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露面

露面

謝瓒弑父奪位的消息傳遍京城。

人們本就對原為太子的謝瓒突然即位有些猜測,當下這流言被傳播開來,當初猜測的那批人更加言之鑿鑿,将謝瓒逼宮謀反之事描述得繪聲繪色、好似他們親身經歷一般。

随着謝瓒弑父消息的傳散,有關皇後薨斃的猜測也随之而來。

“皇後怕是死得也冤吶。”

“新帝當初強娶弟妻,還以為他是鐘情于新後,沒想到新後終成了舊人啊,連下場都沒落得個好。”

陸枝聽見了一兩句,心道:我活着吶。

……

謝瓒于宮中聽聞此事,頓時給桌案來了一通桌面清理,筆墨紙硯散落一地,墨汁四處濺落,給奏折、地毯、垂簾等諸多事物點上衆多難以消除的黑點。

“來人!喚流光來!”

流光正在當值,聞召急忙趕來:“陛下。”

謝瓒:“當即去查城中流言的源頭,将人抓來見朕,朕要看看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膽竟敢污蔑天子!”

流光:“是。”

謝瓒看着滿地墨點心生煩躁:“來人,将此氍毹換了。”

宮女應聲:“是。”

謝瓒:“擺駕栖和殿。”

Advertisement

他讓韓瑤住進靜妃曾住過的栖和殿,也不知是有意惡心誰。

韓瑤正坐在亭下賞花閑飲,聽聞謝瓒來了忙起身相迎:“韓瑤見過大栾天子。”

謝瓒聞言心頭的陰郁驅散了些,客套道:“你将嫁入大栾,朕還不曾得閑來見你,是朕之過。”

韓瑤:“天子日理萬機,韓瑤都明白。”

謝瓒坐下:“聽流光言,你此次帶來的侍女裏有一位他曾眼熟之人。”

韓瑤不慌不忙回道:“陛下說的應是若娘吧,韓瑤來大栾途中恰遇她被山匪劫掠,便讓李槐将軍救下了她,憐她無處可去,韓瑤便帶着她入了宮。”

“若娘告知過韓瑤她曾是先皇後的婢女,先皇後入宮前将她遣走,”她先發制人對着謝瓒跪下,“但她終歸是先皇後的人,韓瑤自作主張留她在身邊伺候是為不妥,還望陛下恕罪。”

謝瓒這下倒是不好再說什麽,他扶起韓瑤,道:“朕乃大栾天子,容得下天下,怎會容不下一個小小婢女,更何況她還是皇後故人,日後有她在你身旁伺候着,朕也能念着故去的皇後久一些。”

韓瑤:“陛下對先後情深,令韓瑤動容。”

謝瓒想拉韓瑤的手,又覺得有些違和,于是改為摸了摸她的頭:“待大婚完成,你便是朕的妻,朕也會待你情深。”

韓瑤垂眸故作嬌羞:“韓瑤謝陛下垂愛。”

……

自陸枝離開後,謝玄一路上心焦不已,催促着霍仲寒加急趕路。

霍仲寒:“老夫這是第一次見被押送還催着快點趕路的。”

謝玄:“霍老将軍見諒,我實在擔心枝兒。”

霍仲寒嘆氣:“老夫又如何不擔心。”

“衡之既被廣陵兄選作為婿,為人品性自然能信得過,有他跟着枝兒可安一些心。”

謝玄點了點頭,沒再答話。

他緊拽着缰繩,蹙緊的眉頭始終沒有松開,陸枝曾經是如何失聲的他至今都記得。

若枝兒再落入謝瓒之手,後果他不敢深想。

流光接到謝瓒的命令便着手追查源頭,很快帶着人追擊而來,陸枝三人燃放完特制孔明燈後穿梭在京城各條曲巷內躲避追兵。

司衡之:“我們這般躲藏下去終不是辦法,霍老将軍與二皇子還有兩日才到,我在城西還有些安排,請皇妃跟着我走。”

陸枝:“好,不過再等等。”

她從包袱裏掏出好幾個藥瓶分別拿給金承和司衡之:“金承,司家主,将這些藥粉撒在兩旁的牆上,間隔着撒便行。”

金承司衡之接過點頭照做。

司衡之明白陸枝的用意,道:“皇妃思慮周全,但光憑這些藥粉怕是不夠。”毒倒追兵的意義不大。

陸枝:“無妨,當下不求大用,有效便行,能毒倒一個算一個。”

雖然現下這毒能發揮的作用有限,但此後會有大作用。

金承不管陸枝是何用意,只要是陸枝說的他便都照做,毒粉撒得專注又認真。

陸枝:“司家主,你的人能否接觸到軍營的夥夫和廚娘?”

能最好,不能她就自己偷溜進去,京城四個城門一定被加派了兵力,她一定要撕出一個口留做退路。

城門守兵倒下,他們進可掃威脅,退可逃命。

司衡之睜大雙眼,她這是打算給軍中下毒,此事若成,成功幾乎朝他們這邊傾斜。

他詫異一瞬,朝着陸枝鄭重作揖道:“此事司某會盡力安排。”

陸枝拿出一個紅色藥瓶交給司衡之:“此事便拜托司家主了。”

“金承,我還有一事要交代你。”她拿出另一個藍色藥瓶,附在金承耳邊低聲交代道:“将這個交給鳳雨樓掌櫃,讓他下在前去吃飯的官員的飯菜裏。”

兵與官員兩手抓,勝算會更大。

金承接過:“師姐放心,我一定完成。”

三人分作兩路朝着兩個方向奔去。

陸枝問道:“司家主,城西有什麽?”

司衡之:“司某的一至交好友在此安居,我們可去那暫時歇腳。”

陸枝一愣,道:“司家主,時間緊迫,城西過于遠了,還有兩日,我們便找一處破廟将就将就,你看可好?”

“這……”司衡之想起今早那句無心之言,頓了頓,答道:“好,那便依皇妃的安排。”

破廟并不好找,加之還得提防追兵,兩人一路輾轉跑至深夜才找到一處,夜裏寒風一陣接一陣地來,吹得廟裏垂布飄搖如鬼魅。

春夜寒意深重,因不便生火,陸枝索性把那些垂着的破布扯下來抖掉灰塵,分了一半給司衡之,各自蓋在身上禦寒。

陸枝雖然累,但冷得不太能睡得着,索性主動找司衡之聊天:“司家主,從未聽你講過司夫人,可以與我說說嗎?”

司衡之聞言溫潤地笑了笑:“我與绾兒之間的相處不過是些平常閑事,皇妃想聽便說給皇妃聽聽。”

陸枝背靠着幹草,縮在破布條裏,身體漸漸有了暖意,司衡之的聲音溫潤好聽,有些催眠,她聽着聽着便有些眼皮沉重。

“這般聽起來,陸枝深感司家主與司夫人兩心相悅,如今雖然分離,但司家主對司夫人愛意仍存,想來司夫人也是化作了這天上的星、人間的月,化作了這人間四季,風雨雷雪……”

她緩慢地眨了眨眼睛:“司夫人一直都陪在家主身邊……”

陸枝睡着過去。

司衡之聞言眸中閃過一抹異色,轉頭借着透進來的微弱月色看向陸枝,直到此刻,他才将鳳州的“齊绾”和陸枝徹底分離開。

他明白今夜陸枝是有意同他聊起绾兒,他太想念绾兒了,心底裏總隐隐期待着绾兒活了過來,她成了陸枝,只是不再記得他,他本只盼着“重活過來的绾兒”好,卻又忍不住對她傾注感情。

司衡之,你也是癡傻了,他在心底自嘲道。

他看向門外,石坎上蒙着一層薄薄的月晖。

【想來司夫人也是化作了這天上的星、人間的月,化作了這人間四季,風雨雷雪……】

這人間的月麽……

他擡起手虛地接住屋頂破洞漏下來的一抹殘光,眼底漸漸蕩開溫柔的笑意。

绾兒,是我太傻,原來你一直都在我的身邊。

绾兒,我很想你。

月色退下,天光湧現。

陸枝醒來見司衡之早已醒了,正站在門邊看着門外。

她打了個招呼:“司家主,早。”

司衡之轉過身,道:“皇妃,早。”

陸枝見司衡之看自己的眼神變了,便知曉他已經将她和齊绾分開看待,她笑了笑點頭,站起來往後仰舒展了一下身體:“司家主,今日是最後一日,我們要抓緊了。”

司衡之的面色變得認真:“嗯,皇妃放心,今日司某會将事情辦妥。”

陸枝點頭:“此番多要勞司家主費心。我去接金承,我們還在王家彙合,若發覺變故,家主只需顧好自己,藏匿好己身便可。”

司衡之沖陸枝作揖:“皇妃保重。”

陸枝看着他離開直至消失不見,她看了看四周,确認無人後走出破廟往原路返回,和金承順利彙合。

……

謝玄抵達京城的前一日,謝瓒弑父的流言已傳得沸沸揚揚。

流光由于一無所獲,被謝瓒下令杖責五十。

由于當着謝瓒的面實刑,行刑之人不敢耍滑頭,每一棍都打到實處。

五十棍結束,流光的背已皮開肉綻,那棍棒上還沾着他的一些碎肉血沫。

謝瓒冷眼看着:“流光,你真是越來越令朕失望了。”

流光忍着劇痛從刑凳上爬起來朝着謝瓒跪下,擡起顫抖的雙手合在一起:“請陛下恕、恕罪。”

謝瓒轉過身,餘光睨了他一眼:“明日謝玄抵達京城,直接将他押來朕的面前,若再出差池,”

他甩袖離去:“你便自行了斷。”

背上火辣辣的痛感加劇,流光喘氣的聲音又緩又重,他面色冷漠道:“是,陛下。”

霍仲寒将帶來的兵留在城外,只帶着一隊親兵押着謝玄入城。

流光親迎霍仲寒:“恭賀霍老将軍打下勝仗,陛下已為将軍備下接風宴。此人交給下官便好。”

霍仲寒抓住流光伸向謝玄的手。

流光面露兇光:“霍老将軍這是何意?”

霍仲寒:“無意。”

“年輕人,別着急,再等等。”

流光問道:“等什麽?”

陸枝的聲音從後方傳來:“等我。”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