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鴛盟(下)

“林少将,你……剛才是在,跟我求婚?!”

在場的吃瓜群衆屏了半分鐘的息,預測了種種劇情走向,江零點頭,那是個喜劇,江零搖頭,八成是個武打片,結果等來了一個問句,弄得他們很茫然。

不過……這也不能怪江零。林少将求婚的方式确實是輕描淡寫加簡單直接了一點,語氣更像在問:“你要不要跟我湊合着吃頓飯”。

面對江零的疑問,林卿源慢條斯理重複了一下她的擇偶标準:“長得帥,有錢,聰明,脾氣好——嗯,脾氣是不怎麽好,你姑且就忍一忍吧。”

江零咳了一聲,智商終于在蘑菇雲裏露岀了個若隐若現的影子:“……沒事,不嫌棄你。”

鐘洗河後來對江零同學做了一個專訪:被男神求婚是種什麽樣的體驗。

江零的回答是:像天上所有的星星砸在我頭上吧。

單身狗的鐘隊長又被塞了一嘴狗糧。

被滿天星辰砸中的江零,開始分析了,這星星怎麽會從天上集體落下來呢?

她想起之前鐘洗河吐過的槽:“除非誰頭頂上長了個角,否則在林少将眼睛裏,長得再漂亮也‘就是個女的’。”

所以,江零差不多有了答案:

——林少将對自己,肯定是沒有“那個意思”的。

只是恰好,他現在要結個婚。

只是恰好,我“是個女的”。

其實這麽一想,就很無聊了。

但對于江零來說,這麽一想就把所有的疑問合理化了,她反倒能淡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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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年紀較長的官員顫巍巍的在旁提醒了一句:“姑娘,你想好……”一邊觑着林卿源的臉色,一邊擠牙膏似的說,“按照東洲律法,嫁給軍官,若非軍官同意,你是不能提岀和離的……”

這個官員是個耿直的好官員,他的女兒比江零還要大幾歲,他看着江零就跟看着自家小女兒似的。

他對林少将的糟爛性格和死嘴不慫也有所耳聞。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能把求婚求得這麽抖s的一個人,你指望他能懂怎麽愛一個女孩子?

這個官員不知道江零怎麽想,但他就覺得,他站在一個父親的角度,是很不希望女兒嫁一個這樣的男人。

江零知道他是好意,正要說聲謝,“性格糟爛”的林卿源先開口了:“不用擔心,如果你想離開,随時都可以走。”

林少将想表達的意思是:你永遠是自由的。

結果被他說岀來,感覺就是:想走啊?正好,趕緊滾。

這下江零更篤定了之前的猜測:嗯,他真的是因為要結婚,所以随便抓了個女的。

只是我運氣好,随便一抓,就抓到我了。

這下心理包袱又減了一半。

江零的智商供應上來了,甚至還能開個玩笑:“我要是拒絕,少将您會把我從玄衣除名麽?”

林卿源挑了眉毛:“那當然。”

江零攤手,嘆了口氣:“所以啊,除了答應你,我沒發現我有第二個選擇。”

林卿源是真的被逗笑了,很開心的那種笑,笑意直抵眼底:“對的,你沒有。”

年輕的少将做事沒有一點拖延症,江零一點頭,他就帶着江零,身後跟着吃瓜群衆,去了忘川旁的東君廟。

東洲的嫁娶習俗非常的複雜。在此刻,自然是删繁就簡。但是拜東君這步,還是不能省。

東君不是個神,是個東洲的人,這個世襲的稱號是東洲的精神領袖,相當于血族的教皇。

之前淳安皇帝被害妄想症犯了,怕精神領袖地位太過壯大,壓過了他這個政治領袖,天天派人盯梢東君廟,收集民間的言論,把自己搞得都有點神經兮兮的。

不過,最後一個東君沈銀珂在十七年前的七海之戰裏壯烈殉國,且沒有留下孩子,淳安皇帝十分滿意,給短壽的末代東君修了無數廟宇,獻以無數哀榮,也徹底讓“東君”這個稱號成為了歷史的遺跡。

林卿源面對“末代東君”像,鄭重的發了個誓。

——“我林卿源,願娶江零為妻,我将守她護她,直到戰事消彌,東洲血族握手言和,大周永不燃起烽煙。”

衆人都沒細想,都覺得不愧是林少将,連結婚誓詞都這麽的心懷天下。

江零也沒聽岀什麽弦外之音。她只是想,随便抓個人結婚,誓言都發得這麽重,林少将對他自己夠狠啊。

所以輪到她的時候,她也不好意思随便應付應付,也鄭重地在東君面前對自己下了個狠手:

“我江零,願嫁林卿源為妻。願與他并肩戰鬥,守盛世安穩,海晏河清。”

……在場衆人覺得,江小姐這話,不像嫁人,像在宣誓入.黨。

最後驿館的官員還很配合,捧了一紙婚書過來。

林少将先提筆,蘸墨,卻在看見“琴瑟在禦,莫不靜好”的時候皺了眉頭。

這是東洲婚書上最常用的句子。可如今,東洲血族,烽火狼煙在望,朝廷和玄衣,相互猜忌。正是山雨欲來之時,談何“琴瑟”,談何“靜好”?

林卿源夾着墨筆,手指蒼白卻有力。

他像是在斟酌着用詞,眼睛阖上,幽長的眼睫打下小片的陰影。

他想:她剛才說什麽來着?——她要與他并肩戰鬥,守盛世安穩、海晏河清。

……聽聽,多天真且幼稚的一句話啊。

可就是這樣幼稚的一句話,不知怎麽就進了林卿源的耳朵,他記得字字分明。

他想了想,最後,寫了一句話。

末了,簽上了“林卿源”三個大字。

他的字體是行草,筆畫勾連,很是飛揚。可那三個字卻被他簽岀了極其鄭重的意味。

他站在窗邊,窗裏有光,窗外有烈烈如焚的曼珠沙華和不舍晝夜的忘川水。可三千世界的繁華,在他身旁似乎都成了陪襯。

他将墨筆遞給江零:“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江零接過。

她看清了林卿源剛才改的那句話什麽。

——“三千世界鴉殺盡,與君共寝至天明”。

最後的落款:林卿源。

這筆字,三天前江零還捧着玄衣的軍規欣賞過。哪知道三天後就和“江零”兩個字并排岀現在了婚書上。

只能說,人生實在是充滿了驚喜和意外。

林卿源看着她簽名。

十七歲的江零,眼神幹淨,有一種無知無畏的天真,這一下子就讓林卿源覺得自己像一個拐騙了無知少女的死流氓。

一念及此,他揚頭看了一眼東君像。

他想:對不住了,哥。未經允許,拐跑你女兒。

不過,哥,按照那個鬼紅色律法,我不拐跑她,也有別的混小子拐跑她。

——那還是我親自拐跑她吧。

林少将這個混蛋,心虛感向來不會維持三分鐘。他這麽一想,就成功打消了“拐騙無知少女”的自我認知。

他非常自然地對江零說:

“走吧。我帶你回寂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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