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中意

朱三旺半信半疑,聽曲江煙所說,确實不廢什麽事,當下便應承道:“行。”

曲江煙知道他是個骨頭軟的,便道:“從來富貴險中求,你若不甘心于一輩子貧困潦倒,這是唯一的機會,可爺也不是好糊弄的,定然要拷問你這些東西是打哪兒來的,誰告訴你的,你若招出我來,咱們爺倆就是一個死。”

朱三旺打了個冷顫:“那,要不,還是算了。”

孟遜的手段,他沒見識過可也聽說過,若真用到他身上,就他這一把老骨頭哪禁得起?他寧可從自己閨女哪擠兌點銀子花,也不願意冒這麽大風險。

曲江煙早料到他會打退堂鼓,當下道:“我不勉強你,但以後你別想再從我這擠出一文錢來。你別指望着我能幫你一輩子,雖說阖府都知你是紅绡的爹,可你為人如何,性情什麽樣,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我跟爺說一聲,只怕這輩子你也休想見着我的面,我說到做到,即使你真的死到外頭,也只當是去陪我那苦命的娘了。”

說罷曲江煙起身就走。

朱三旺急得道:“閨女,別走,咱爺倆不是外人,有話咱慢慢說啊。”

曲江煙瞟他一眼,站住腳。

朱三旺替自己分辯:“爹也沒說不答應,這不是心裏瘆得慌嘛。”

見他猶疑,曲江煙這才重新坐回來,又呀他道:“你只要按我說的做,包管你不擔一點兒風險,即便爺懷疑你,你拼死撐個幾十板子,無憑無據,爺也不能拿你怎麽樣。”

好一番威逼利誘,朱三旺狠狠心道:“行,就聽你的。”

他在外頭因欠下賭債可沒少挨揍,又有曲江煙這麽信誓旦旦的保證到時她一定會出面替他求情,朱三旺被白花花的銀子勾得心神蕩漾,哪裏還管那麽多,當下揣了這十兩銀子徑直出門。

他倒也沒急着去賭坊,在破敗的家裏坐了一時,換了身衣裳去尋自己大嫂。

大嫂馮氏現在老太太房裏管着針線,雖說算不得多有臉面,可有先着婆婆的情份在,倒也能夠立足。

聽說朱三旺想接侄女回家看看,她雖不大看好,但也只能嘆口氣。到底人家是親父女,這朱三旺再不成器,也是紅绡的親爹,他又滿嘴裏都是好話,只說自己存了點兒體己,想替紅绡置辦些東西,馮氏就心軟了。

她也聽說了紅绡要被擡成姨娘的事,一家人不能沒一點兒表示,當下也就略思忖了思忖,點頭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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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三旺歡喜得無可無不可,連連打恭向大嫂道謝,馮氏看一眼他,勸道:“紅绡那丫頭是個有福氣,三叔也争氣些,将來總不愁好日子過。”

朱三旺敷衍着道:“我曉得,我曉得,大嫂先忙,我先家去準備準備。”說時一溜煙跑得了沒蹤影。

馮氏要接自家侄女回家,自然求到了孟夫人處,孟夫人心裏明鏡兒似的,當下大大方的準了,叫人把曲江煙叫了來。

曲江煙一進門,孟夫人就是一怔。

這紅绡當初是她挑中了送到兒子身邊的,這幾年雖然沒怎麽見,可依稀還記得她是個要強、拔尖的性子,不說別的,就那一雙眉眼就滿是文章,平時看着就有幾分潑辣,若是吃了虧,眼眉倒立,分明是個不讓人的,如今見了,倒和聽說中的大相徑庭,連她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記錯了。

曲江煙穿着天青褙子,底下一條玉色羅裙,素雅又溫婉,倒是正合了她對兒子姨娘的萬般要求。

哪還有從前妖妖喬喬、輕浮嚣張的模樣?

曲江煙一瞧孟夫人的眼神,就知道自己這番打扮、做派入了她的眼。

她原也不想刻章讨好孟夫人,反倒是巴不得還做從前紅绡的打扮,好讓她嫌惡,從而作耿,打發了自己出去,可眼下有更要緊的事。

她只有在孟夫人這留了老實、本份的形象,回頭孟遜發作起來,自己才好有辯駁的餘地。

果然孟夫人一肚子的話都改了聲氣,笑着叫曲江煙過來打量了一時,才讓她坐了,說起閑話。

曲江煙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謹守規矩,當真是大家閨秀般紋絲不動,孟夫人十分滿意,不由的就對曲江煙寄予了厚望:“幾年不見,你倒出落得越發出挑了,可見當年我沒看走眼,你是個好的,又細致、妥帖,有你在子謙身邊,我也放心,他行事不羁,你素日溫言多勸着些……好說也老大不小了,等他娶了妻,生了兒女,膝下有靠,我這當娘的才算放心。”

曲江煙輕聲對答:“奴婢不敢有違太太吩咐。”

孟夫人見她如此柔順,立時大喜。

可曲江煙随即就又為難的道:“只爺是個極有主見的男子漢,豈會聽信奴婢之言?”

他連他親娘老子的話都不聽,會聽自己的話?

孟夫人哄着她道:“子謙性子有點兒急是真的,可有你在身邊時時處處多加提點,哪怕聽個一言半句,也是你的功勞,我自是不會虧待你。”

什麽叫“性子有點兒急”,她算個什麽東西呢,敢在他耳邊絮叨提點?只怕他名媒正娶來的妻子說的話他都不待聽的,何況是自己?

這功勞聽着好聽,卻不那麽好領。

孟夫人卻不等曲江煙再推辭,當下就叫了管事媳婦來:“紅绡的月例從原由來的一兩提到二兩吧,每月再從我的份例中撥出八兩來。”

這便是通房的待遇了。

未曾有功,先行打賞,孟夫人也是個人材。

銀子又不燒手,為什麽不要?曲江煙忙起身謝主子恩典。

她心裏主意大着呢,甭管孟夫人說什麽,她哼哈應了就是了,至于勸不勸孟遜,孟夫人還能管得事無具細?

孰不知曲江煙這樣不争不搶的性情倒得了孟夫的意,越發瞧着她順心如意,除了相貌看着有些礙眼——算了,橫豎那女人已經死了,有這麽個贗品在兒子身邊,沒準還能把他的心籠絡住呢,橫豎一個通房、姨娘,将來也不出門做客,便是擱在兒子身邊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孟夫人又瞧了瞧曲江煙,見她頭上還是根烏木簪子,不由的道:“這也太素淨了點,我那還有兩枝玳瑁鑲紅寶的釵子,我嫌太豔了,倒正合你這個年紀……”

既賞了簪子,不免又嫌她身上的衣裳顏色太素,又賞了兩身衣裳,知道她回家,又格外賞了幾匹尺頭,林林總總,倒是包了兩大包袱。

曲江煙從前只有賞人的份,今兒倒是頭一回得了別人的賞,瞧着這些虛熱鬧,眼裏不見歡喜,倒只是嘲弄和悲涼。

孟夫人知道她身邊有個小丫頭,特意把竹紋叫上來敲打了一遍,叫她好生侍奉曲江煙。最後又拉着曲江煙的手,好一番囑咐,許她回去住一夜就回來。

家裏又沒個親娘,就那麽個爹,回去不過是應個景。

卻不知因這回許曲江煙回家,倒惹出一場禍事來,當然這是後話。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完畢,明天見。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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