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完

第5章 木偶綜合症 完

一、木偶 5

新年一過,熱鬧和繁華猛地一退去,人的心裏就容易産生落空感,陸和謙反倒沒什麽變化,因為自從魏牧城躺在病床上起,他的心就跟着空了一塊。

過完年,李叔的臉上難掩喜色,問了才知道他兒子的心髒比以前好了,陸和謙向他道賀,可他的心裏實在沒什麽高興的情緒,魏牧城最近在做理療,可他陷入自我封閉的狀态,治療不積極,根本沒什麽效果,李叔深知這一點,轉頭默默去清理地板的灰塵。

作為護工,本該由他做的事範圍已經縮到最小,現在已經只剩下基本的家務可以做,現在陸和謙的手伸進被子裏可以摸索着給魏牧城按摩腿部肌肉。

最開頭的時候,陸和謙的手拿捏不好輕重,他按完一通,魏牧城的腿甚至會出現青紫,當時磕碰的傷口結痂掉落後的白痕和陸和謙捏出來的青紫交織在一起,兩條腿看起來千瘡百孔。

陸和謙看見了,坐在椅子上發呆。

他開始沉默起來,只悶頭一遍遍學着按摩手法。

李叔怕他情緒太低落,想着法的誇他學的很快,但陸和謙并不是因為這個,過了很久,直到陸和謙酸痛的手開始罷工發抖,他才摸着魏牧城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低聲說。

“他什麽時候傷的,怎麽傷的,我都不知道。”

每一條傷口,每一次摔跤,每一次有預兆的身體脫力,陸和謙都不曾見過,作為伴侶,明明兩人有着世界上最親密無間的關系,可他沒能發現魏牧城的傷痛,一丁點也未曾察覺。

魏牧城現在的皮膚青紫痕跡也開始慢慢恢複,新年後的最後一場雪洋洋灑灑的飄下來,魏牧城的視線停留在那裏,陸和謙趕緊給他調高些位置方便他觀看,他輕手輕腳的湊到他旁邊,親親他的耳朵。

“好看嗎?你理理我,我們去外面看好不好?”

魏牧城不理他,眼睛依舊看着窗外。

不理他也沒關系,陸和謙躺在他身邊,将人牢牢鎖在懷中,掌心放在了魏牧城的心口處暖着,希望手掌心那點溫度能捂熱裹挾着心髒的一團堅冰。

魏牧城今天睜眼的時間長了點,陸和謙認為這是個好兆頭,只要他一直在這裏,只要他一直陪着他,魏牧城總會願意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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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着這樣的希冀,陸和謙摟着魏牧城陷入淺眠,但沒過多久,伴随着機器尖銳的鳴叫,陸和謙猛地坐起身,在看清情況後,瞬間渾身都是驚出的冷汗。

他喊叫的音調撕裂着宛如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

醫護人員很快進入到病房中。

窗外的雪花還在飄,魏牧城第一次悄無聲息的停止了呼吸。

事情有一便有二,接下來的幾次搶救徹底擊垮了陸和謙的心理防線,魏牧城的鼻子帶上了呼吸機,儀器時刻檢測他的心率,病床上的人急速消瘦下去,身體呈現病态的蒼白,緊閉的雙眼像是在昭示那個雪天是他最後一次願意主動睜開。

醫生說這是最不願意發生的事,魏牧城的情緒過于悲觀,他多次停止呼吸,現在發現還能搶救回來,但總不是長久之計,家屬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李叔躲在角落裏偷偷抹眼淚,低聲說,“多好的孩子,怎麽就不願意活了。”

陸和謙陷入到絕望的深淵裏,他雙目赤紅,連神情都呆滞起來。

究竟是什麽樣決然的死意能讓魏牧城去主動停止呼吸。

陸和謙這些天把想說的話都說盡了,可他攔不住魏牧城執意離開的腳步,魏牧城不肯給他機會。

二、

陸和峰平生第一次見到弟弟這副狼狽模樣,幾天都沒換的衣服像鹹菜條一樣皺皺巴巴,頭發也沒有打理,眼底充血,面頰凹陷下去,整個人窩在病房門口的牆邊,瞳孔半晌也找不到聚焦。

“前兩天不是說有好轉嗎?怎麽突然這樣了?”

“不知道。”陸和謙的聲音沙啞,甚至失了調子,他胡亂抹了把臉,周身充斥着喪氣和破罐子破摔的頹廢,“他死了我也不活了。”

“他今天晚上咽氣,我明天就抱着他從樓上跳下去。”

聽了這話,陸和峰都想抽他倆嘴巴。

他想說早知道現在這副樣子,當初何必那麽對人家。

但現在陸和謙的精神狀态同樣岌岌可危,他也沒再刺激他。

魏牧城的命全靠機器吊着,最大的問題就是人主觀性的不願醒,陸和峰想了又想,還是給已經絕望的弟弟想了個辦法。

“你把孩子抱來試試吧。”

“不管怎麽說,孩子永遠是個牽挂。”

小孩子長得很快,将近一個月過去他已經明顯有了變化,陸安被陸和謙抱在懷裏,他先前還依賴的蹭在熟悉的氣息懷裏,可當靠近魏牧城那一刻,莫大的悲傷向他襲來,陸安的大眼睛滴溜溜的看向病床上瘦骨嶙峋的人,他愣了幾秒,随後眼淚奪眶而出。

他撇嘴哭出了聲,胖乎乎的手指向前握住了魏牧城一根消瘦的手指,人也要朝着他爬過去,陸和謙抱着他不讓他靠近,陸安掙紮着,在哭喊聲中說出來人生第一個字。

“爸...”

“爸爸!!”

陸和謙的眼淚順着眼角流下來,他近乎跪在魏牧城身邊,壓抑着哭聲哀求他,乞求用他們倆的結晶,用魏牧城在這個世界延續的血脈來喚起一點他對生的希望。

“牧城,兒子在叫你。”

“我知道你很累很辛苦了,我求求你,再堅持一下好不好,再堅持一下。”

“別不要我,求求你,別扔下我們倆。”

外面,最後一場雪悄然的停了。

天空是朦胧的灰,魏牧城跟着大人給媽媽辦完了葬禮,他始終沒能等來臭氣沖天的酒瓶。

大人們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交談全然不避諱。

“就算不是他弄得,肯定也得跑。”

“早就跑啦,大的一死,低保就沒了,小的又是個拖累,他咋可能不跑。”

寒風凜冽,魏牧城吸吸鼻涕,臉上的凍瘡疼到發癢,他用力擦了一把,轉身深一腳淺一腳的回了那個只有他一個人的房子,寒冬最大的一場雪席卷而來,冰雪覆蓋住墓碑,魏牧城小小一團縮在角落,将近一整天沒吃飯的胃叫嚣着疼痛。

可魏牧城不想麻煩別人。

他真的是拖累嗎?他從心底質問自己。

魏牧城真的很怕成為一個拖累。

身體愈發的沉了,像是有千斤重,這讓他連擡起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魏牧城感覺前所未有的疲憊,他努力縮起來,就像是以前縮在媽媽的懷裏。

恍惚間,他感覺到有人擁抱他,擡起頭時,他看見媽媽消瘦的臉,但媽媽的臂彎變得有力起來,她把魏牧城抱在了懷中,托起他傷痕累累的身軀,魏牧城緊貼着她的臂彎,身體開始變得松快。

他很久沒有這麽松快過了,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舒适,魏牧城決定在媽媽的懷裏睡去,所以他慢慢閉上了眼睛。

但他沒有睡成,因為媽媽只抱了他一會,就又将他輕輕放下,女人走到了床下,她回頭去看魏牧城,眼神中是深切的思念與淡淡的哀傷,媽媽最後深深看了他一眼,轉過頭一人朝着門外走去。

魏牧城想跟上去,可他動彈不得,他想喊出來,可他未能動口。

他聽見有人喊他爸爸,稚嫩的嗓音穿透他的耳膜,魏牧城的耳邊一片轟鳴,他被從破舊的老房子裏拉出來,在強烈的失重感中想起了還沒能抱一下的兒子。

他聽見了陸和謙的聲音,以及兩手相扣時傳遞過來的溫熱幹燥的觸感,那觸感魏牧城極為熟悉。

“魏學長這麽大面子?什麽論文啊這麽重要,讓你給我們買條煙的時間都沒有。”

空蕩的教室,潮濕的空氣,沒擦幹淨的黑板,黑色襯衫上的腳印,血腥味和粉筆灰一齊嗆入鼻腔,魏牧城忍不住捂嘴咳嗽,上方的幾人圍坐桌子。

“你是全身癱瘓了,還是沒幾天好活了?”漫不經心的語調打破教室裏的場景。

在幾人面色難看的離開後陸和謙依舊是那副懶散模樣,他低頭看看魏牧城,左手依舊插在兜裏,右手朝他伸了出來。

“能起來嗎?”

縱使魏牧城後來知道陸和謙只是單純的早已看幾人不順眼許久,可魏牧城還是無法忘記兩手相碰時陸和謙帶來的溫度,熾熱的溫暖一路燙到他的心裏。

劇情不免俗套,往後的生活也沒有想象中的美好。

但...

混亂中,一行晶瑩的淚順着魏牧城緊閉的雙眼悄悄流下。

他還是忘不掉,

也舍不得,

三、

魏牧城在流下那一滴眼淚後沒再主觀性停止呼吸。

尖銳的鳴聲沒再響起,陸和謙緊繃着精神看護昏睡的魏牧城,直到第三天,魏牧城的眼睛眯起一條縫昭示他重新睜開了眼睛,陸和謙終于腿一軟跪在他床邊,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趴在他耳邊不斷說謝謝。

長時間的緊張狀态讓陸和謙這次睡了一天一夜,病房裏輕微的聲響讓陸和謙猛地睜開眼睛,眼底的疲憊還沒散,人已經條件反射要沖到魏牧城的床邊。

聲響是李叔弄出來的,他的手裏拿着一個漂亮的小瓶子,裏面裝了一捧雪,正要放在窗臺上。

見他醒了,李叔低聲說。

“外面的雪要化光啦,這是最後一場雪了,我拿回來一點讓牧城能看到。”

病床上,魏牧城正睜着眼睛。

陸和謙的陪護床就在窗臺邊,魏牧城的視線方向在那邊,不知道是在看那捧雪還是在看陸和謙。

陸和謙晃晃悠悠的站起來,朝着魏牧城走過去。

他不再奢求魏牧城好起來,現在他只要魏牧城還願意呼吸,還願意活下去,哪怕他一輩子躺在病床上陸和謙也願意照顧他。

時間慢慢過了一周,陸母時常抱着陸安過來。小孩子不明白為什麽爸爸一直躺在那裏不肯抱他,他啊啊的亂叫,有時嘴裏胡亂喊着爸爸,小身子扭到病床上拽着魏牧城的手指不肯松開,魏牧城的瞳孔開始有了聚焦,這是李叔先發現的,起先以為是偶然,但慢慢的發現魏牧城的視線真的會停留在陸安身上。

李叔的語氣難掩激動,他認為這是個很好的現象,魏牧城願意瞧人,慢慢的過些時候,他就會願意和外界有所交流。

但陸和謙的表情很淡,對于李叔的發現他的反應很平靜。

大起大落後,陸和謙看淡了很多事情,先前他總是焦灼魏牧城會一直癱在床上,現在他卻放平心态,魏牧城還願意活下去就已經給了他最大的仁慈,陸和謙不敢再奢求什麽了。

他昨天淩晨離開了病房,今天接近傍晚風塵仆仆的趕了回來。

回來後他先習慣性的去給魏牧城檢查身體。

魏牧城身上淤青與傷口都已經愈合,他的皮膚最近不見光透着沒有血色的白,陸和謙以前怕他有傷口感染每天都會檢查一遍,現在傷口已經好了陸和謙也留下了習慣,他全方位的看了遍魏牧城的身體才有條不紊的給他穿上衣服。

李叔說今天喂他喝了點米湯,長久未進食的胃經不起折騰,他只喂了三四勺就沒敢繼續,魏牧城很給面子,沒拒絕也沒吐出來。

陸和謙點點頭,慢慢在他旁邊蹲下身體,他剛下飛機,凜冽的北風吹過他的面頰留住的寒氣還沒有全都散去,陸和謙牽着魏牧城的手碰了碰他冰涼的臉。

“我去看了媽媽。”

此話一出,魏牧城木讷的神情有了微小的皲裂,他的眼睛細微動了動,轉向了陸和謙那邊。

陸和謙從未去過魏牧城的家鄉。

對于他的過往,魏牧城不太願意提及,陸和謙對于他的背景也是大致了解,只知道他的母親死在一個寒冷的季節,因為每年冬天,魏牧城都會雷打不動的離開三天。

魏牧城瀕死的那幾天,陸和謙整夜的回憶魏牧城過往幾日微妙的細節。大腦就像超負荷運載的機器,就算頭疼欲裂也沒有絲毫睡意,恨不得魏牧城一小時呼吸了幾次他都要想起來。

他終于想到了他長時間看的那場雪。

每年魏牧城離開時都會伴随一場雪,或前或後。

四、

再三囑托後,陸和謙趁着夜色踏上了去往北方的飛機。

已經接近荒敗的地方沒剩幾乎人家,他跟在當地居民身後,找到了那片西山。

“你要說陳秀清我可能想不來了,你要說魏牧城,這孩子我還記得,他每年都回來給他媽掃墓,有時候還給我買點東西呢。”

山上荒草叢生,寒冬裏枯枝刮在人的皮肉上火辣辣的疼,帶領他的人是個将近六十歲的男人,頭發花白,微微弓背,但腳下很穩,陸和謙沉默的跟在他身後,聽着他談及有關于魏牧城的過往。

“現在年輕人都把這忘了,也就他還願意回來,沒辦法,媽在這呢。”

“這孩子命不好,小時候才到我腿窩,不大點的小豆丁就要去背柴火,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就在後山挖菜吃,他那個爹現在也不知道死哪去了,他媽一死,他爸就跑了。”

“那時候大雪天,他差點在房子裏凍死,還是我看見的給他抱家裏去了,但是家家戶戶都窮,誰也養不起這麽大一個小子,最後還是政||府好讓他有個能活的地方。”

男人一路走一路說,直到一個小墳頭前,用手一指。

“這就是他媽的墓。”

他轉過頭,發現身後的年輕人眼睛異常的紅,不知道是風吹的還是什麽別的原因。

陸和謙啞着嗓子向他道謝又想給他錢,男人卻擺擺手沒要。

“沒窮到這地步。”

臨走前,他看看這個談吐不凡又衣着不俗的年輕人,疑惑道,“我剛才就想問你,你是他什麽人啊?”

陸和謙沉默了片刻,說。

“我是他愛人。”

男人神色一怔,哦了一聲,慢慢轉過了身體,嘴裏輕聲念叨着,“他已經結婚了啊?”

陸和謙給墓碑擦了擦,這墓碑是被修過的,上面女人的照片依稀可見魏牧城的面部輪廓,陸和謙将買好的東西擺好,又依照當地的習俗點燃打火機,在火光中輕聲說。

“媽,我是魏牧城的愛人陸和謙,對不起,前幾年我都沒來看您。牧城病了身體不好,他今天沒來,等他身體好了,我們倆再一起來看您。”

他說了幾句又去讓火光更旺。

在完全不敢讓魏牧城脫離他視線的情況下,陸和謙自己也不知道哪裏來的沖動一定要去見到魏牧城的母親,冥冥中的指引讓他在這裏站定,男人的寥寥幾語就足夠讓他心如刀絞。

陸和謙差點以為他的心髒已經疼到麻木不會再有感覺,但在見到這座孤墳的瞬間,陸和謙的心被一雙無形的手擰緊,讓他差點連呼吸都無法進行。

他有太多的心疼複雜到無法言語,最後腦海裏只有簡單的一個想法。

魏牧城沒有媽媽疼。

別人都有,而他的牧城沒有。

他狼狽的跪在墓前,魏牧城的呓語還刻在他的腦海裏,陸和謙不敢忘,他的眼淚在凜冽的寒風裏宛如刀子般割在臉上,亦如那一年小小少年親眼看着母親被埋進土裏時的悲痛。

陸和謙的頭磕在冷硬的土地上,他悲切的嗚咽着。

“媽,我是個混蛋,我沒照顧好牧城,您再給我次機會,求求您幫幫忙,別讓他走。”

北風呼嘯而過,枯枝在摩挲間振振作響,凄切的嗚咽被卷散在風中。

五、

自從他說完去了看了媽媽,魏牧城的清醒時間明顯變得長了起來,他的視線逐漸有意停留,有時候是在兒子身上,有時候是在陸和謙身上。

魏牧城的進食程度由幾勺增加到了将近小半碗,陸和謙喜歡把人抱在懷裏慢慢地喂,哪怕只是多吃了一口,他就要去親他的鼻尖。

“怎麽這麽厲害。”

每個人都在說魏牧城有好轉的跡象,更多時候還是陸和謙抱着半睡半醒的人在他耳邊說着誰也聽不到的悄悄話。

“我裝修了一個新房子,帶電梯的。”陸和謙輕聲細語的說,“我想好了牧城,等春暖花開的時候我們就回家,到時候房子裏就我們倆,孩子讓我爸媽帶,咱們倆就這樣一直過我們的二人世界。”

“我可以一直照顧你,等到實在太老了,哪怕我也動不了,我也會把你帶在身邊,無論到哪裏我們都在一起。”

陸和謙有些困了,他依偎在魏牧城的頸窩處,言語含糊起來。

“我不會扔下你,所以你也別丢下我,好嗎。”

陸和謙慢慢睡過去,所以他也沒注意到被子下的手指些許微不可查的顫動。

外面的雪已經融化殆盡,最後一點冬的痕跡被悄然抹去,今天難得是個好天氣。李叔把窗戶打開通了會風又趕緊關上,陸和謙想給魏牧城洗澡。

今天一醒來,魏牧城的眼睛就一直在看他,在浴室裏陸和謙給他洗頭發時魏牧城也沒有閉眼,這樣頻繁的清醒時刻不多見,陸和謙現在已經可以敏銳的察覺他的心情。

“是不是今天天氣好,你心情也不錯。”

陸和謙一邊娴熟的動作一邊輕聲說,“等過兩天吧,我們就去外面看風景。”

洗完澡的魏牧城散着寡淡的清香,陸和謙把人摟住,習以為常的拿了本書給他讀。

他選了一本嚴肅文學,是有關人死後的去處,陸和謙這幾天一直在讀這本,他的聲音微低卻輕緩又溫和,認識他的人都在說,陸和謙和以前大不同了。

“我們已經走了很長的路,四周仍然是空曠的原野,我們仍然在孤零零地行走...”

陸和謙讀到這裏,眼淚突兀的掉落滴在魏牧城的額頭上,他自己都愣了一下,顯然不知道為何情緒會有波動,他輕聲朝着魏牧城說抱歉,拿起紙巾要去擦拭愛人的額頭。

但下一秒,陸和謙的瞳孔瞬間縮緊。

在他近乎呆滞僵硬的神情中,他全身輕微不自覺的戰栗,呆愣的看着被子下的手臂在緩緩顫動,過了幾秒,溫熱的手指緩慢又溫柔的觸碰到陸和謙的面頰,似乎是要去替他擦掉還挂在眼角的淚。

陸和謙低下頭,撞進一雙清透的眼眸中。

他呆滞了片刻,忽的彎下腰,像個孩子一般趴在魏牧城的頸窩處號啕大哭起來。

窗外,清風吹過隐約透着嫩綠的樹梢,枯樹終究勇敢刺破黑暗,随着第一縷朝陽,準備迎接一場盛大的新生。

春天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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