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曲廉優剛交代完老寧, 郁婉馨轉頭就給女兒打了電話。電話那頭曲清萸懶洋洋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倒是沒讓郁婉馨詫異這個點還沒起床，而是讓她恍惚間想起女兒小時候的樣子。

那會兒曲清萸還在上小學，雖然生物鐘已經被調整得很規律, 但畢竟還是孩子, 偶爾也有犯懶鬧情緒的時候。

有時曲清萸會賴床, 怎麽哄都不肯起來, 還會把自己藏進被子裏, 連頭發絲都要收進去。

郁婉馨沒轍，只好順着她，不再硬催她起床，反而坐在床邊陪着她。曲清萸過了一會兒會自己慢慢探出頭來，又過了一會兒就主動起來穿衣服了。

郁婉馨那時就知道，女兒和她脾氣很像：吃軟不吃硬。

“媽，你怎麽不說話？”雖是慵懶的聲音, 但曲清萸其實已經醒了，只不過懶得起床而已。

郁婉馨從遙遠的回憶裏回過神, 卻不自覺帶了點過去的語調：“還不起床啊？”

曲清萸也沒想到郁婉馨會突然用這種語氣跟自己說話, 好似瞬間回到了小時候。

她扯扯被子, 笑道：“醒了，但發現沒什麽事做，就多躺會兒。”

這才像是真正的度假，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心裏又一直有着期待, 悠閑等待着時間的緩慢前進。

曲清萸越來越享受這樣的狀态, 讓她找回迷失很久的自我。

“既然在那邊待得無聊，就早點回家吧。”

曲清萸突然睜開眼, 搭在被沿的手緊了一下：“不是說好過了十五回去嗎？”

“我跟你爸都很想你，而且你在那邊也沒什麽可玩的，還不如回來。”郁婉馨自然不會把之前那些風波告訴她，“你爸已經讓老寧去安排了。”

曲清萸這回是徹底清醒了，那股慵懶也因為這幾句話頃刻煙消雲散。

她坐起來靠在床頭，将長發捋到肩後：“那是哪天？”

郁婉馨以為她也急着回來，要不然也不至于語氣瞬間就變了：“看你自己的想法。想快點的話，後天應該就可以……”

話還沒說完，曲清萸就打斷了：“媽，我還不想回去。”

郁婉馨頓了一下，不解：“為什麽？在那邊還沒住膩啊？”

曲清萸緊了緊唇，葉舒然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在腦中出現，可又都被她強行壓了下去。

“我都跟人約好了，還有幾個地方沒玩呢。”

郁婉馨笑了：“那你今天怎麽會無聊到這個點了還賴床？”

“因為例假。”曲清萸嘆了口氣，“要不然我能玩更多地方。”

聽上去确實挺遺憾的，郁婉馨猜不準她是不是真不想回來。

“你真覺得和美村好玩？”

和美村好玩嗎？以曲清萸的标準來說，只能說還行。

但繼續待在和美村好玩嗎？曲清萸的答案顯而易見。

“很不錯啊，在這裏有向導，能看到平時見不到的風景，不虧。”

曲清萸把之前篝火廣場、窄頂和溫泉的事都大致說了一遍，其中不乏自己的贊嘆，唯獨刻意淡化了葉舒然的存在。

郁婉馨聽她說起這些的時候，頗為享受而且回味無窮，也有些好奇：“真那麽特別？”

這些所謂的民俗活動她也在旅游景點見過不少，一次兩次看個新鮮還成，沉浸其中還真不太容易。

曲清萸笑着解釋：“媽，你不要帶着刻板印象去想象。這裏沒什麽游客，就是很淳樸很傳統的本地風俗。原汁原味，就是最特別的地方。”

郁婉馨也不争辯，又問：“那你過兩天要去哪裏玩？”

曲清萸剛準備說，可轉念一想，又覺得河邊和窄頂這兩處聽上去吸引力并不怎麽出挑，生怕被媽媽追問。

她可以故意不提一些事，但她不想故意騙媽媽。

“保密。”

“這有什麽可保密的。”

郁婉馨倒也不是非要知道，但聽到女兒那期待感十足t但又故意隐藏的語氣，想象不出到底是怎樣的風景能讓她這樣。

“好吧，既然你已經和別人約好了，那就等去過了再回來。”

母女倆讨價還價，終于決定比原定日期提前三天回去。

曲清萸知道要是自己繼續堅持留下來，爸媽那邊可能真會有其他猜測。

她的第一反應就是不願讓父母察覺葉舒然的存在，更不想被他們知道她跟葉舒然的關系。

可是……她們有什麽關系？

挂了電話後，曲清萸自己也有點失神。

剛才通話時她時時謹慎，就怕萬一說漏嘴把葉舒然的名字給念出來，可這個名字一直在她嘴邊打轉。

她再怎麽在母親面前掩飾，也無法否認，想要多在這裏逗留幾天的主要原因就是葉舒然。

曲清萸很享受和葉舒然相處時的氣氛和心情，可她也清楚，繼續發展下去對她們都不是好事。何況這種暧昧關系一定會随着她離開戛然而止。

惹了火卻帶不走，還不如別惹了。

曲清萸的心情莫名低落下去，既是因為和美村之旅要提前結束，也是因為她為這段因緣邂逅定了調。

就只當做一段邂逅好了。

曲清萸知道寧叔已經在安排她離開的事，但她卻不想把這個消息告訴葉舒然。至少在她們去玩之前不想說，她不想讓離別的情緒影響出游的心情。

葉舒然這幾天都沒去歡喜屋，她的草稿已經改得差不多了。她準備先把邊角部分刻好，等打聽出來曲清萸的想法後再把主體完成，這樣就不會太趕。

即便如此，她還是有意壓縮了其他時間，這幾天幾乎沒怎麽出過門。

謝栀薇問葉仰晨：“你看到舒然刻的東西了嗎？”

葉仰晨翹着腿在看一本古籍：“看到了，她說這次想嘗試棧橋。”

謝栀薇見他毫無反應，嘆了口氣：“她以前對橋沒興趣的。”

葉仰晨回憶了一下：“好像是。”

不過他覺得這沒什麽大不了的：“人都是會變的嘛。肉吃多了就想吃蔬菜，天天吃素變寡了以後又饞肉，這也不奇怪。”

謝栀薇輕輕踢了他拖鞋一下：“你女兒不是這種變來變去的性格，你還不清楚啊。”

“那倒也是。”

葉舒然從小到大就是個“專一”的人，她喜歡的，基本都會一直喜歡。她不喜歡的，很少能讓她改變想法。

雖有疑惑，但葉仰晨和謝栀薇誰也沒去打擾葉舒然。哪怕是她出來吃飯的時候，他們也沒有刻意問起這事。

終于到了曲清萸可以自由出行的日子，葉舒然和她約在路口見。

曲清萸今天特地穿了條寬松舒适的純棉運動褲，鞋子也換成了更加适合攀爬的平底鞋。上身是一件純白色交叉邪領的毛衣，長發也紮成了幹練的馬尾。

葉舒然依舊和平時差不多，青春，休閑。

但曲清萸這番打扮着實減齡不少，和葉舒然站在一起幾乎看不出什麽年齡差距。

葉舒然眼眸一亮，看着曲清萸從遠及近，一步一步朝她走來。

曲清萸在她面前大概一米處停了下來，見她還怔愣着，彎唇笑了笑。

“等很久了嗎？”

葉舒然回過神，倉促将定格在曲清萸臉上的視線移開。

“不久，我也剛到。”

曲清萸意味深長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麽，只是笑意深了些。

葉舒然率先轉身，曲清萸很快便跟了上來。

兩人雖是并肩，但她們之間始終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葉舒然見她狀态不錯，猜她例假的影響已經微乎其微，這才放心帶她去窄頂。

“今天窄頂的人估計不少，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窄頂對本地人來說就跟公園之類的景點差不多。除夕沒人特地去，但過年期間沒事就會去逛逛，更何況是像現在這樣的明媚晴朗好天氣。

曲清萸想象了一下，猜說：“五倍？”

葉舒然挑眉：“想得美。”

除夕那晚就她們和保镖，一共就四個人，五倍也不過二十多人。

曲清萸輕嘆：“十倍？”

葉舒然不忍她次次疊加屢屢破防，忍笑道：“十倍肯定有的。”

這種天氣，全家出動很正常。

曲清萸心裏一沉，人多就會很吵，而且……

她一點也不喜歡将來回憶起來的時候只有鬧哄哄的背景聲，忽然有些後悔除夕那晚沒有多待些時間。

葉舒然說的十倍，從上山時就初現端倪。

再也不是除夕那晚的寂靜安寧了，現在的曲清萸不僅要看腳下的路，還要兼顧前後的人。

雖然都是同向而行，但人多起來後就不再有随心調節速度的自由了。

曲清萸沒想到一步都不能停，這對于仍處于特殊期的她來說略有挑戰。

但自從篝火晚會後，村裏人幾乎都見識過她的厲害了，當衆丢臉的事她堅決不做。

咬牙也要堅持，曲清萸低着頭盯着臺階默默計數。

“我拉你。”

葉舒然聲音傳來的時候，曲清萸還沉浸在數臺階的專注中。

擡起頭，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朝她跳舞的手指。

她把頭擡得更高了點，看到葉舒然含笑的眼睛。

“累了吧？我帶你走。”

她的聲音柔和清潤，語氣又是如此的善解人意，甚至稱得上體貼。

曲清萸眨了眨眼，明明想說不用，可就是被那手吸引，不受控制地搭了過去。

雙手交握的瞬間，曲清萸身體放松的瞬間，心跳卻快了很多。

她垂眸，沒看葉舒然。

葉舒然也沒說話，只是靜靜牽着她往上走。

曲清萸一直微微低着頭，就和剛才認真數臺階時一樣，可心思早就到處亂飛。

她想看看葉舒然此時的表情，又想知道周圍的人看到她們牽手是什麽反應，她甚至還在想，待會下山的時候，還會牽嗎？

思緒一旦發散，時間的流逝就變得毫不明顯。

曲清萸就這樣被葉舒然不知不覺帶上了窄頂。

“到了。”

曲清萸這時才正式擡眸看她，葉舒然眼底的笑意比剛才還要明顯，和這明媚陽光不相伯仲。

餘光中，曲清萸看到她們牽在一起的手，并沒有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