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城
回城
北疆都城外二十裏。
高大白馬上坐着一抹修長的身影,鎮北大将軍沈珏身着一副銀白龍鱗铠,頭戴一頂亮銀獅子盔,面巾在勁風中獵獵作響,露在外面的只有一對淩厲劍眉和黑曜石般的眼睛。她身後是身披執銳的沈家軍,沒有沈珏的命令,沈家軍內部靜得連根針落地都能聽見,全軍彌漫着一股靜穆肅殺的氛圍。
看到一裏開外的北疆士兵,沈珏不慌不忙,反手握住長戟,向後比了個手勢,沉喝一聲:“上!”
身後的士兵策馬列陣,沖向敵軍,其中就數沈珏一馬當先,沖鋒在最前線。
戰馬的嘶鳴聲與士兵們的喊殺聲混成一片,一時之間,北疆軍潰不成陣,被打得落花流水,傷亡慘重。沈珏幹脆利落地用長戟解決掉幾個小卒,随後便瞄準目标直奔敵軍将領葛爾丹。
眼見北疆軍一片頹勢,而沈家軍軍心強盛,葛爾丹起了撤退的心思,沈珏一眼将他看穿,将他的退路徹底封死。
沈珏閃身到葛爾丹前,長戟招招向前狠刺,葛爾丹左支右绌,疲于應付,最終被沈珏一戟刺于肩部,落于馬下,活活被擒。
見将領被擒,北疆士兵軍心動搖,紛紛向後撤退,不願再戰。沈家軍一鼓作氣,沖向敵軍,将殘兵敗将團團包圍,生擒俘虜萬人有餘。
這場戰争從正午打到了傍晚,待處理好所有俘虜後,已然将近深夜。沈珏命士兵們就地紮營,休養生息,為明天的攻城之戰做好準備。
營地建好,士兵們圍在篝火前喝酒吃肉好不痛快,此時沈珏手持一碗水,立于衆軍之前。
“戰士們,十二年前,北疆士兵肆意在邊疆燒殺搶掠的屈辱我想大家不會忘記。而在我們五裏開外,正是北疆都城,如若我們能順利攻下北疆都城,十二年前的恥辱将被徹底洗刷。諸位,有沒有信心?”沈珏的聲音直穿雲霄,字字有力。
“有!”衆士兵扯着嗓子喊道。
“好,今夜我就以水代酒,待到凱旋之日,再邀諸位暢飲玄醴。祝君,武運昌隆!”沈珏飲罷碗中的水,順勢将碗摔在地上。
衆士兵熱血沸騰:“将軍威武!”說罷也學沈珏,将碗中的水一飲而盡。
第二天一早,沈珏用葛爾丹的鮮血祭旗,告慰已死士兵的在天之靈,衆将勇猛更甚,就此前往五裏外的北疆都城。
這是一場持久戰,沈家軍足足攻了三天三夜,才将北疆都城的城門攻破,期間屍山血海,血流成河。
至此,沈家軍大勝,至于後續的北疆王上被殺,王子被擒,北疆俯首稱臣,自不必再提,
數日後的大宋國京城。
北疆都城被破的捷報傳來,京城大喜,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平民百姓,都對沈珏稱贊不已,譽不絕口。
大宋國民風開放,男女平等,故百姓并未對沈珏這個傳說中的威猛女将軍有什麽偏見,連先皇都是女性,鎮北大将軍是女兒郎又何妨,這反而體現了我大宋國巾帼不讓須眉的氣概。
大宋國皇帝在早朝上親自誇獎沈珏功績,封賞自是不在話下。
文武百官紛紛稱贊陛下知人善用,英明神武,一番吹噓令皇帝很是滿意。
下朝之後,皇帝在甘露殿批閱奏章,見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心中不免有些厭煩,揉揉眉心與身旁站着的言祁閑談:“北疆都城被破是件大喜事,沈珏此次功不可沒,朕想為沈将軍辦一場接風宴,言卿意下如何?”
言祁低頭回複道:“依臣看,沈大将軍勞苦功高,此次接風宴應大操大辦,以彰顯我大宋國對沈大将軍的重視。 ”
皇帝微笑颔首,見言祁和自己看法一致,很是滿意。随即便繼續批閱奏章,絲毫沒有注意到言祁藏在衣袍下的手微微顫抖。
終于要回來了嗎?
言祁不由得回想起十二年前那道清麗挺拔的背影,有些微微出神。
從昨日接到北疆都城被破的捷報起,言祁便沉浸在巨大的喜悅當中。将軍大人打了勝仗,将軍大人要回京了,将軍大人要在京城久住,這一個接一個的喜訊砸得他有些找不着北。
此後終于可以在人群中遙遙一望那人,而不是像以往那樣只能從邊疆的奏章中尋得有關那人的蛛絲馬跡。那人對言祁來說,就如遙不可及的山巅新雪一般,連在夢中肖想她的模樣都是一種玷污。在過去的十二年中,他只能任由思念如絲絲縷縷的細線一般将自己的心勒得生疼,如今哪怕是想一想即将見到那人,他都緊張得渾身戰栗。
時光飛逝,轉眼間就到了沈珏回京的日子。
沈珏回京這天天氣大好,暖融融的陽光照在每一個人身上,一掃前些日子的連綿細雨。
京城的道路兩邊擠滿了翹首以待的百姓,他們踮腳張望着,等待沈珏露面。
等到日上三竿,城門外響起整齊有序的馬蹄聲,衆人便知曉,沈将軍即将進城。
軍隊之中打頭的那位便是沈珏,她坐在一匹亮黑的駿馬之上,身姿挺拔,眼睛炯炯有神,目不轉睛地直視着前方。緊随沈珏其後的是她所率領的一千親衛,走在街道上氣勢磅礴,整齊劃一,肅殺之氣撲面而來。
随着軍隊的遠去,人群還在熱切讨論着。
“沈将軍真是儀表堂堂,一表人才。”
“要我說啊,沈将軍真是溫柔似水,剛才還看了咱們一眼呢,一點也不像傳聞中的母老虎形象。”
“說什麽呢你,那都是北疆對沈将軍的傳聞,怎麽可能好聽!”
“也不知道沈将軍最後會娶誰家的公子......”
“我瞧着林家嫡次子就不錯,清俊端雅,正與沈将軍相配。”
“林家小公子年方二九,和沈将軍相配未免年齡差大了點......”
“要我說還得是張府上的陳公子,模樣和身段都是一頂一的拔尖。”
“陳公子是個鳏夫,沈将軍再怎麽樣也不至于淪落到娶一個鳏夫的程度......”
随着沈珏與親衛的遠去,人群中的議論聲漸漸散去,原本湊熱鬧的人見聽不到什麽八卦也接連離開。
沈珏先前就接到聖旨,聖旨中皇帝交代她回城後不必急着進宮面聖,先回将軍府與家人團聚,因此她先将一千親衛安置在京城軍營,随即便快馬加鞭趕回将軍府。
望着蒼遒有力的“将軍府”三個大字,沈珏不禁覺得有些恍若隔世,她在外跟随祖父出征十二年,上一次回将軍府,還是她十六歲的事情,如今她連将軍府的牌匾都有些認不得了。
沈家世代戍守邊疆,到了沈珏父親沈榮那一代,卻子嗣稀薄。沈珏的祖父沈正真征戰一生,臨了生出t的兒子沈榮先天不足無法學武,只能當個閑散侯爺。沈榮身子骨不好,生有一兒一女。但偏偏兒子沈煜跟他一樣,也是個瓷娃娃。
沈正真本已死心了,以為沈家世代在邊疆掙下的功勳到這一輩也算結了,沒想到五六歲時沈珏在武學方面展現了極大的天賦。沈正真見此大喜過望,傾盡心血培養沈珏。沈珏倒也争氣,八九歲時武功便與一成年男子無異,十六歲時就同沈正真在邊疆征戰沙場,成為了人盡皆知的沈小将軍。
整理好心情,沈珏長吸一口氣 ,随即踏進了将軍府。
一進将軍府,便有下人急忙通報:“沈将軍回來了!”
通報聲還沒落地,便有一美婦人匆匆趕來,剛一和沈珏打了個照面,便哭喊道:“珏兒——”,美婦人摸了摸沈珏的臉,眼淚流了出來,“這麽多年沒見,黑了,瘦了。”
随後出來的是沈榮和沈煜,兩個男人望着如今已經成人的沈珏,也背過身去偷偷擦着眼淚。
“邊疆的生活苦不苦,累不累,瞧你都瘦成這樣了。”沈珏的母親陳念慈擦了擦眼淚,平複了一下心情,開始詢問沈珏。
盡管這個問題沈珏已經在信裏回答過很多遍,但她還是耐着性子道,“不苦,不累。”
沈榮在一旁喃喃道,“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往後便留在京城吧。”
沈珏回答得不卑不亢,“父親,這不是我一個人能說了算的,得視邊疆的情況而定。”
沈榮忍不住偏過頭去,眼眶微微發熱,當年送她上邊疆也是迫不得已,無數次午夜夢回,他都在後悔這件事情。
沈珏與沈煜年紀相仿,年幼時最是要好,故沈煜哭得最為傷心,“姐姐,若不是我沒用,你也不必上邊疆打仗。”
“萬不可這麽說,現在的你是京城數一數二的書畫家了,每個人擅長的領域不同罷了。”沈珏制止沈煜道。
沈珏又詢問了弟媳和小侄子的情況,得知一切都好,便放下心來。
與家人團聚後,四人坐着說了些體己話,還是沈煜提出姐姐長途行軍勞累,應先讓她前去休息,沈榮和陳念慈才依依不舍地放沈珏回到自己屋裏。
沈珏回屋換好便裝後,又在床榻上閉目休息了一陣子,本打算直接休息到傍晚,但卻被前來通報的丫鬟吵醒。
“小姐,宮裏的言公公來了,說要見你呢。”
驟然被吵醒的沈珏頭腦有些昏沉,思索了半天才想起來言公公是誰。
原來說的是當朝司禮監掌印兼東廠廠督,言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