起秦臻一雙赤裸的腿,讓膝蓋處于自然屈伸狀态,把一雙有力踝骨架在自己肩頭,一只手握住,偏過頭來,告訴他夾緊。

他插得很快,力道也猛,可就是不進去。腫脹性器擦過大腿內側百餘次,拍打着秦臻的,讓他大腿顫抖,性器也抖出透明液體。

只用了不到五分鐘,秦臻仰起頭,捏住沈佳城的脖頸,斷斷續續地射了他一手。

他說,抱歉。

身上那人頸間留下了兩指紅痕,卻明顯還沒盡興。

沈佳城慢慢附身,也按住他的臉頰,盯着他刀削斧刻般的眉眼,把性器插進他嘴裏,插到他呻吟嗚咽嘶啞,下巴合不攏,才慢慢拔出來,射到他肩膀上。

繃帶拆了,肩膀鎖骨處留下長長一道疤。精斑在上面慢慢幹涸,如透明鱗片。

魚總要游回大海,他捉不住的。

次日清晨,沈佳城親自去西郊軍用機場送他。

秦臻的聲音仍帶着前一晚情欲燒灼的嘶啞。他說,謝謝。

沈佳城避開司機,只是說,以後別打抑制劑了。

秦臻留給他一個背影,單腿跳上舷梯。

那以後,聯合軍隊連打幾場勝仗,秦臻非常罕見地放了個人聲明出來,感謝聯盟政府的緊密支持。當晚,他還破例打電話給李承希,問沈佳城願不願意來第九區一起慶祝階段性勝利。

李承希明白他的意思,讓軍隊的勝利和主戰派的政治功績挂鈎。沈佳城雖然是離開了聯盟安全委員會,但他背後仍有軍方這顆大樹。

她暗中稱贊秦臻有眼力,可轉而問沈佳城,後者卻果斷拒絕。

我不想再回第九區,沈佳城以非常少見的決絕語氣說,這輩子都不想。

那我跟他要怎麽說?

對秦先生說,我時間有沖突吧。

當晚,他确實正在華表大堂參加影視百年大獎的頒獎禮。最佳新人演員頒給了尚挽,新婚之夜和他在芭樂門口被拍的那位男演員。那次緋聞之後,尚挽的曝光度瞬間翻倍,事業蒸蒸日上,在頒獎禮上風頭甚至蓋過影帝。當天的娛樂周刊頭條全是他領獎的照片。

邱嘯林是個沒談過一天戀愛就參了軍的Alpha,休息時候,正捧着手機看得入迷。酒席之間,秦臻路過,還問他在看什麽。

邱嘯林說,您的朋友,是嗎。

秦臻低頭一看,才想起一個月前他幫沈佳城澄清的那件事。就連他也不得不感嘆,尚挽長得是真标致。那一雙大眼睛只看着你就仿佛會講話,不愧是……

眼神往下游走,他卻凝住片刻。

照片上,尚挽略微低頭,右手握住話筒。剪裁優良的襯衫略微伸出腕口,緊貼着骨節分明的白皙手腕的,是那只獨一無二的紫水晶袖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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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石’品牌概念是高科技和環保,所以只做實驗室培育材料的,不做天然開采寶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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