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低調

低調

早上七點,手機鬧鐘鈴聲響起,突兀地打破了室內的靜谧。手機主人迅速從被子裏伸手把鬧鐘按掉,生怕把其他室友給吵醒。

雖然不用早起也沒了考試的壓力,但寝室裏的人陸續應着鬧鈴聲醒來。

翻身和哼唧聲此起彼伏,逐漸讓寝室熱鬧生動了起來。

遲欣捏着手機,揉着迷糊的眼,道歉說:“我昨天忘了關鬧鐘。”

睡在她對面的簡姿也是困意未消:“沒事,反正有一整個寒假都能睡懶覺。”

胡曉傾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滾:“我其實舍不得放假,還是覺得寝室夜聊最開心。回家以後好無聊,特別是過年走親戚,簡直比考試還心累。”

寝室裏一共四個人,就剩下葉舒然那裏最安靜。

但誰都知道她醒了,平時寝室裏作息最有規律的就是她,每天最早醒的基本也是她。

雖然隔着簾子,但她們基本都能猜到葉舒然這會兒肯定是在看書。

胡曉傾纏緊被子,把自己裹得像蠶寶寶:“舒然,你真決定畢業就回家啊?”

她們今年大四,這是在一起過的最後一個冬天。明年夏天她們就畢業了,考研和就業都是正常選擇,但葉舒然成績這麽優秀,卻一點都沒想過留在安京,而是一心要回家。

安京是超一線城市,知名高校多,優秀企業也多,比葉舒然遠在南方小城的家鄉要繁華發達得多。

一畢業就回去的,要麽是在安京沒有競争力留不下來,要麽就是家裏有皇位要繼承。

葉舒然平時很低調,雖然看得出家裏條件不差但也不像是要繼承皇位的。

簡姿這時也接話挽留她:“是啊舒然,你要不再考慮考慮,或者寒假回去跟家裏商量一下,我們這個專業你回去了也不好找對口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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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學的是文物保鑒和修複專業,确實不是熱門專業。

遲欣倒是沒跟着勸,她從小就跟葉舒然一起長大,又從家鄉南溪一起考到安京,很理解葉舒然的決定。

葉舒然的床簾被輕扯開一個口子,縫隙不大,隐約能看見她坐了起來。

“我已經在安京玩了四年了,沒什麽遺憾啦。”葉舒然依舊是一貫的慵懶語氣,聲線壓低後有點沙又有點蘇,“我爸媽其實對我沒要求,是我自己想回家。”

簡姿也坐了起來,靠在床頭紮頭發:“你不會真準備回去接班家裏的店吧?”

她們都知道葉舒然的父母在家鄉經營了兩家店鋪,好像是賣工藝品之類的。雖說這年頭做生意也是不錯的選擇,但葉舒然确實很有專業天分,學習成績一直遙遙領先,一點就透,有時還能跟老師切磋出火花,不少上過課的老師都對她印象深刻。

有這真本事想留在安京,去考個博物館的編制對她來說并不難,可葉舒然完全沒興趣。

葉舒然從床上下來,把手機放在書桌充電,她剛才确實看了一會兒書。

“只是想幫爸媽分擔一下。”她笑了笑,“他們都還挺年輕的,我爸估計還不想退休呢。”

其他人也陸續起床開始收拾整理,今天得各回各家了。

胡曉傾提議說:“那要不我們明年畢業旅行去南溪?”

南溪不是傳統的旅游地,選擇那裏當畢業旅行目的地的少之又少。

葉舒然挑眉:“你們大概率會失望的。”

簡姿和胡曉傾都看着她:“不是有你這個本地人接待嗎?”

葉舒然轉頭朝遲欣揚了下眉:“小遲,你覺得我猜的對嗎?”

遲欣點頭,和她們解釋說:“南溪除了自然環境不錯,其他真沒什麽可玩的。”

胡曉傾又悄悄看了葉舒然一眼,心裏陡生遺憾。

昨晚已經聚過餐了,離別的話每年都說,所以今天離開寝室的時候也沒人覺得有多少感傷。

簡姿和胡曉傾都是安京本地人,回家很方便,家裏的車過來接一下就行。

葉舒然和遲欣則一起打車去機場,早已熟練。

年前這段日子去南溪的人不多,飛機一半都沒坐滿。

遲欣看了眼在看書的葉舒然,忍不住好奇道:“你真沒發現曉傾的意思?”

葉舒然頓了頓:“大概知道一點。”

遲欣輕嘆:“她這學期主動申請換寝室,估計就是沖着你來的。”

她們寝室一直都是三缺一,因為剛入學那會兒有位同學突然退學了。

沒想到都大四了,本來住在隔壁的胡曉傾忽然申請要換寝室,就有了遲來的第四人。

葉舒然沒說話,點了下屏幕,翻了頁。

遲欣忽然笑了聲:“她提議去南溪畢業旅行,不知道是不是想去和叔叔阿姨認識一下。”

葉舒然從大一到現在,家裏人都沒來過安京,遲欣的父母倒是來過幾次。

以前大家都以為葉舒然和家裏關系不好,可她一畢業就想着回家,又不像是先前猜測的那樣。

葉舒然把手機放下,喝了口水:“有些事壓根沒可能,還是不要讓她有任何期望比較好。”

遲欣了然,不過也還是忍不住感慨了一句:“系花的第一次主動,就這樣夭折了。”

“感情的事,沒感覺就是沒感覺。”葉舒然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

她對胡曉傾,就只有同學之情。

**

在南溪的葉仰晨和謝栀薇夫婦今天早早就從店裏走了,家都沒回直接開車去機場等着接女兒。

夫婦倆從不去安京,但對女兒的牽挂一點也不少。不去安京是怕萬一遇到故人被認出來,給葉舒然帶去不必要的麻煩,女兒一個人在安京上學,真要有什麽事他們也很難及時趕到。

唯有低調,才最安全。

但他們沒想過以此束縛女兒,對于葉舒然畢業後的打算也不怎麽幹涉,沒想到是女兒自己提出要回來。

南溪的機場小,航班也不多,來接機的人更少。

葉仰晨看了眼屏幕:“沒晚點。”

謝栀薇也笑:“是啊,一轉眼又幾個月沒見了。”

平時視頻還是不如見面,每次來接女兒都很激動。

葉舒然見到他們後,給他們一人一個大大的擁抱,比起在寝室的慵懶熱情積極多了。

仿佛一回到南溪,她細胞裏那些被關起來的活躍因子又都開始跳動了。

遲欣也被感染得輕松不少,站在旁邊笑着和叔叔阿姨打招呼。

兩家人很熟了,也有默契,去安京是遲家出面,回南溪就葉家來接。

脫掉了厚重的羽絨外套,葉舒然從裏到外都輕快了許多。

坐上車後,她迫不及待詢問起爺爺的情況:“媽,爺爺現在完全好了嗎?”

上個月聽說爺爺病了,她一直挺擔心。雖然視頻裏爺爺的氣色還行,但終究年紀大了,大意不得。

“還有一點咳嗽,其他t方面都挺好。”

待會就能見到爺爺,葉舒然也沒追問太多細節,說再多也比不上親自見一面。

謝栀薇打量着她:“你好像有點瘦了。”

葉舒然摸摸臉:“是不是看着年輕了?”

“你本來就還是個孩子。”謝栀薇拉下她的手,也摸了摸她的臉,只不過眼裏多了心疼,“你一點也不胖,不準為了這個減肥。”

葉舒然岔開話題,看了眼開車的葉仰晨:“爸,你們最近有收到什麽好貨嗎?”

葉仰晨從後視鏡裏看了她一眼:“是收了幾件,至于好不好,等你鑒賞咯。”

一聽有寶可鑒,葉舒然更精神了,下意識就坐直了。

“是什麽類型?青銅還是瓷器?”

這兩種是她最喜歡的了,但最近兩年這類的寶物反而見得少。

謝栀薇輕拍她的手:“是青銅,東西已經在你爺爺那兒了。”

葉家是鑒寶世家,幹這一行已有數百年,但幾十年前卻突然隐退,鮮少露面。

葉氏家族裏有不少人在從事鑒寶,但真正得到真傳的是葉聽辭這一脈,他也是當時葉家的話事人。

退隐後他帶着家人隐居,但總有人打探尋來,只好不停搬家,越走越遠,越搬越偏。

最終,葉聽辭選擇如桃源般安寧無名的南溪定居。

葉仰晨和謝栀薇夫婦也在南溪開起了古玩店,葉家不再為別人鑒寶,這些本事只用來自己吃飯。

葉舒然就出生在南溪,長在南溪,但大部分童年時光都是在比南溪更偏僻的和美村度過的。因為爺爺葉聽辭就住在村子裏,她喜歡聽爺爺講故事,喜歡爺爺家裏那些特殊的玩具,也喜歡和爺爺學本事。

爺爺家裏有很多看上去舊舊的物件,銅燈、玉石還有瓷瓶,這些都是葉舒然小時候的玩具,比城裏買的色彩斑斓的娃娃有趣多了。

心裏一直惦記着新收的青銅器,葉舒然在車子剛停在村口時就趕緊下車。

這些年村裏修了路,但要往葉聽辭家去還是走路更方便,因為可以抄近道。

葉仰晨準備繼續把車往前開,忽然看到幾輛黑色轎車堵在前面。

謝栀薇也看了幾眼:“是不是他們到了?”

幾天前就聽說有人要來,村長特地來打了招呼。

和美村裏剩下的人不多,基本都是熟人,很少有陌生人前來。

村長說是海城會過來一些人,要來度個假,不會打擾到其他人。

葉仰晨夫婦雖然不問江湖事,但和美村哪點算得上度假之所?過年都沒多少年輕人回來,何況還是從海城來的。

大概率是來躲什麽事的,但這種事大家只是心照不宣。

那幾輛轎車價值不菲,和周圍環境格格不入,但對方好像一點都不心疼豪車被這樣蹂躏。

葉仰晨停了下來,這裏路窄,他準備等那幾輛車離開後再過去。

車上陸續下來不少人,都穿着制服套裝忙着搬行李,直到最後一輛車的車門打開,終于下來了個不一樣的。

曲清萸大概也沒想到,她剛參加完一場古董拍賣會後會被直接送到機場然後幾經周轉來到了這個地方。

一路上沒人跟她解釋到底怎麽了,只說這是家裏的安排。她也有過緊急出差去收古董的經歷,還以為和美村裏有什麽難得的珍寶。

誰知到了這裏,一再确認,才知道這次真沒什麽寶物在等着她,純粹讓她來這裏放松一下。

她坐在車裏觀察了一段時間,除了自然風景還行,沒發現這農村有什麽可以讓她放松的。

但既然來了,又是家裏的安排,她只好先待幾天,等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再做打算。

葉舒然走得早,又抄了近道,自然沒見着曲清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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