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大方
碧菡是老太太屋裏的三等丫鬟,因為大夏天穿了一身蔥綠的紗裙,袅袅婷婷,別樣的荏弱,爺看了一眼,便笑着誇了一句好看,又因為她名叫碧菡,便多說了一句正襯她的名字。
老太太見孫子喜歡,當即就把這碧菡賞給了孟遜。
孟遜是無可無不可的,把碧菡領回來,也沒說什麽。碧菡卻仗着自己是老太太屋裏出來的,身份不同尋常,行事難免嚣張。
紅绡是個拔尖、霸道的性情,哪裏容得別人在她頭上作威作福,尋了個借口,只說碧菡打壞了盛葡萄的水晶碟子,揪着碧菡的頭發給了她兩個耳光,罰她去院子大太陽底下跪着。
碧菡哪肯?她在老太太跟前頗為得臉,別說吃過虧了,就是連句重話都沒得過,這才到爺的院子裏就被個丫頭欺負,她哪咽得下這口氣?
但到底自己理虧,先前還只哭着和紅绡辯理,只說她算什麽身份,也敢替主子管教自己?連個正經的名兒都沒有呢,裝什麽主子?
這還不算,她捂着臉說要去尋老太太主持公道。
紅绡惱羞成怒,拔下頭頂的一丈青,朝着碧菡的嘴就紮,還罵道:“你這不要臉的小踐蹄子,素日裏仗着自己是老太太身邊來的,鼻孔都要翻到天上去了,橫針不拈,豎線不動,打碎了水晶碟子還不認?我是爺身邊的一等丫鬟,教訓你又怎麽了?便是鬧到老太太那裏,老太太最是明理不過,還能偏袒你不成?我這就紮爛你的嘴,也免得你除了吃什麽都不做,還要颠倒黑白,血口噴人。”
雖說有諸人拉着,可到底一丈青太尖,在碧菡臉頰劃了一道二寸來長的血痕,碧菡當即就吓得慘叫一聲昏了過去。
後來孟遜回來,紅绡“有理有據”,認定那水晶碟子是碧菡打碎的。碧菡雖梗着脖子說她是被人陷害的,眼睛只瞅着紅绡,但她拿不出人證物證,讓孟遜十分不喜。碧菡好好一張臉算是毀了,雖說早就清理了血污,可那道血痕鮮紅觸目,孟遜哪裏還再看得上眼?當即眼中就帶了嫌惡,三兩句話就給碧菡定了罪,打了板子,攆出了府。
衆人雖然心知肚明這事與紅绡脫不開關系,但誰也不敢說是她陷害的碧菡,且爺态度明朗,就是有庇護紅绡的意思,連老太太聽說了這事都什麽都沒說,旁人誰還敢再觸紅绡逆鱗?
這也是紅绡在孟遜院子裏越發嚣張跋扈的原因之一。
香凝對這事記憶猶新,聽朱砂舊事重提,也不禁打了個寒顫。紅绡心狠手也狠,這是有目共睹的事實,自己要麽就斬草除根,要麽就別和她撕破臉。
先前在爺跟前說的那一番話,拿到哪兒去也不能說她蓄意陷害,但若有心,自然能覺察出江煙的種種劣跡。
香凝暗暗松了口氣,她這回堵對了,若當真哭哭啼啼的跪在爺跟前請罪,怕是反倒起了反作用,會讓爺反感不說,還要被他膩味、嫌棄。
當下最要緊的是查出江煙和那持墨之間有什麽往來,與申公子之間到底有沒有私相授受,最好拿到真憑實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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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當年紅绡對碧涵一樣,只要有證據,誰也說不出來包庇她的話。
香凝有些後悔,月影今天就是太沉不住氣了,這早晚跳出來和竹紋吵什麽吵?若是打草驚蛇,她還怎麽一擊致命?
好在紅绡就是那麽個性子,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大不了自己明天再去哄哄她,只要把她擡得高高的,她也就不和自己計較了。
孟遜才坐下要用晚膳,聽着屋外有腳步聲,接着珠簾一挑,曲江煙袅袅娜娜的走了進來。因是傍晚,她只着一件半舊的家常海棠薄衫,底下是月白紗裙,頭上沒什麽鮮豔的首飾,只一頭黑鴉鴉的青絲,反倒更襯得一張小臉銀盤一樣白,尤其那一雙眼睛,黑白分明,懾人心魂。
孟遜沒好氣的道:“你如今是越發沒規矩了,不經通報就進,誰給你的膽子?”
曲江煙往前走了兩步,在桌前站定,朝他一福,随即擡頭笑道:“當然是爺給的。”
孟遜氣笑道:“也就這時候你肯拿好話哄哄爺,說吧,什麽事?”
曲江煙見他沒生氣,索性上前拽他的袖子:“奴婢有好東西要給爺看。”
孟遜看一眼桌上的飯菜,意思是什麽要緊事,不能等爺吃了飯再去?
曲江煙心裏卻是十分不以為然,臉上也就帶出來,道:“爺在外頭能不吃酒?回來用晚膳也不過是走走過場,吃不吃有什麽要緊?要不然叫人送到奴婢房裏,爺一邊吃一邊看?”
孟遜伸手刮她的鼻子:“你怎麽就這麽精呢,連爺在外頭吃了酒你都知道?爺一回來就換了衣裳洗了澡,你連個影兒都沒照,打哪聞出來的?”
曲江煙心道:這還用聞嗎?以前他幾乎是天天不落,不管多晚都要跑到她那裏蹭一頓,有時候也不叫酒菜,就叫一盤牛肉一盤花生米一壺酒,對着她就能喝上兩壺。
曲江煙嬌嗔的道:“爺這話可是不打自招了,不心虛您換什麽衣裳洗什麽澡?”
孟遜哈哈大笑,強行在曲江煙唇上親了一口,道:“精不死你。”見曲江煙俏臉微紅,真和那枝上海棠似的,色心頓起,這一頓晚膳吃不吃還真沒什麽要緊的。
他作勢要起,嘴上還嫌棄:“花錢買東西就能這麽開心?”
曲江煙毫不羞愧的承認:“蘿蔔白菜,各有所愛,奴婢就這麽點愛好。”
孟遜失笑,到底随她拉着往前走,道:“你喜歡就好,爺是個大男人,女人家的東西,能看出什麽好壞來?”
還沒誰敢在這種瑣事上纏着他。
曲江煙跺腳道:“銀子是爺給的,奴婢就得花着讓爺高興才是。”
孟遜揚眉道:“這是什麽話?銀子給你了就是你自己的,你高興怎麽花就怎麽花。”
曲江煙立住腳道:“莫不是奴婢白白把銀子給了街上的乞丐,爺也要贊一聲做得漂亮麽?”
孟遜大笑,道:“想不到爺的心肝還有這等豪氣?就是打賞了乞丐又如何,只要你高興。”
曲江煙笑得眉眼彎彎,道:“有爺這句話,奴婢算是徹底放心了,您不知道,打從一回來,奴婢耳朵就沒得清淨,誰都說奴婢做錯了,聽得多了,奴婢這心裏也是七上八下的,沒半刻消停,生怕奴婢花錢散漫,遭了爺的嫌棄。”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