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第 15 章
恕塵緒一言不發的看着她,他為自己昨夜生出的恻隐之情感到可笑。
他的清譽徹底被且音毀了,可罪魁禍首還屢次欺騙他,将他恕塵緒當做傻子耍嗎。
見他當真動了怒,且音放下手中的心決,幽幽的嘆了口氣:“師尊莫要氣了,弟子也并非有意隐瞞,不過做戲要做足,昨日不少師姐妹來探望,弟子本就打算另尋時機告知師尊的。”
“……謊話連篇。”
若她當真無意,早該在兩人共處一室時坦白,而并非做出這等情形惡劣之事,且音這話若是解釋給三歲幼童,小孩興許會信她,但且音将這話說與他聽,分明是在侮辱他。
“都到了這個時候,你仍舊不知悔改,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不齒。”他冷下了眸子,沉聲道。
恕塵緒面色愈發難看,原本瓷白的面色此刻愈發蒼白。
且音也發覺了不對,她蹙了蹙眉鋒,還未曾來得及說什麽,一股濃郁的清香伴随着靈氣波動,在他周身炸開,面前的恕塵緒唇邊溢出一絲鮮血,靠着牆的身子緩緩下滑。
“師尊。”且音及時出手握住了他寒涼的小臂。
恕塵緒冰雪鑄造的靈核,致使他注定不會有常人該有的溫度,可眼下他小臂的溫度與先前不同,她的手倒像是觸在了一塊千年寒冰之上,徹骨的嚴寒在擴散,蔓延。
靈核的寒氣在朝周身四散。
恕塵緒如今的身子內裏虛浮,外強中幹,經方才動怒靈氣炸開,此刻早已卸了力,且音沒有給他反應的時間,那只清瘦的小臂格外有力,穩穩攬住他的腰。
她翻掌緩緩聚攏起一股靈氣,淡金色光華籠罩在稀薄的靈氣邊緣,随後,那只滾燙的指尖落在他的胸前,靈氣緩緩朝着他胸腔內的靈核輸送。
恕塵緒難耐的悶哼一聲,他像是受不了這股熾熱,眸中也蓄起了薄薄的水意。
極寒與熾熱交織在一起,他額上漸漸起了細密的汗珠,單薄的背在且音臂彎裏輕顫着,此刻他再想找補也不得,一旦他開口,率先溢出來的會是令人難堪的呻吟。
“放松些,師尊這樣緊繃,我怎麽幫你舒緩靈核?”且音同樣不是很好過,攬着他腰際的手用了幾分力。
分明是一句尋常的話,可放在這樣的場合,再落到他的耳朵裏,倒顯得兩人過分親密了,好似此刻不是且音在為他舒緩靈核,而是旁的什麽,思及此,恕塵緒眼下那層薄薄的肌膚騰升起一層緋色。
他将下唇咬得泛了白,奈何如今自己沒有半分力氣,若還想體面些,便只得攥緊且音的衣袖,即便這副模樣在外人看來暧昧非常。
勁腰顫得越來越厲害,靈核愈發抵觸她的靈氣。
且音蹙眉捏了他的勁腰,低聲道:“放松。”
不同與她平日的聲調,此刻平淡的語氣卻讓人下意識的想要去服從,即便要面臨的是靈力入侵的未知恐懼。
腰間頓時酸軟一片,凡是且音的溫熱觸及過的地方,此刻都像是灼燒了起來,恕塵緒倒吸一口冷氣,頭皮發麻的噙着水汽瞪她。
且音只專注他的靈核,好似恕塵緒此刻隐忍的模樣并不如何,她的眼眸從來不是淺顯與單純,那層溫柔的薄紗後是深邃的,廣闊浩瀚的宇宙,恕塵緒生怕再看下去,自己便會卷入這樣的幻境中。
他隐忍着,卻t聽且音放緩了聲調:“是弟子疏忽,不曾想,師尊的靈核居然如此匮乏,還需靈火中和。”
事實是如此,但這樣的話從一個築基期弟子口中說出,便帶了十足的嘲諷,對于她的羞辱,恕塵緒蜷緊了骨節,将她的袖口攥出了層層褶皺。
“若是你再胡言亂語,本座……”他後面的話被一陣悶哼打斷。
且音微笑道:“師尊好大的氣性,弟子分明是心疼師尊,怎麽倒惹得師尊動怒,師尊句句斥責,才真是傷了人的心……”
随後,恕塵緒的俊臉肉眼可見的難看了起來。
“噓,”方才還抵在他胸前的指尖虛虛掩在她唇上,且音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緩聲道,“這個時辰,門外估計會有弟子經過,師尊若是不怕,便喊得大聲些。”
靈核帶來的痛苦被削減了大半,可且音的話卻使他的臉色愈發難看。
三萬年來,從沒有人敢如此對他,畢竟他也是大乘期的仙尊,誰人不知曉他恕塵緒是如今常駐仙界的仙尊中之翹楚,偏如今在且音面前倒落了下乘。
他從未如此挫敗過。
恕塵緒面上的神情早已崩裂,他幾乎咬牙切齒的壓低聲音:“頑劣不堪!”
只是這話落在且音耳朵裏不痛不癢,她像是被他這副樣子取悅到了一般,傾身湊近他的耳邊勾唇:“師尊說的是,如此,還請師尊教教弟子規矩。”
她乖順的說出這話,可動作實在是不恭敬,溫熱的吐息帶着清淡梅香掠過耳畔,纏纏綿綿的呼吸繞在他的鬓邊,恕塵緒耳尖的熱意愈發灼燒。
他猛然對上且音的眼眸,她仍是那副混不吝的模樣,一刻的失神,他恍惚透過且音的面容,看到了另一人……
恕塵緒猛然後退一步,他狠狠拂袖,踉跄着推開弟子房的門。
門外是明錦的驚呼:“師尊,這是怎麽了?”
且音兀自繞着指尖一根銀白的發絲,這是方才恕塵緒同她拉扯時落到她身上的,他的病拖不了太久,好在神火之力天生遏制冰寒,不至于讓恕塵緒冰靈核擴散至全身。
“師妹,”明錦溫和的聲音響起,“你身子可好些了?”
且音捏着發絲的指尖微頓,随後擡眸笑看他:“适才還有些難受,有師兄挂念,想來不日便能好了。”
明錦無可奈何的看她:“到底也是傷了根基,哪有那麽快能好的”
他神色仍如舊,且音對上他的眼眸,淡然勾唇笑着。
“師妹是要争魁首的人,可這傷沒兩三個月是斷不能好的,師兄亦是,為師妹擔憂,”明錦有些猶豫的看着她,“師妹如今可有什麽好的方法?”
且音笑望着他,緩聲道:“奈何師妹根基尚淺,倘若真有什麽辦法,沒有無人相助也行不通啊……”
明錦當即道:“倘若師妹有法子,師兄來為你想辦法。”
聽他這般道,且音搖了搖頭:“除去上古靈藥的加持,最好的法子,便是采用靈根之間的進補了,這兩種方法談何容易?”
“師妹放心,師兄定竭盡所能幫助師妹修複靈根。”明錦正色道。
且音輕笑一聲,偏頭看着明錦笑道:“師兄怕是将其想得太簡單了,修仙界的哪家嬌兒郎或美娘子,願意用這等折損自己的法子,助我療養身子呢?”
所謂靈根之間的進補,便是仙子們采用五行相生克進行交融,從而實現修為的晉升,其中用此方法最多的宗門,便是合歡宗。
明錦面上有一瞬的猶豫,他輕輕抿唇,擡眸便對上了且音似笑非笑的眼眸。
只一瞬,他便覺自己的心思早已被且音看透,明錦匆匆錯開眼眸,便聽她道:“若是我沒記錯的話,師兄便是木系靈根吧?”
明錦待她好,且音心中有數,方才他極力掩飾神情,且音便看出了端倪,木生火,若是同明錦雙修,他的木靈根則會對火系提供些幫助,她的“病”也能快些好。
“……是,”明錦默了許久,擡眸認真的看着她道,“師妹不妨一試,大比在即,這是最快的方法了,對師妹亦百利而無一害。”
“哦?”且音微詫,她偏了偏頭,似乎是在思索,“可不論是在凡間還是在仙界,男子的貞潔是極為重要的,師兄為何要為了我如此,你前程大好,當真不在乎旁人怎麽說嗎?”
她只知曉恕塵緒這個小徒弟平日裏最是溫和如水,沒想到,他竟還有這樣大膽的想法。
明錦面上的神情堅決了幾分:“你情我願之事,旁人也說不得什麽。”
且音眸中此刻才帶了幾分真實的笑意,她緩聲道:“師兄為何對且音這般好呢,若僅僅是師兄妹之間的情意,倒還不至于如此吧。”
“是,”明錦沒有否認,“師妹大可一試。”
明錦性子溫和,但絕不代表他是個沒心思的,恰恰相反,他極為聰明,聰明人不會做無用功,此舉不會是單單出于師兄對師妹的關懷。
那雙往日溫和的眼眸,此刻隐隐還有幾分希冀。
且音落在他臉上的眸光漸漸挪開,眸中的笑意也淡了幾分,她拉長了聲調,仍舊是往日的懶散:“多謝師兄的好意了,倒還犯不着如此。”
明錦呼吸一頓,他甚至已經料定了下一步,如今眸中還有沒散去的柔光,他扯了扯唇角,神色恢複如初:“如此便好。”
——
自上次且音幫他舒緩靈核後,也算安穩了幾日。
“人間屬仙界管轄,然魔族猖獗,将人間禍亂的烏煙瘴氣,”有仙尊道,“而今宗門大比在即,不若屆時差魁首下凡一趟,清理作亂的宵小,諸君可有異議?”
人間的傳書今日方抵離人宗,三界失衡,只是下凡除魔一事對弟子來說還是有些兇險。
來自人間的傳書并不曾細說魔族如何,她們對此三緘其口,魔族一事如何會那麽簡單?
恕塵緒眉眼低垂,淡聲道:“此番本座親自帶魁首下凡。”
衆仙尊不由得紛紛将目光投向他,但一時間無人出言勸阻。
誰人不知曉淵雲仙尊的脾性,他向來說一不二,瞧這不問世事,可卻格外有手段,但凡他打定了主意,是無人能叫他回心轉意的。
蒼缈擔憂的看着他:“淵雲,你到底是宗門之主,若是放心不下弟子,有我陪着去便是了,你又何必……”
恕塵緒不覺自己方才的話有何不妥,他理了理一絲不茍的交襟,仍舊那副冷淡的模樣:“我有分寸,此番不過敲山震虎。”
魔族的風氣的确當整肅,可他下凡是為着另一件要緊事。
“淵雲,我知曉你惦記天下蒼生,可如今你的身子還不曾将養好。”蒼缈嘆了口氣,“若是應對不過來,當如何是好?”
“姽婳仙尊當年玉隕同魔族脫不開幹系,本座又怎能坐視不理?”
恕塵緒提及姽婳,衆人便知曉此事再無轉圜的餘地,他從來不會在姽婳的事上讓步。
此番涉及整個魔族,屆時仙界有大能出面,又如何能善了,在場衆仙尊一時間面色各異,卻沒有人反駁此事。
這話若是從其餘仙尊口中說出,興許會成為她們的茶飯談資,可偏偏這話是從恕塵緒口中說出的,在場仙尊們一時間面面相觑,沒有人懷疑他的話,仙尊做到恕塵緒這樣的境界,只要他想,便都能做到。
大殿內的氣氛低沉,彼時,且音被月白抵到了牆樓邊:“仙尊們議事,你來這裏該做什麽?”
那張英氣的臉上滿是厭惡與警惕,月白對她的敵意掩飾不住。
她恨不得且音早日被逐出師門,此人一來,便得了淵雲仙尊的青眼,當年她可是意圖拜入淵雲仙尊的門下都無門,如今且音非但成了淵雲的徒弟,就連蒼缈都對她贊賞有加。
說是迎師尊,她此番專程來看淵雲仙尊一眼,結果還是碰上了且音,別以為她不知曉,蒼缈是受了她的蠱惑,竟是将那些個價值連城的靈藥神器白白贈與她,憑什麽,憑什麽她一來什麽都有了。
且音倒不甚在意她的冒犯,她對于小輩向來會寬容些,且音只随意将她撥開,慢聲道:“接師尊,月白師姐不也是嗎?”
“你最好安分些。”見她不曾害怕求饒,月白咬牙道,“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且音眼眸彎彎,笑得溫和,“月白師姐好大的火氣,大比在即,師姐可要注意身子。”
聽聞月白連奪了數年的魁首,她自然不願勝之不武。
只不過她這幅模樣,在月白看來便變了味道,她總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好似從不将她看在眼裏,月白的手緩緩成拳,宗門大比那日,她定要讓且音跪下求她。
“你也別得意,”月白冷聲道,“且等着,宗門大比,我會教教你什麽叫規矩。”
“且音。”
清冽的聲音響起,且音回眸,蒼青衣角映入眼簾。
方才威脅她的師姐此刻成了毛頭小女,察覺到她攥緊的拳t頭緩緩松開,且音了然的勾唇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