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第 30 章

“雖然還有11個月才到我六歲的生日,但我提前給自己取好了名字。”

衆人都愣了一下,尤其是元善和梁桦。在這個時代,名字都是長輩取的,父輩有時候甚至都沒資格,只有祖輩才能給孩子取名字,而元之荞卻越過長輩,自己給自己取了名字。

梁桦看向元善,取名這事她是沒意見的,在荞荞落水時,她就向神佛許了願,若荞荞能平安歸來,無論讓她做什麽,她都願意。別說取名這一件事了,就算荞荞自己給自己取了七個名字,讓他們每天輪着叫,只要荞荞健康平安,她都願意。

元善皺了皺眉,心緒有些複雜,但他想到荞荞本就有主意,如今又經歷了生死劫難,還是将話咽了回去,轉而問了其他,“荞荞你給自己取了個什麽名字?”

“元之荞。”

聽見這話,元善和梁桦的表情明顯地輕松下來。

“知荞?”元善點點頭,“這個名字好,我和你媽媽本來也想叫你知荞。”

元之荞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麽,果斷指出,“不是哥哥姐姐們的‘知’,而是‘鴻鹄之志’的‘之’,‘當之無愧’的‘之’。”

元善愣了,他定定地看着元之荞,而元之荞也不懼眼神地回看元善,她看見他眼裏有許多陌生的情緒,她并不能全部讀懂,但她似乎覺得,他正在懷疑她是不是原本的“荞荞”。

元之荞面上淡淡,心中卻泛起忐忑。人在經歷生死後多少都會有些變化,有人豁然開朗,決定抛開以往束縛,有人洗心革面,決定改變自身……但,父親若是不信,他将會如何對待自己?會不會……

“好。”

元善喝了一聲,看向元之荞的目光又充滿了欣喜,“荞荞……”他頓了頓,接着改了口,“之荞這次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雖然還不到取名的年紀,但爸爸相信,你以後一定會平安順遂。”

他走到元之荞身邊,輕柔地摸了摸元之荞的腦袋,“你以後,就叫元之荞。”

元之荞心裏的大石逐漸落定,她仰頭看向元善,“爸爸如果叫習慣了,繼續叫我荞荞也可以。”

元善微微搖了搖頭,“知茂、知荷、之荞,爸爸以後就叫你之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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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桦起身,牽過元之荞,“之荞餓不餓,渴不渴?船上不能開火,但媽媽昨天在家裏煮了十幾個雞蛋,現在還剩下七、八個,要不要拿兩個給你吃?”

“好啊。”

梁桦抹掉眼角的淚水,之荞能吃能說,說明她是真的沒事了,“對了之荞,你身上這件衣服?”

“哦,這個啊,這是鐘墨的,我掉進水裏衣服全濕了,科萊麗夫人怕我凍感冒……”

母女倆牽着手進了船艙,元善則牽着元知茂和元知荷跟在後面。還未下到貨艙,元之荞就聞到了空氣裏殘留的血腥味。

貨艙的角落被拉上了簾子,單獨隔開,裏面應是唐母與唐曦,簾子外躺着正在休息的唐父,唐婆忙前忙後照顧着兒子與兒媳,未得片刻休息。

李然與李欣兄妹倆還在睡覺,李欣的身體時不時顫抖一下,像是在做什麽噩夢。

“不好聞吧?”梁桦看向元之荞,臉上有些歉意,她在包袱裏找了一下,将所有的水煮蛋都拿了出來,分到三個孩子手裏,自己手下還剩兩顆,她準備留着與元善一人一顆。梁桦将水壺遞給元之荞,“困嗎?困的話待會就再睡一下。”

梁桦話才說完,唐曦便哭了起來,聲音嘹亮,幾乎一下就把李然兄妹倆吵醒了,唐婆見狀,急忙撩開簾子去哄,“茹娘啊,該喂奶了。”

梁桦重重地呼了口氣,她無言地看向簾子,身為母親,她能理解唐母生産的不易,但作為母親,她也埋怨唐母,因為自己的孩子将無法安然休息。

元善也看向了簾子,“忍忍吧,唐老大說最快還有三天就能到山俞,最慢的話,五天也能到了。”

梁桦沒有說話,她瞅了一眼元善,背過了身。

她也埋怨元善,就算唐父一家沒有直接傷害之荞,但之荞落水後他們的阻止态度,明顯就是在害之荞。這點元善全不追責就罷了,但元善竟還主動去幫唐家人治療。她對元善說了唐父打他的事,元善聽了,也繼續為其脫責。

“他不是有心傷我,他擊中的是我的脖子,讓我短暫眩暈而已。”

梁桦還記得她聽見這話時,內心是如何的失望,以至于失望到了失語。既然元善不在乎,那麽她的孩子,将全數由她守護。

梁桦起身,對着元之荞輕聲細語,“悶嗎?悶的話我們去甲板上吹吹風。”

元之荞看向梁桦,又看向元善,察覺到了他們之間微妙的氛圍,“不悶,”她看着梁桦眼底的紅血絲,拍拍床沿,“媽媽別忙了,休息吧。”

“媽媽不休息,媽媽在這裏休息不好。”

這近乎直白的一句話,讓元善頓時面色不好看起來,他也轉過身去,睡到了屬于孩子們的床鋪,背對梁桦。梁桦看了一眼元善,坐起身,對三個孩子說:“你們在這裏呆着,我去找于夫人。”

元知荷下意識地跟向梁桦,“媽媽,你去哪?”

“我去問一下能不能讓你們住上面的船艙,雖然上層小了些,但你們三個小孩,也不需要那麽大的地方,如果唐老大同意,媽媽就幫你們收拾一下,好歹住得通風又安靜。”

梁桦說這話時沒有刻意壓低音量,唐家人自然也都聽見了。李欣醒了過來,她看到了元之荞,內心有些墜墜,李然看出了妹妹的心思,催促着她去道歉,但李欣膽怯,最終低下了頭,不想去。

“媽媽我跟你去。”元之荞喝完水,擰好瓶蓋,又三兩下地剝開雞蛋,塞到嘴裏。

“我也去。”元知荷習慣性地牽上元之荞的手,兩人一起走在梁桦後面,元知茂看了眼假裝睡覺的元善,不想一個人留下來面對生氣的父親,于是也默默地跟到了元之荞與元知荷後面。

李然見元之荞就要上樓,也不管李欣的意願,當即就抱上妹妹走向了元之荞,“荞荞等一下,我妹妹有話要說。”

元之荞頓步,看向了把臉埋到李然脖頸的李欣。

李然掂了掂懷中的妹妹,“說呀,你不是要對荞荞道歉嗎?這樣逃避可不是好孩子。”

李欣轉過了身,看着元之荞,想起了當初元之荞為救自己而落水的一幕,羞愧、害怕以及衆人注視的壓力,讓她的眼淚忽然流了出來,“對不起,對不起荞荞……”

“沒事,你也只是想救人而已,”元之荞擺擺手,“我沒怪你,但如果有下次,你要首先保護好自己,才能去救別人。”

于楊同意了将上層船艙讓給梁桦,還幫着将裏面的雜物清理出來,元之荞一邊幫忙,一邊講述了自己落水後的經過,梁桦聽得心頭不斷震顫,元知荷也是一手冷汗,只有元知茂聽得興奮,覺得元之荞像極了連環畫裏的主人翁。

梁桦一雙小腳,上下樓梯并不方便,以前在家幹活也有幫嫂幫襯,如今只剩她一人,稍微忙活一會便滿身疲憊。元知茂和元知荷主動幫着梁桦,将貨艙裏的鋪蓋搬到了船艙裏。幾人整理完,天已經大亮了。

晨霧散去,初陽逐漸熾熱,有些悶熱的風吹到甲板上,讓人心裏也跟着燥熱起來。

時間太晚,如今想睡也睡不着了,梁桦便摟着幾個孩子,坐在床鋪上看外面的景色。

“媽媽,之後我們有什麽打算嗎?”元之荞問梁桦。

梁桦想了想元善之前告訴過她的,說:“電報已經給你表叔發過去了,等到了之後,我們就去你表叔家住。”

提到這個,梁桦突然有些生氣,她朝窗戶外看去,确定附近沒有唐家人,這才繼續說:“唐老大需要修船,小唐的腿需要休養,他們一家會跟着你爸爸,也會在山俞住一陣子,等船修好了他們才會離開。”

“那家人也一樣,”梁桦語氣重了起來,“有孩子,不方便帶着頻繁走動,還要取子彈,說不準會長久住在山俞,”她哼了一聲,語調不滿,“你爸爸那個老好人,八成還會熱心幫人家找房子。”

元知荷不想父母因此吵架生氣,有些擔憂地問了一句,“那他們會住在我們家附近嗎?”

梁桦不說話了,心想若兩家真成了鄰居,自己只怕沒有一天是心情好的。

“不會的,”元之荞插話,“唐先生和唐夫人一家,會跟随唐叔叔的船回去,我聽他們在上船的時候說了,此行要一起回安省老家避難。”

這當然不是元之荞聽的,而是她在《緋戀》裏看到的。

梁桦點了點頭,稍微放下心,若有熟悉的老家可以回去,世人都不會選擇留在陌生的地方長居。她安慰自己,也在安慰孩子們,“等到了山俞,日子就安定了,再等戰争結束,我們就回陵城。”

元之荞看向外面的崇山峻嶺,等到了山俞,日子并不會安定,而是會到第二個關口。

陵城如今被敵軍占領,一個半月後,敵軍又将占領陵城所在的陵省,而軍閥擔心敵軍會順着向天江進攻其他城市,于是大膽炸毀了向天江往北的支流堤壩,阻斷他們前往浦城。

此舉造成了巨大的洩洪災難,不僅改變了向天江的走勢,也改變了陵省的地理态勢,更波及了陵省下面的南方城市。

整個陵省傷亡慘重,敵軍損耗大半,本地百姓更是死傷相藉、流離失所,幸存者們紛紛向西、向北逃竄,山俞就是其中之一。

元家不過炮灰,《緋戀》裏只有寥寥幾句,故而元之荞只能通過唐曦的經歷猜測歷史進程,推測元家将來可能遭遇什麽。

劇情中,唐父唐母帶着唐曦回了安省,安省就在陵省隔壁,自然受到了殃及,一樣突發水災。他們跟着人群逃往浦城,期間唐婆不幸離世,唐父攜妻女遇到好心的鐘家人,進而被鐘家收留做工。

那一天,正是唐曦出生的一百天。

也是從這時開始,劇情正式進入了唐曦、鐘墨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的階段。

元之荞甩掉腦海中關于這部分的文字,專心回憶大壩炸毀後的情節。

災民湧入山俞定會帶來混亂,其後災難并未停止,元之荞捕捉到了一段關于鐘慶國看報感慨的情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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