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易容

易容

聽完言祁的講述後, 沈珏點了點頭,“原來如此,想必宋禮為謀反一定是精心謀劃多年。眼下楚星被抓, 宋禮若是得了消息,定會知道他的計劃已經敗露, 誰也說不準他會生出什麽事來。”

言祁聞言看向沈珏, 心念一動,“将軍大人的意思是?”

沈珏收起了臉上的笑意, 一臉鄭重道,“日防夜防,家賊難防。此事恐怕還是需要麻煩言公公回京城一趟,将這個消息告訴陛下,讓陛下早做防備。”

見言祁不說話, 沈珏摸了摸鼻子解釋道,“我也想過通過書信将消息傳遞給陛下,但是依照宋禮謹慎的性子,他一定會暗中攔截從邊疆到京城的書信,現在最好的辦法只有知情人士喬裝打扮後,将消息傳遞出去……”

“你我之間, 不必說麻煩二字。”還未待沈珏說完, 言祁便輕聲說道。

“好, 那我這就為你易容, 一會尋一輛馬車送你回京城。我會派身手最為矯健的暗衛擔任車夫, 再另外分出五個暗衛跟在馬車之後,确保你能平安抵達京城。”沈珏迅速将有關事宜安排妥當, 随後牽着言祁走到銅鏡之前,示意他坐下, 她好為他易容。

兩人一坐一立,沈珏梳弄着言祁的長發,一時之間無人說話。

“奴才走之後,将軍大人會率兵攻打北疆嗎?”言祁率先打破了沉默問道。

沈珏用牛角梳将言祁的長發一梳梳到尾,同時回答道,“那是自然,北疆那邊見與楚星接頭的人沒有平安返回,必然會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他們與宋禮的書信往來需要一定的時間,所以我們必須争分奪秒,趕在北疆給宋禮報信之前将消息傳遞給陛下。”

見話題又繞回了北疆,言祁抿了抿唇,神色有些不虞,“奴才的本意只是想讓将軍大人上戰場時千萬要小心,刀槍無眼,倘若将軍大人被傷到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你放心,我會小心的。”

說完“你放心”三個字後,沈珏一時之間有些恍然。她上次對言祁說這三個字的時候,還是在八月十四他們互通心意的那天,她向他保證一定會找皇上取消和林舒的婚約。

想起婚約一事,沈珏笑意吟吟,“對了,之前忘記跟你說,陛下取消了我和林舒的婚約,并且沒有過多詢問其中原因。”

言祁點點頭,似乎不是很感興趣的樣子。

沈珏又一次将言祁的長發一梳到尾,“你放心,我會尋個法子同你成親的。”

關于成婚一事,這已經是沈珏第二次保證了。

言祁縮了縮手指,終是開口道,“将軍大人不必這樣,奴才的一輩子都要待在宮中,但是将軍大人與奴才不同,是不可能終日待在京城的。”

他垂下眼睛,繼續說道,“其實像現在這樣就很好,将軍大人得空的時候能來看一眼奴才,奴才就已經很滿足了。”

言祁莫名想起了先前問沈珏為什麽喜歡他的時候,沈珏說因為他長得好看。以色侍人者,色衰而愛馳,與其讓将軍大人和自己被迫綁定一輩子,倒不如給自己留下一分體面,在将軍大人心中留下一抹難以磨滅的影子。

沈珏嘆了一口氣,伸手掰開言祁握緊的拳頭,果然,裏面已經滿是指甲的掐痕。

她神色未變,只是一只手輕揉着言祁的掌心,“言祁,事情總會有解決的辦法,而我會在其中盡最大的努力。相信我,好嗎?”

良久,沈珏才看見言祁點了點頭。

她繼續自己未完成的動作,手中的梳子在言祁的長發中穿梭。深夜寂靜,此時的兩人t雖然都沒有說話,但是氣氛惬意而又安寧。

“我的手藝算不上好,言公公可莫要嫌棄。”沈珏一邊将言祁的頭發從頭頂束起,一邊笑着說道。

言祁正想搖頭,卻意識到可能會破壞沈珏為他固定好的造型,最後只是低低地說道,“将軍大人做什麽,都是最好的。”

鏡子中的沈珏眉眼溫柔,嘴角挂着笑意,言祁一瞬間覺得他們好像真的是一對最平凡的夫妻,生活幸福而又平靜。

沈珏似乎看出了言祁正在想些什麽,開口詢問道,“不知道這雁邊城和京城,言公公更喜歡哪一個呢?”

說完這話,她才意識到言祁剛到雁邊城沒待幾天,便不得不返回京城,他對雁邊城的印象大抵是模糊的。

“将軍大人為什麽要問這個?”

沈珏卻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雖然雁邊城不如京城繁華,但作為邊疆的第一大城,整體來說也沒有落後到哪裏去。就像你所說的那樣,我不可能一直待在京城,以後大抵是要接替祖父的位置,在雁邊城駐守一輩子的。”

她繼續說道,“如果你喜歡雁邊城的話,以後我們就在雁邊城這裏置辦一套宅子,以後就在雁邊城裏生活,如何?”

談到這點,沈珏的聲音中難免帶着些擔心。言祁或許過慣了在宮中極盡奢華的日子,瞧不上這小小的雁邊城也實屬正常。

“我願意的,”言祁略帶沙啞的嗓音響起,似乎是擔心沈珏不信,他接着又補充了一句,“和将軍大人在哪裏,我都願意的。”

沈珏将言祁的長發束起後,挽成了一個緊致的發髻,再将發冠加以固定,這樣就算是完成了。

發髻完成後,沈珏上下打量了一番,欣賞着自己的作品。

“言祁,我會好好待你的。”這句話似是感慨,似是嘆息,但更像是一種保證。

從未有人對言祁許下過什麽諾言,或許是為了彌補,沈珏給他許下的諾言一個接着一個,不曾停歇。

假的也好,無法實現也罷,就讓他暫且先沉淪在這短暫的歡愉之間。

沈珏示意言祁轉一個方向,她坐在了言祁面前的凳子上,開始準備為他易容。

她先是用一根青黛改變言祁眉毛的形狀與走向,再是調整他的眼型與眉眼間距。她的手指拂過言祁的臉頰,言祁只覺得身上泛起一陣細密的癢。

他蜷了蜷手指,強忍住想讓将軍大人多摸摸自己的欲念。

易容這個本領,沈珏是在京城跟一個老先生學的,這麽多年下來,她的易容術可謂是出神入化,得心應手。任何人到了她的手上,只需片刻,便可容貌大變,活脫脫成為了另外一個人。

在沈珏的易容術之下,言祁很快從長眉壓眼的那幅模樣,變成了眉眼周正的普通人,普通到與他打個照面,都記不起言祁現在長相的程度。

“馬車已經備好了。”沈珏的聲音有些幹澀。

兩人自從互通心意之後,本來就沒有見上幾面,這次難得言祁來了邊疆,卻沒待上幾天不得不返回京城,下次見面又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雖說沈珏和言祁都沒有提起此事,但是他們彼此都心知肚明。

“那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我送你。”

雲層遮住了月亮,夜色厚重,天空中偶爾可見幾顆星子在閃爍,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光源。

言祁立于馬車身前,沈珏就站在他的前面,“夜深露重,将軍大人還是盡快回營地中休息吧。”

沈珏撚了撚他臉頰一側的碎發,“不急,待言公公走之後我再回去。”

“那奴才就……”

沈珏深深地看了言祁一眼,忽地身子向前探去,在言祁的臉頰之上留下了一個極輕極淺的吻,一觸即離,“言公公路上小心。”

“我會盡快處理好邊疆事務,争取盡快趕回京城的。”

沈珏的這句話雖然壓低了聲音,但是卻充滿着自信和篤定,仿佛無論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她都能雲淡風輕地處理好,不用言祁擔心。

馬車逐漸遠去,在即将駛離營地的時候,言祁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帳篷前的小黑點一動不動,不曾離開。

他摩挲着袖子中的小貓木雕,盡可能地去忽視心頭上的那抹酸澀。将軍大人已經說了會盡快趕回京城,所以他不必着急。

他們終會再次見面的,只是不是現在罷了。

見馬車駛出了自己的視線,沈珏輕輕嘆了一口氣,再次面對別離,她又何嘗不難受呢,只是這次實在是身不由己,怨不得旁人半點。

沈珏轉身回到了帳篷之中,點亮了桌子上的那盞燭燈,提筆開始寫信,她要确保這封信能和北疆被擊敗的戰報一起,出現在甘露殿裏。

只有北疆兵敗,她才能有足夠多的籌碼,開口向陛下讨要言祁。

馬車颠簸,但是言祁一刻都不曾休息,緊趕慢趕,最後七天之內抵達了京城。

而與他一同抵達京城的,是北疆兵敗的消息,據說沈珏率領的沈家軍大獲全勝,一舉擊敗敵方五萬人有餘。

言祁來到甘露殿的時候,皇帝正在頭也不擡地批閱奏折,與他相似的是,五公主宋璇也在旁邊捧着一本奏折仔細閱讀。

聽到腳步聲後,皇帝擡頭看向了言祁,臉上浮現了些許笑意,“言卿,你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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