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巧了
巧了
言祁睜開眼睛後, 第一感覺就是疼，疼得他都懷疑是不是全身的骨頭被人打斷了。
還未待言祁驚訝自己竟然還活着，他擡眼看到的便是沈珏的側臉。
将軍大人？
她怎麽在這裏？
而且, 他現在怎麽躺在了将軍大人的腿上？
言祁搖了搖有些昏沉的腦袋，終于想起在他躍下懸崖的前一刻, 看到了将軍大人的身影。
他剛想開口詢問, 沈珏就仿佛察覺到了什麽一樣，迅速睜開眼睛, 一只手捂在了言祁的雙唇之上。
“噓，外面有腳步聲。”沈珏壓低聲音對言祁說道。
言祁緩緩地眨了眨眼睛，示意他會保持安靜。見他如此配合，沈珏的嘴角微微上揚。
一時之間，狹小的空間裏靜得連根針落地都能聽得見。
言祁環視了一下周遭的環境, 他的身下是砂礫和泥土，四周和頭頂都是石壁，看樣子他們現在是在一個山洞裏。他們所處的山洞空間很是狹小，只能容納一人勉強站立。言祁細細拈了一下身下的泥土，摸到了一粒一粒的東西。
是蝙蝠屎。
看樣子還是一個蝙蝠洞，只是不知道生活在這裏的蝙蝠都去了哪裏。或許是被将軍大人趕跑了吧, 想到這點, 言祁垂下了眼睛。
沈珏側着耳朵認真聽了一會外面的動靜, 待到腳步聲漸漸離去之後, 她才松開了在言祁雙唇之上的那只手。
方才他在昏迷, 躺在将軍大人的腿上有情可原，但現在他已經醒了, 萬萬不可繼續躺在她的腿上，這樣于情不通, 于理不合。
言祁強忍着疼痛想從地面上坐起，可惜試了一次卻沒有成功。他搖搖欲墜，最後還是落到了沈珏的懷抱當中。
沈珏帶着笑意的聲音從他的上方傳來，“言公公這可是第二次投懷送抱了。”說着，她順勢将言祁抱起，讓他的背部靠在了自己的胸前。
身後之人說話時的熱氣撲在了他的脖頸上，微微泛着癢意。
兩人現在的姿勢極為親密，沈珏只需輕輕一攬，便能把言祁擁在懷中。倘若言祁回頭，那可就……
意識到這一點後，言祁下意識想坐到她的對面，但是當他雙手撐地想要坐起，右腳剛剛接觸地面的的時候，一陣錐心的疼痛襲來，言祁忍不住悶哼一聲。
“怎麽了？”聽到言祁那聲悶哼後，沈珏瞬時沒了調笑的心思。
言祁強忍着疼痛坐到了沈珏的對面，山洞裏空間狹小，即使他努力避開沈珏，把背部緊貼在身後的石壁上，他與沈珏之間也不過是一臂之隔。
因為疼痛實在是太過劇烈，言祁下意識地把頭埋在雙膝之間，蜷縮成一團。
雖然不明白為什麽言祁方才的第一反應是逃跑，但沈珏還是湊了過去，放柔了聲音問道，“是哪裏疼？”
良久，言祁悶悶的聲音才從雙膝之間傳來，“右腳的腳踝。”
沈珏脫下言祁的長靴，撩起他的褲腳，仔細查看他的腳踝。
或許是因為腳踝不常被陽光所曬，這裏的皮膚要比他別的地方白皙很多，不同于他臉上的瓷白，他的腳踝處是冷白色，沈珏只不過是輕輕地按了按，便留下了一道清晰可見的手指印，好一會才能消t退。
“你的腳扭了。”沈珏篤定道。
聽到這話，言祁将埋在雙膝之間的臉緩緩擡起。
這倒是巧了，他聽別人說，今天上午林公子也是腳扭了，才被沈珏帶下山的。
林舒坐在沈珏的馬上那含羞帶怯的表情，他雖然是站在遠處的人群之中，但也看得清清楚楚。
看樣子，他和那位林公子倒是有緣，喜歡的人是同一個，腳扭的時候是同一天。
想到這裏，言祁驀地笑了。
沈珏正專注于言祁腳上的傷勢，并未注意到此時他的神情，“現在這個情況，最好是能把錯位的骨頭複位，否則腳踝肯定會腫起來的，而且可能會落下殘疾。”
說罷，她看向言祁，“我在邊疆時跟着郎中學過一點複位術，只是可能會很疼，不知道言公公你能不能忍受？”
雖說如此，但沈珏似乎并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見，因為下一刻她已經把雙手放在了言祁的腳踝上，“如果現在不複位，以後恐怕會落下殘疾。”
言祁垂下眼睛，輕輕點了點頭。
沈珏摸了摸錯位的骨頭所在的位置，動作果斷而精準，發力過後，只聽到一聲骨骼摩擦聲，這就算是複位成功了。
做完這一切後，沈珏撚了撚身前之人的發尾，順着發尾向上游走，漫不經心地開口道，“言公公，輕些咬吧。”
聽到這句話，埋在沈珏脖頸之間的言祁擡眼看她，下意識舔舐了一下她的傷口。
此時的言祁烏發散亂地披在後面，嘴角還帶着微微的血跡，山洞雖然環境昏暗，但也遮不住他皮膚的瓷白。
男妖精，沈珏如此評價道。
而言祁的眼中，卻是她讀不懂的複雜。
是的，就在方才她給言祁複位的一瞬間，沈珏懷中的言祁突然咬上了她的脖頸。按理來說沈珏可以躲開，但她只當是言祁疼得狠了，便任由他在自己的脖頸上留下咬痕。
言祁的這一下可不輕，牙印估計要好幾天才能消除。
看來這幾天得穿高領的衣服了，沈珏心想。
“上午的時候，将軍大人也是這般嗎？”言祁似是在喃喃自語。
雖說他的聲音小得可憐，但沈珏畢竟常年練武，五感通達，揉了揉脖頸上方才被言祁啃咬之處，沈珏才說道，“自然不是。”
說完，似乎是覺得自己的回答有些簡短，沈珏又補上了一句，“上午我把他拎到馬背上就沒管了。”
“那為什麽……”言祁的問句只問了一半，剩下的似乎是在等着沈珏來猜。
沈珏自然而然地答道，“當然是因為我在意你。”
言祁只是沉默。
沈珏頓時有些頭痛，她覺得自己已經把心意展露得足夠明顯，可是言祁明顯就是不搭茬。
這個言公公，到底是喜歡她啊，還是不喜歡她啊？
感情一事，她一向沒有經驗，此時也拿捏不好究竟是繼續高歌猛進，還是退至一旁，韬光養晦，暫避鋒芒。
要是她直說了，言祁卻沒有那個意思，會不會以後就避她如蛇蠍啊？
畢竟被當朝大将軍觊觎，這名聲傳出去實在是不太好聽。
罷了，或許是她太急了，還是再緩緩吧。
思及此，沈珏扯出了一個笑容，“我剛才看見外面似乎有果樹，我去給你摘些果子來吃。”
言祁依舊沒有說話，沈珏只當他是應下了。
摘完果子回來後，沈珏見言祁仍保持着先前的動作，一動不動，山洞中有些昏暗，她看不清他的臉色。
沈珏在心中嘆了一口氣，瞧吧，她還沒說什麽呢，這就被人讨厭了。
“剛才我嘗過了，挺好吃的。”沈珏擦了擦手中的果子遞給言祁，自己則是坐到了一旁。
“将軍大人怎麽也下來了？”他的聲音有些幹澀。
雖然這話沒頭沒尾，但沈珏還是明白了言祁想要問些什麽，“看到你跳下來了，我當然也就跳下來了。”
說到這裏，沈珏莫名有些感慨，“說起來，那麽高的懸崖，普通人若是掉下來了必死無疑。言公公也是幸運，你跳下來後落在了一棵樹上，只傷到了腳踝。”
“不知道言公公身上佩戴了什麽護身符，改天我也去寺廟裏求個一樣的。”沈珏開了個玩笑。
護身符麽，言祁捏了捏手指。
他一向不敬鬼神，恐怕求了護身符，護身符也會變成索命符吧。
除了這身衣服，他身上唯一帶着的東西便是将軍大人送給他的短劍了。
沈珏繼續道，“言公公別擔心，在我跳下懸崖之前，我已經讓追風先行返回營地。暗衛們若是看到了追風，便知道我已出事，想必很快就會組織救援的。”
“哦對了，追風就是那匹棗紅色駿馬。”怕言祁不知道，沈珏補充了一句。
“說起來，這次追殺你的人，言公公有頭緒了嗎？”
“應該是西廠廠公，王海。”言祁緩緩開口道。
“哦，他啊。”西廠廠公這個名頭沈珏不太熟悉，但王海，她可就太熟悉了。
“因為東廠和西廠職責有重疊之處，長久下來，我和他積怨已久但我沒想到他竟敢趁着秋獵把事情做到如此地步，還連累了将軍大人。”
沈珏揮了揮手表示沒事，她更好奇的是，他究竟做了什麽，讓王海冒着被砍頭的風險，在秋獵之時圍殺言祁。
她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問出來的。
驟然被問到這個問題，言祁有些不自在地移開了視線，輕咳了一聲，“奴才，把他的相好給綁起來了。”
說着，他似是怕沈珏誤會，“但奴才并未傷人，只是給王海一個小小的懲戒。”
沈珏點了點頭，難怪呢，都把人家相好給綁起來了，王海不急才奇怪呢。
“那，言公公有沒有喜歡的人？”既然話題已經聊到了這裏，沈珏不介意再試探一下。
良久，沈珏才聽到言祁很輕很輕的一句話，“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