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質疑

曲江煙并不知道香凝在這之前已經和孟遜私下裏給她點過眼藥水了,可她這心無誠俯的話倒恰恰和香凝的話進行了前後照應。

香凝說的不錯,可曲江煙落落大方,孟遜便琢磨出點香凝話裏帶了些酸味。說到底,還是嫉妒江煙了。

女人啊,這點子小心機,真是可笑又可嘆。

相較之下,曲江煙的這點粗俗反倒淺近、直白的可愛,孟遜暗暗對香凝便越發不喜,就算她沒壞心沒私心,可她背着江煙說的那番話,總有一番表功的意思在裏頭,好像她多寬厚、大方,一心為了江煙好,可江煙卻不識好歹,非但不領情,說不定還說了好些難聽話一樣。

孟遜擡眼打量了一回曲江煙,道:“你花都花了,再忐忑有什麽用?放心,爺不會因為你多花幾個錢就嫌棄你的。”

曲江煙不恥下問:“那爺會因為什麽嫌棄奴婢?”

孟遜眼眸漆黑,忽的俯身在曲江煙耳邊低語了一句,曲江煙小臉緋紅,跟被燙了似的,跳開一步,罵道:“讨厭,誰要理你。”

等見了曲江煙買的東西,孟遜實在笑不出來了,不是他心疼銀子,可花銀子買了一堆破爛回來,他實在是無語。

半晌嘆口氣道:“真是眼皮子淺,什麽好東西,你都往府裏劃拉?”

曲江煙嬌嗔道:“奴婢就是沒見識過好東西麽。”

孟遜道:“罷了,原也怪不得你。回頭叫人把這些破爛東西都扔出去或是賞了誰吧,把庫房裏的東西都拿來,替你布置上,也讓你長長見識,別回頭丢了爺的人。”

曲江煙既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只咬唇歪頭瞅着孟遜。

孟遜知道她有話要說,便道:“怎麽?”

曲江煙楚楚可憐的道:“奴婢不敢說。”

孟遜氣道:“甭跟爺這耍花槍,愛說不說。”

曲江煙便搖着他手臂,懇求道:“爺不生奴婢的氣,奴婢才敢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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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遜還是很受用的,當下一揚下巴:“喏。”

曲江煙忙伸手替他倒茶,恭敬的端過來。

孟遜喝了半盅,才道:“爺在外頭累了一天,好容易回到家想歇歇,你就拽着爺不依不饒,非要看你那一堆破爛東西。看也看了,你有話不直說,竟跟爺捉迷藏,你欠打不欠打?”

曲江煙殷勤的道:“都是奴婢的錯,爺既是累了,奴婢替爺捶捶背?”說時果然褪了鞋上了榻,半跪在他身後替他捏肩捶背伺候得孟遜舒服了,他才眯着眼睛道:“你不就是還惦記着出府的事麽?是不是打量着有了你自己的窩,你想怎麽布置就怎麽布置?哪怕是越了規矩,也沒人管着你?”

曲江煙點頭如小雞啄米:“爺明鑒。”

孟遜捉住肩上曲江煙細滑的小手,将她拖進自己懷裏,望着她那清澈見底的眼睛端詳了好一會兒,才道:“你這小蹄子敢是不信爺麽?爺既答應了你,就不會食言,只是你這麽急于求成,倒讓爺懷疑你的居心。”

曲江煙微勾了頭,壞壞一笑道:“爺懷疑什麽?奴婢此心日月可鑒,不過是想着若到了外頭,奴婢和爺如何鬧騰,也沒人管得到了不是麽?到時爺自由,奴婢也自在。”

孟遜知道曲江煙在說笑,可他卻當真考慮起她說的這種可能性來。懷裏攏着軟玉溫香,他的手有一搭沒一搭的撫着曲江煙的曲線,軟軟的,香香的,溫順的時候像只貓,既可愛又動人,能把人的心都看化了。

他經歷的女人不少,真正入心的也就那一個,可他和她沒能在最合适的最美的華年裏遇見,他和她開始時就以血腥開始,到最後以血腥結束。

他不是不遺憾。

也曾想過,注定是死局,不得解脫,要麽是他放開她,自己如父母之願,按部就班的娶妻生子,要麽就是和她死磕到底,不死不休。

然後,她先死了。

她死的時候,孟遜最先的感受不是疼痛,而是解脫。

終于命運将他們兩個分開,他只有輕松,因為他已經感覺得到,她對他的感情裏有着越來越多的隐忍和不可控的暴躁。

他也一樣,既對她充滿戒備和懷疑,又舍不得放開,他其實很怕自己哪天會率先控制不住發瘋,将她掐死在自己身下。

她那樣驕傲的人兒,本來應該驕傲的活着,卻只能屈辱的活在泥濘裏,偏偏他愛莫能助,有多少次他都想将她玉白、瑩潤的生命直接扼死,也免得她一次次遭受這污濁塵世的玷污。

可她真死了,他又只餘茫然,是那種賴以生存的伴侶撇下自己,決然而去的空曠和寂寞。他是恨她的,所以恨到極致,他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控制自己。

回首時,發現身邊有個和她相像的婢女,他滿心都是憤怒。有對她的,更多是的對自己的憤怒。

誰先背叛了誰?

她對他沒有那種感情,所以她對他談不上背叛。而他對她的感情扭曲、陰暗而不可告人。她是世人眼中的卑賤和肮髒,他也曾以紅绡的處子之血在他身下開成紅梅而得意和慶幸。

最先背叛自己感情的,一直是他自己。

所以孟遜第一時間将紅绡踹出房門,甚至被陳大人開口索要時,毫不猶豫的把紅绡推了出去。

但現在,飛煙的死已經沒那麽讓人輾轉不安,仿佛随着她歸寂于塵土,他對她的感情也就剩下了追憶。

人都是軟弱的,他情願抱着這麽個替代品,把從前沒法對她的好都補到她身上,因為他發現,現在的紅绡,叫着江煙的這個女子,越來越像飛煙。

他甚至自嘲的想,是不是她死了,肉體終将腐爛,靈魂卻附着在了紅绡身上?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和她都将再無遺憾。

紅绡确實變了,變得比從前靈俏,比從前素雅,比從前更狡黠,往往讓他有一種擁有的錯覺。

人的感情是什麽?不就是感覺麽?即使是錯覺,只要他能騙得了自己一輩子,哪怕只有幾年,他的心有所歸依,靈魂就能是到安定。不管懷裏的人是誰,他說她是誰就是誰。

孟遜低聲問:“江煙,你到底是誰?”

曲江煙悚然一驚。

作者有話要說:

解釋幾點:1、孟遜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好男人,因為是古文,所以他不可避免的要帶有時代特點,比如他有別的女人。

2、他對曲江煙的感情是真摯的,但上一世兩個人是無論如何不可能在一起,可以百度下官奴。他是酒後才收用了紅绡,但其實對紅绡也沒多少感情,就是望梅止渴的意思。

3、他對“紅绡”感情上的轉變,一是曲江煙死之後——畢竟是人,人都有自我安慰的本能,他留不住曲江煙,那就留個贗品以示懷念呢。二是意識到“紅绡”似乎變了個人,所以他和曲江煙這一世的感情是個漸入佳境的過程。

不知道這樣的解釋,大家能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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