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月牙白

月牙白

眼前之人止不住地用手摩挲着核舟, 手指還在微微顫抖。沈安不明白為什麽他明明收到了禮物,卻笑得卻比哭還要難看。

“哦,對了, ”沈安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了一個罐子,“這是将軍大人要送給您的茶葉。”

似乎是擔心言祁覺得沈珏就送給他茶葉有點太寒碜了, 沈安小臉嚴肅, 鄭重其事地加上了一句,“這可是将軍大人親手挑的茶葉呢。”

見言祁接過了茶葉, 沈安依舊在一旁低着頭念念叨叨,“将軍大人聽說您喜歡将軍府的茶葉,猜測着上次送給您的茶葉您大抵是喝完了,所以在您的生辰宴之後特意去……”

“奴才謝過将軍大人了。”沈安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言祁沙啞的聲音打斷了。

“言公公最好還是當面對着将軍大人道謝才好呢。”言祁此時的神情實在是過于悲戚, 讓沈安沒忍住多說了一句。

将言祁送至将軍府門外後,沈安看着他的背影,頭一次在這位長得兇兇的言公公身上,感受到了失魂落魄這個詞的含義。

今天是秋獵結束後的第二天,皇上為沈珏和林舒“賜婚”的消息傳遍了大街小巷,有好事之人注意到林府的馬車一早就在将軍府門口候着, 還有人見到了沈珏并沒有登上林府的馬車, 而是自己騎着那匹棗紅色駿馬走在林府的馬車前面。

沒有見到傳說中那位容貌出挑的林舒, 在暗處觀察着将軍府的人很是可惜。

但是更讓他們驚訝的是, 那位兇名在外的司禮監掌印言祁, 竟然懷中抱着一個罐子,踉踉跄跄地從将軍府走出來, 用一句不恰當的話來形容就是,整個人猶如一只喪家之犬。

德忠本在府邸前打掃, 一擡頭就看見了抱着罐子的言祁。他小心翼翼地跟在言祁的身後進了府邸,心中暗道事态恐怕不妙。

果然,言祁進入堂屋将罐子放好後,坐在太師椅上閉了閉眼,整個房間內,瞬時寂靜一片。

德忠消息最為靈通,此時已經知道了那位沈将軍和林公子共同離開了将軍府,估摸着言祁此時正因為這事而煩心,開口道,“幹爹,兒子已經打聽到了,将軍大人方才在城外的河邊呢。”

言祁卻沒有睜眼,而是慢悠悠地說了句,“她在河邊也好,不在河邊也罷,左不過身邊還有一位林公子陪着,與我何幹?”

這話到底是接還是不接呢,德忠頭一次犯了難。

但沒等他考慮清楚,言祁便已經睜開了眼睛,聲音中是說不出來的晦澀,“你覺得呢?”

德忠硬着頭皮說道,“幹爹,将軍大人的心中肯定只有你,那位林公子不過只是因為皇上的旨令,将軍大人不得不與他接觸罷了。”

言祁沒說話,只是從袖子中取出了那枚核舟,輕輕地摩挲着。

見此,德忠瞬時就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麽了,“幹爹,您瞧,将軍大人在秋獵中的了頭彩,第一時間就把贏來的獎品送給了您,這不是心裏只有您是什麽。将軍大人待您和林舒,終究是不一樣的。”

言祁重新靠在了太師椅上,閉上了眼睛。

德忠輕手輕腳地走出堂屋,臨走前還關好了門,但是他沒有走遠,只是在門口等候着言祁的命令,

果然不出他所料,一柱香後,言祁冷冽的聲音從房間內傳來,“查查他們現在在做些什麽?”

德忠暗自慶幸自己先前的判斷,在門外答了一句,“回幹爹,将軍大人此時正在昌武街上呢。”

下一刻,堂屋的門便被推開,言祁身着月白,眼神晦暗不明。

而此時的沈珏正站在林舒的幾步之外,看着他興致勃勃地挑選首飾鋪裏的簪子,有些頭疼。

“沈将軍,你快過來瞧瞧,你喜歡什麽樣的?”林舒笑得眉眼彎彎,回頭對沈珏說道。

一旁的商販見此,眼睛轉了轉,谄媚地說道,“這位姑娘可真是有福氣,有一位這麽懂得疼人的小郎君給你挑選首飾,日後想必對你肯定差不了。”

林舒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過了臉,沈珏則是幹脆利落地對商販解釋道他們只是朋友關系。

商販不是京城人士,自然不認識沈珏和林舒,此時他的心裏也難免泛起了嘀咕,兩人生得這麽好看,姑娘看上去英姿飒爽,而公t子也一幅很依賴她的模樣,他自然而然以為兩人是一對眷侶。

“林公子可挑好了?”沈珏開口問道。

“沈将軍還沒有說自己喜歡什麽樣的簪子,這讓我怎麽才能挑好?”林舒的語氣親昵,沒有一點埋怨的意思。

“我平時不戴發簪。”沈珏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沒關系,沈将軍可以給我挑一個。挑一個什麽樣的都好,我都喜歡。”

沈珏正想開口回絕的時候,旁邊傳來了另一道聲音,“老板,你的簪子我都包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沈珏下意識轉過頭去看,見來者正是自己心中所想之人,不由得有些驚訝。

“言公公?”

言祁轉頭看向沈珏,似笑非笑,“将軍大人還記得秋獵之時,曾答應過我什麽嗎?”

今天的言祁和往日裏的打扮都不一樣,他平日裏愛穿藍色黑色的袍子,但今天卻穿了一身月牙白。整個人看上去如同一位翩翩君子,溫潤如玉,只可遠觀。

一旁的林舒見狀湊了過來,“答應了什麽?”

言祁的嘴角依舊挂着笑意,“我同将軍大人說話,林公子貿然湊過來不太合适吧?”

林舒聽了這話,下意識回了一句,“我同沈将軍一同出來玩樂,言公公硬要湊上來也不太合适吧。”

說罷,兩人同時看向沈珏,似乎要她來評判一二。

沈珏的頭更疼了,她先是安撫言祁,“言公公說笑了,答應你的事情自然不會忘記。”

接着又對林舒說道,“言公公和我們只是偶然相遇,林公子若是這麽說的話未免有些傷人了。”

任誰都能看出,沈珏的這碗水端得并不怎麽平整,言祁眼中的笑意更濃了。

林舒氣鼓鼓地從頭到腳打量了一下言祁,随後噗嗤一下笑出聲來,“言公公莫不是以為只需要披上相似的皮,鴨子就能變成天鵝吧?”

此話一出,沈珏看着林舒神色凝重,但言祁似乎并沒有被影響,看上去依舊心情很好。

林舒說出來這句話是有原因的,對他稍微熟悉一點的人都知道,林舒平時最喜歡穿月牙白,襯得小臉白白淨淨,任誰看了都要誇一句俊俏的小公子。所以當他今天看到言祁也穿月牙白的時候,下意識就以為言祁在東施效颦。

言祁卻依舊慢慢悠悠地回複道,“林公子這話是在點誰呢?我穿月牙白,不過是因為有人喜歡我穿月牙白。”

聽到這話,林舒頓時有些急了,“你!”

一旁的沈珏難得沉下了臉,“林公子,我們該走了。”說完,還對言祁行了一個禮表示歉意。

兩人走遠後,站在原地的言祁都能聽到林舒的聲音,“沈将軍方才為什麽不讓我……”

言祁看着沈珏的背影,目光粘膩而又陰冷。

替林舒道歉?

行。

此時已經快要到中午,林舒帶着沈珏來到了京城中最大的酒樓——醉仙閣。

他一掃方才的不快,在路上的時候嘴裏說個不停,“沈将軍,這裏的飯菜據說好吃得連宮中的娘娘都要來嘗一嘗呢。平時生意火爆得不行,可以說是一座難求,不過我常來,掌櫃慣是會給我留一個位子的。”

果然,一進到醉仙閣中,掌櫃便熱情地前來招呼,“喲,林公子今天又來了,還是老規矩嗎?”

林舒回頭看了眼沈珏,随即驕矜地揚了揚下巴。

掌櫃立刻反應過來,對着一旁忙碌的小二說道,“二樓雅座兩位,還不快去招待林公子?”

沈珏一踏進醉仙閣,便覺得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但她從未來過這家酒樓,所以并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

兩人落座後,小二笑得跟一朵太陽花似的給他們端茶倒水,在一旁等候他們點菜。

“沈将軍喜歡吃些什麽?”林舒眨巴着眼睛問道,心中暗暗決定一會無論沈珏說她喜歡吃什麽,他都要說一句“好巧,我也喜歡這個。”

“将軍大人不喜歡吃魚。”還未待沈珏回答,他們座位旁邊的樓梯上便傳來一道聲音。随後,一抹月白色便沿着樓梯緩緩走下,停到了他們的面前。

“你!”林舒氣得起身用手指着言祁,“我不是跟你說過,不許跟着我們嗎?!”

言祁的神情卻有些疑惑,“林公子這是在說什麽話?我來自己的酒樓吃飯,不是很正常嗎?”

林舒都有些磕巴了,“這、這家酒樓是你的?”

言祁微微一颔首,“自然。”

說完這句話,他似乎是擔心林舒不夠生氣,又補充了一句,“所以,我還要好好感謝林公子你對我生意的支持呢。”

林舒氣急,口不擇言道,“不過是家破酒樓,有什麽了不起的?言祁,你這麽得意,是不是都快忘了,自己是個閹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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