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她沒立即接話, 甚至連眼眸也只是微擡，又迅速恢複到之前的狀态。曲清萸默默等着，等葉舒然松手。
她心裏其實是不想這麽快就松開的，但她們也不是頭一回這樣牽着了。基本上葉舒然都不會貪戀, 放開得利落幹脆。
曲清萸暗自嘆了口氣, 其實也不是大不了的事。葉舒然松手是十分自然又正常的事情, 她又有什麽好苛責的呢？
可是等了好一會兒, 曲清萸仍被牽着。
她怔了下, 有些恍然，下意識彎了彎指尖。她想确認，自己現在的意識感知是否還如常？
要不然，怎麽會感覺不到變化，一直停留在某個時刻呢？
可是手彎了，觸感很正常。曲清萸現在确定，她就是還沒被放開。
葉舒然溫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人有點多, 別走散了。”
曲清萸這才正式去看她，那雙明亮的眸子除了如陽光的暖意之外, 還多了一絲朦胧的局促。
不是尴尬, 不是客套, 反而是生澀的局促。
曲清萸忍不住輕笑了聲。
果然，葉舒然的眼珠迅速轉了幾下。
曲清萸看出她是有意不想松手，也大致猜到了一點目的。雖然昨天才下了決心，可真到了此時此刻, 她多多少少有點不受控制。
畢竟剛才在等待被松開的時間裏, 她已經有很多次不情願的念頭冒出來了。
曲清萸被葉舒然生澀的樣子逗笑, 還有些莫名的心動，甚至想要讓這樣的狀态多持續一會兒。
她在心裏做了讓步：距離歸期也不剩幾天了, 不如多留點美好記憶。
經過自我說服後，曲清萸更加放松，做好了沉浸享受的準備。
葉舒然心裏一直忐忑，生怕曲清萸露出厭惡的神情，又或是更幹脆一點，直接掙脫。
剛才拉人上山是名正言順的理由，但到了窄頂還舍不得松開，那就不那麽容易糊弄過去了。
她有意拖了點時間，見曲清萸沒開口，這才堂而皇之扯了個理由。
不擅長說謊的人對這種場面是很煎熬的，葉舒然也不知道自己從哪裏來的底氣，竟然硬着頭皮真說了。
明知是假話，她還睜着眼說得真切。
好在今天人确實不少，周圍叽叽喳喳的熱鬧得很，也算是給她的“理由”增加了點證據。
曲清萸的輕笑成功撥亂了葉舒然的心弦，本就忐忑的心現在已經要去嗓子眼蹦迪了。
耳朵都開始有t點嗡嗡的，葉舒然以前從沒這樣局促過。
手被輕輕晃動了兩下，葉舒然喉嚨一緊，下意識以為曲清萸要掙脫。
心不受控制地下落，嘴角也不自覺地下壓。
但很快她就反應過來，掌心的溫度沒有改變，而自己的指尖也沒有變空，仍然和另一個人的手相扣着。
“是挺多的，那得抓牢點。”
葉舒然的呼吸一頓，僵了好一陣，才緩緩轉頭。
她剛轉過去，便對上曲清萸含笑的眼眸。
本就誘人的吊梢眼添了風情，撩人效果原地爆炸，葉舒然覺得自己頭皮都有點麻了。
這時有人走近，聲音不大不小：“舒然，你們今天也來玩啊？”
葉舒然恍然回神，從二人世界裏跳脫出來，才發現周圍的人都在往她們這邊看。
曲清萸在篝火晚會上已經驚豔過大家一回，大家也知道她倆關系不錯，加上村長交代過讓葉舒然招待，所以今天帶曲清萸來這裏，大家并不覺得意外。
葉舒然咽了下口水，神色鎮定：“是啊，今天天氣好嘛，出來走走。”
女生之間牽手在村民眼裏更是不稀奇，何況她倆跳舞的時候牽得更久。
那人朝曲清萸點了點頭，又笑了下，算是打過招呼。
村民們對曲清萸還是不太好意思主動搭讪，便主要和葉舒然說話。
曲清萸也不插話，默默等在旁邊。垂在她倆身側的手倒是一直牽着。她偶爾能感覺到葉舒然情緒的變化，尤其是她回答村民問題時夾雜“小謊話”時，手會不自覺輕晃。
曲清萸覺得這很有趣，還有一種奇怪的滿足感。就像是在場那麽多人裏，唯有她一個人知道葉舒然的秘密。
熱情過來打招呼的人終于應付完了，大家都各歸各位，繼續和自家人欣賞風景去了。
葉舒然松了口氣，還沒來得及開口，又聽到耳邊的輕笑。
她轉過頭，無奈道：“我那麽辛苦，你竟然還笑？”
沒想到曲清萸笑意更深了：“我知道你辛苦。”
她笑起來可真好看，比被陽光沐浴過的春風還讓人沉醉。葉舒然承認自己有時也挺膚淺的，除了好看，一時間竟想不出更多的詞來形容。
曲清萸被她直愣愣的眼神看得有點不好意思，微微抿了抿唇：“我不是一直在旁邊陪你辛苦嗎？這還不夠意思？”
她确實一直在身邊，沒有顯出任何不耐，也沒有因為話題幾乎只是圍着她周邊卻始終不落她身上而不悅，甚至連姿勢都沒有明顯調整過。
葉舒然起初和村民交談還有點着急，後來才漸漸平緩下來。現在想來，大概就是因為曲清萸一直都在，給了她安撫信號。
葉舒然也跟着笑，兩人就這麽對視笑了一陣，才想起來今天的目的。
看了圈四周，适合看遠景的地方都已經站滿了人。過去和村民打招呼騰出個位置并不難，但葉舒然又覺得有點掃人家的興。
曲清萸像是看穿了她的糾結，不經意道：“你帶我去逛逛除夕沒去過的地方？”
那晚她們在窄頂幾乎把觀景臺站了個遍，光是為了挑拍照角度就選了好幾次。現在擠滿人的地方，其實她們早就領略過了。
而曲清萸說的沒去過的地方，是因為夜色深沉，角落陰暗而被放棄的。
但現在不同了。現在陽光明媚，人聲鼎沸，那些地方不該被錯過。
曲清萸想擁有更加完整的窄頂回憶，她想，或許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了。
葉舒然想了想，拉着她往前走：“你跟我來。”
她事先沒說去哪裏，曲清萸也沒問，就這麽被她牽着去了。
對于窄頂，曲清萸是不可能比葉舒然更了解更熟悉的。但她對葉舒然的放心，又好像并不僅僅因為這一個理由。
身後的人聲漸行漸遠，慢慢又恢複了寧靜，就像除夕那晚。
但眼前的景色卻和那晚不同。
那晚她站在高處，看着遠處連綿紅雲，深受震撼。
此刻她只需略微低頭，便能看見迎風搖曳的花朵。
在冬季能看到這麽多綻放的花，怎能不讓人心意暖融？
“我們和美村啊就是這麽人傑地靈，氣候好得不得了。”
曲清萸聽到那驕傲的口吻，噙笑看她：“我怎麽覺得你在誇自己？”
葉舒然挑眉：“有嗎？”
“人傑地靈。”
葉舒然啊了聲，了然的樣子看上去有點無辜，但眼神裏的笑意又說明不是那麽回事。
“我只是在客觀陳述。”她用空着的手摸了摸鼻尖，“這裏的人也不止我一個。”
曲清萸的那抹笑依舊挂在嘴角，意味深長地眨了眨眼。
葉舒然陪她在花叢邊靜靜繞了一圈，除了花，還有些不常見的植物，葉舒然也都一一做了介紹。
曲清萸輕嘆：“我本來以為你只精通古玩。”
“在和美村長大的人都知道這些。”她倒是沒自誇，坦然道，“是城市裏的生活太局限，讓很多人失去了本該有的可能。”
曲清萸盯着不遠處的草木失神，過了一會兒，才問：“所以你很抗拒留在城市，迫不及待想回來，是因為這個理由？”
“每個人都有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我只能代表我自己。”葉舒然擡頭看了眼天空，被陽光刺得眯了眯眼，“我只是慶幸自己有另一種選擇。”
她整張臉微微仰着，被陽光籠罩去大半。
下颌線分明又圓滑，把她側臉的優點襯托得更加明顯。
曲清萸這才發現，不僅下颌線，她的下颚線也很好看。
然而此時更打動她的，是葉舒然用如此平靜又自然的語氣說出的那些話。
曲清萸已經完全不覺得她是小孩兒了。
有時，她甚至覺得葉舒然比她還沉穩。
葉舒然轉過頭，看到曲清萸盯着她看。
這是第一次，從曲清萸的眼裏清晰看到那種陌生又熟悉的情緒。
因為她也有。
葉舒然激動起來，仿佛曾經覺得毫無可能的事，乍現曙光。
然而，這道曙光稍縱即逝。
不等她加深記憶，那抹情緒就從曲清萸眼底消失了。
曲清萸将視線轉回花叢，除了氣息有些起伏，和之前沒什麽變化。
“這些花，都是誰負責照料呢？”
“誰有空誰來。”
曲清萸詫然：“就沒有專門的人負責？”
“窄頂是全村人的，人人有責。”
曲清萸越來越能體會和美村到底特別在哪裏，這裏有太多已經被城市化生活抹掉的痕跡。
“想拍幾張照嗎？”
曲清萸當然想，她不僅想拍這些花，也想拍……
葉舒然從口袋拿出手機：“今天用我的拍，怎麽樣？”
曲清萸沒說話，表情也看不出同意不同意。
葉舒然舔了舔唇：“拍完我會發給你的。”
曲清萸把碎發別到耳後，又看了附近：“這裏光線都太強了，拍出來可能不太好看。”
葉舒然發現确實如此，失落之情更是肉眼可見。
曲清萸不忍見她失望，想了一下，主動把保镖叫了過來。
等她低聲吩咐完，葉舒然驚嘆：“你連這個都記得？”
她讓保镖去找村民借傘，可以拿過來遮擋一下光線。
但今天帶傘的人不多，她記得有幾戶帶了孩子的家庭手邊挂了傘。
曲清萸一臉雲淡風輕：“正巧看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