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荞荞,”鐘墨從椅子上跳了下來,抓住元之荞的手臂晃動幾下,“為什麽?去嘛去嘛~”

元之荞的思緒被打斷,她看向鐘墨,也懶得再尋借口,“不去,船會沉。”

“啊?”鐘墨聽見,長卷的睫毛忽閃兩下,“為什麽呀?”他一下貼近元之荞,攀着她的胳膊,像是要黏在她手臂上一樣,

元之荞忍不住閉上眼,她深呼了一口氣,這才緩緩睜開眼,然後用手掌抵住鐘墨的額頭,将人推遠了,她知道自己要是不回答,鐘墨就會化身為十萬個為什麽,然後讓“為什麽”這三個字,以杜比音效的形式,無限循環在她的腦袋邊上。

從楔子的描寫中,元之荞截取出部分真相告訴了鐘墨,“我聽大人說,城裏的輪船老舊,為了龍祭不過是将表面刷新而已。上船的人多,到時候多半發生意外。”

鐘墨的眉毛皺了起來,像是兩條不安的毛毛蟲,“意外?”

“是船沉,”元之荞喝完粥,捧上碗,從椅子上滑了下來,“所以你想去就去,我不打算去。”

“船沉的話,去游船的人豈不是都會掉進水裏?”鐘墨的眼睛也皺了起來,眼皮耷拉,滿臉都寫上了擔憂。他在原地踟蹰好一會,直到元之荞将碗放進洗碗池,這才重新跟了上來,“荞荞,我要回去告訴爸爸。”

元之荞頭也沒擡,踮起腳去開水龍頭,“去吧。”

元之荞并不擔心,就算鐘墨去轉述她的話,也沒幾個大人會相信孩子的童言稚語。她将碗勺簡單洗好,再回頭時,發現鐘墨已經不見了。元之荞甩幹手上的水珠,瞧到餐桌上還遺留着的票券,想了想,決定将它們扔掉。

這時,元知茂跑了進來,“荞荞,鐘墨回去啦?”

“嗯。”元之荞點頭,還未走向餐桌,那些票券就被元知茂看見了。

“這是什麽?”元知茂将卷得亂七八糟的票券打開,“游船龍祭?!”

元知荷聽見元知茂驚呼,頓時側耳走近,然後就見元知茂手中舉着什麽,嘴裏叽裏呱啦的,于是快步擠到元知茂身邊,想要一起看,但下一秒,她也震驚了,“這不是同學們說的游船票嗎?說是一票難求,家裏怎麽會有這個?”

“是鐘墨送的。”元之荞猜到了他們的心思,她輕抿下唇,不知道要不要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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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知荷抽過元知茂手中的票券,仔細數了數,發現只有四張,不由得有些失望,“還差一張,不然我們全家都能去了。”

“不是什麽好票,別去了。”

“為什麽?”元知茂與元知荷異口同聲,并一齊看向元之荞。

元之荞也看向兄妹二人,猜到龍鳳胎一定會将票的事情告訴父母,便結合元善和梁桦一貫求穩的習慣,半真半假地說了個理由,“鐘墨說船上會有很多人,也有很多商政權貴。人多就會事雜,難免滋生事端。所以鐘先生不想要這些票券,讓鐘墨來送給同窗。”

元知荷是見過大兵訓人的,倒下的人流了血,當時的她吓得不行,回家就做了一周的噩夢,如今再聽還有軍閥,元知荷瞬間就不想去游船龍祭了,但元知茂不在意這些,他只想去玩,想去看新奇有趣的東西。

元知荷将票券還給元知茂,“荞荞說的對,不是什麽好東西。”

元知茂接過票券,依舊興致昂揚,“怕什麽,這些票那麽難得,我去拿給爸爸媽媽,他們看到了一定會高興。”

他說完就跑,還拉上了元知荷一起跑,完全不給元知荷拒絕的機會。

元之荞沒有制止二人的行為,這個世界對她來說并不真實,況且之前她就已經提醒過了,所以之後的事,包括他們的選擇,她都不會再進行幹預。

元知茂先去找的梁桦,還未到客廳,他們就看見了來做客的小嬸。

張淑華是來炫耀的,她笑容滿臉,打開了手上的皮夾信封包,“嫂子,你知道下周的游船龍祭嗎?”她從包裏拿出一個潔白的信封,然後又從信封裏小心地抽出一張淡黃色的票券,将它們一并推到梁桦面前,“嫂子你看看,咱們是同一艘船嗎?”

梁桦拿着票券的手一頓,她簡單地看了看,然後将票送回了信封,語氣依舊溫和,“我不去游船。”

“啊?”張淑華誇張地看向梁桦,嘴角的笑意壓也壓不住,“為什麽呀嫂子,是沒票嗎?哎呀,不然我讓我家元安替你打聽一下,看看哪裏還有票好了,”張淑華将信封重新放回包裏,語氣不緊不慢,“我聽說吶,那倒賣的票販,報價一百八十八銀元一張呢,就這個價錢,還是哪兒也買不到。”

梁桦的笑容有些勉強,這個妯娌一貫如此,最愛踩高捧低,四處炫耀。

梁桦出生于傳統世家,而張淑華卻是貨郎的女兒,二人婚嫁時,張淑華還因自己的出身與大腳,伏低做小,處處避着梁桦,可後來舊朝覆滅,大腳反而成了一種時尚與先鋒,張淑華整個人便抖擻了起來,仿佛要将以前在梁桦面前的低姿态補回來一樣。

“不是的,”梁桦竭力讓自己保持平和,“我的腳出門不方便。”

張淑華笑得更加燦爛了,她故作不知,“哎呦,我這記性,竟然都給忘了。”

張淑華換了話題,開始誇耀她的愛情,并暗中嘲諷了元善一番,這些話讓梁桦聽着惱怒,正當梁桦以家中有事、不便久客為由,欲将張淑華送走時,元知茂跑了出來。

“媽媽,你看!”

元知茂把滿是折痕的票券塞到梁桦手中,梁桦展開,發現這些竟與張淑華給她看的船票一模一樣,她登時有些錯愕,“知茂,這是什麽?”

“游船龍祭的票呀,鐘墨給荞荞的。”

張淑華聽到,瞬間有些不可置信,她很快探腦,看了過來,“鐘墨?哪個鐘墨?”

鐘墨這兩個字太熟悉了,歸國華商鐘慶國的兒子就叫鐘墨。元安做生意,張淑華想幫着搭上鐘家這條線,只可惜她與鐘夫人語言不通,鐘先生又十分低調,思來想去,只能從鐘墨入手。

梁桦:“鐘大善人的兒子,鐘墨。”

張淑華更加訝異,她騰地一下站起來,伸手搶過了梁桦手中的票券,只見票面上的兩個官方印章并非作假,眼裏的驚疑當即就化為了實質,“這……知茂,荞荞什麽時候與鐘墨有關系了?”

“鐘墨是知茂的同學,荞荞是鐘墨的朋友,”梁桦微微一笑,她早就厭煩了弟媳的高傲和喇叭一般嘴,補了一句,“昨天知茂與荞荞還去鐘家公館玩了呢。”

“公館?”竟然連荞荞那個癫鬼都去了公館,看來鐘家與元善家,關系已經十分親近了。張淑華将目光從票券上移開,再擡頭時,她的笑容淡去,面色也不像最初的那般紅潤,“咱們家認識鐘墨這事,怎麽沒聽嫂子與我提起過?”

“這等好事,嫂子怎麽還藏着掖着?是沒把我當成一家人,防着我呢?”

張淑華說話帶刺,而梁桦心裏的不滿也一下豎了起來,“哪能啊,”她一把抽走了張淑華手中的票券,又從中分出兩張,遞到了張淑華面前,“淑華只有一張票吧,拿着吧,有了這兩張票,就可以和元安、志靖一起去了。”

張淑華捏着兩張票券,看着梁桦微笑的臉,只覺得渾身麻撓。她很想拒絕,但她知道這票值錢,她也知道游船上會來哪些大人物,所以那些拒絕的話一直卡在嗓子眼,久久都吐不出來。

過了許久,張淑華才笑了一下,模樣有些勉強,“那就……謝謝大嫂了,”她草草将票放進手包裏,“大嫂就別送了,我叫黃包車走。”

也不等梁桦多加客套,張淑華立刻轉身,踩着高跟鞋離開了。

“媽媽,”元知茂有些委屈地叫了一聲,“你把票給小嬸了,那我們呢?”

梁桦摸了摸元知茂的腦袋,把剩下的票券還給他,“還有兩張,媽媽不去,爸爸要看診,你和知荷一起去吧。”

“那荞荞呢?”

梁桦這才想起荞荞,荞荞好了,已經不再是那個不願出門,也不能出門的荞荞了,梁桦心頭閃過一絲愧疚,決定推給元善,“這事媽媽也不知道,你去問爸爸吧,看爸爸怎麽說。”

元知茂接過票,點了點頭,“我這就去問爸爸。”

一直在門後不敢打擾大人們說話的元知荷,終于走了出來,她沒有繼續跟着元知茂,而是走到了梁桦身邊,有些擔憂地轉述了元之荞之前的話。梁桦聽完沉思幾瞬,也摸了摸元知荷的腦袋,“知荷,這事媽媽也不清楚,你去與爸爸說吧,看爸爸怎麽決定。”

元善在醫館坐診看病,元知茂沒有去打擾,而是在一旁等候,準備等父親空閑了再進去。

他沒等多久,就等來了元知荷,兩人在診室門前望眼欲穿,一直等到臨近中午,才終于尋到了空檔。

“爸爸,你看。”

元知茂着揮兩張票券跑進去,而元善一眼就看見了上面“游船龍祭”四個字,他心中微動,接過票券。元知茂擔心待會又有病人,于是急急地說完了票券的來歷,以及母親送票的事,“爸爸,這兩張票,我們誰去?”

元善将票券放進書桌抽屜,“你們都想去?”

元知茂的腦袋點得飛快,而元知荷則揪着自己的衣擺,說了一遍元之荞勸他們不要去的話。

“這些話估計是鐘先生與鐘墨說的,然後鐘墨又告訴了荞荞……”他露出一個欣慰的表情,“荞荞能記下這些話,還告訴你們,看來她真的好多了。不然這游船,就由我帶荞荞去吧?”

“爸爸?”元知茂看着元善嘴角露出的笑容,不知父親說的是真是假。

元善的笑愈發清晰,剛要張口,門外就傳來了叩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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