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自立
曲江煙只想着和孟遜撇清,哪裏有心思分辯他的心緒,見他應了,心下松馳,不免又有點兒心不在焉。
孟遜心裏有氣,他打主意要晾晾曲江煙,等她替自己穿戴好了,才淡淡的道:“你既不願意回府,爺也不強求,那就住着吧,住到你什麽時候願意回去了為止。這個月二十二,府裏要辦個小小的賞花宴。”
曲江煙沒太明白他的意思。
孟遜見不得她犯蠢,便出言提醒她:“到時候方家三表妹會過來。”他既答應了成親,祖母、母親多半會在自己的幾個表妹裏選,方家表妹方雲微不管是身世、性情還是年紀,都是最佳人選,她中選的機率最大。
曲江煙不懂其中關竅,只嗯了一聲,到底還知機,笑笑道:“府裏辦賞花宴,怕是人手不夠,不若奴婢十七回去?”
她這是商量還是商量?她回不回去,當他稀罕?不說自己主動趁勢回去,還指望着自己再來接?做夢。
孟遜冷冷的瞥她一眼,道:“府裏什麽都不缺,更不缺幾個端茶送水的丫鬟。”
曲江煙聽着他語調生硬、冰冷,還帶着幾分輕蔑和不屑,知道生氣,卻也沒多想,點點頭道:“也是,奴婢多慮了。”橫豎也不缺人手,那自己就更不用回去礙眼了。
孟遜見她一副十分放心,越發兩不相幹的模樣,氣得一拂袖子,道:“方家三表妹會在府裏小住,怎麽也得過了中秋再走,你一向不得她的青眼,就索性別回去了,免得惹她生氣。”
這是索性給她長假,永遠都別回去的意思了?
曲江煙被他袖角拂中眼睛,疼得她往後退了一步,勉強站住,低聲應道:“是。”
她一向是刁鑽潑辣之人,最聽不得誰比她好之類的言語,今兒他把話都挑這麽明了,她居然沒反應?
孟遜氣得擡腿就走,一邊走一邊嘀咕:“蠢死你得了。”
曲江煙頗為愕然的盯着孟遜的背影,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生氣。
其實她有什麽不明白的?以前曲夫人也沒少舉辦這樣的賞花宴,更沒少帶她參加這樣的賞花宴,這不過是個噱頭,說白了就是哪家夫人兒子大了該說親了,借這麽個由頭,相看相看有沒有自己中意的姑娘。若兩家有意,請了官媒上門,親事便算做成了。
孟遜誰也不提,單提這位表姑娘,估計是孟家對她十分中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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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意就中意,她現在不過是個奴婢,還能左右得了孟遜的婚事不成?何況經了昨兒的事,曲江煙越發對孟遜生了芥蒂。
要說以前她還有曲意承歡的意思,畢竟她無依無靠,就是個孟府的家生奴婢,做通房雖是無奈之舉,但也不失為一條出路。只要她一閉眼,把從前曲江煙那碴放下,她待在孟家孟遜身邊,過個幾十年衣食無憂的日子是輕而易舉的事。
可現在,她滿心不甘。
曲江煙緊墜着孟遜的腳步出了卧房,孟遜都快出門口了,步履飛快,衣袍翻飛,從頭到腳都寫滿了“爺不爽,別惹我”的氣勢。
曲江煙躊躇了下,又站住,張了張嘴,到底還是沒說出口。
竹紋揉着眼睛進門,放下手裏的托盤,奇怪的道:“咦,爺怎麽沒用早膳就走了?”
曲江煙自嘲的笑了笑道:“爺自有安排,哪需你我操心?”
竹紋好心勸慰:“姑娘也別這麽說,如今爺是姑娘的主心骨,不管從哪方面考慮,姑娘都該好生對爺才是。”這還不比在府裏,孟府雖然規矩多,但無形之中庇護也多,可如今離了孟府,曲江煙她們主仆就是徹底的孤家寡人。
曲江煙暗暗冷嘲:何只是主心骨?他不只是她的衣食父母,還是掌管她命運榮華的人,離了他,她什麽都不是呢。
孟遜這一走就是十多天,二十二早過了,他也沒有過來看一眼的意思。曲江煙叫竹紋去和頌歌打聽府裏賞花宴的事,竹紋回來憤憤的說道:“頌歌那小子就是個糊塗東西,問他什麽他都不知道。”偷窺着曲江煙的神色,小心的勸慰道:“奴婢聽說,表姑娘從前就常到府裏小住,是陪着老太太的,這回想必也一樣,要不姑娘跟爺說說,咱們還搬回去?”
曲江煙心道,哪是什麽糊塗東西,恰恰相反,他再精明不過,說什麽外院小子進不得內院,對府裏事一無所知,不過是個借口,能在孟遜身邊厮混的人,但凡蠢了能待長久麽?
頌歌越不說,越證明這事有蹊跷,可說來說去,也不外是這門親事定的差不多了。
原本曲江煙還發愁怎麽逃才能不至于讓孟遜震怒,現下好了,只要他娶了妻,被如花美眷挽回了浪子心腸,這裏他再也不來,自己逃與不逃都沒了分別。
她求之不得呢,豈會傻得再自投羅網,當下輕松的笑笑道:“不必。”
孟遜不來,曲江煙正中下懷,可有一樣,他不來,她吃穿住行一應花費都只能自己負擔,都說坐吃山空,雖說府裏沒幾個人,可也是一筆花銷,她眼瞅着銀票拿出去兌換了銀子,轉天回來就成了碎銀,甚至到最後成了銅板。
曲江煙一向不問俗務,可現在不得不為俗務精打細算。在生活面前,從前的琴棋書畫都成了鏡花水月,現在她睜眼就是柴米油鹽醬醋茶。她雖有些銀子,但天長日久,她若不早些綢缪,早晚入不敷出。
可她出不得門,誰知道那魏行遠的事解決了沒有?竹紋又近身服侍,她離不得,府裏只有兩個粗使婆子負責采買。要說她們忠心不二,清清白白,曲江煙是不信的,這采買一向都有油水,還沒誰真到了銀錢從手裏過卻一文不貪的呢。
曲江煙問竹紋:“你可識字?”
竹紋搖頭:“它們認得奴婢,奴婢可不識得它們。”
曲江煙咬牙:“你叫頌歌過來。”
頌歌是孟遜留下來的,既管着府裏雜務,也負責府裏安全,每天忙得腳不沾地,曲江煙叫他都沒找着人,還是掌燈時分他才來見。
曲江煙道:“你這些日子可見着爺了?”
頌歌搖頭:“小的沒見着。”
曲江煙心裏冷笑,明知他撒謊卻也不肯多問,只道:“爺可有些日子沒來了,府裏花銷挺大,我也不大識字認帳,想找個妥貼的人幫着理理。”
頌歌并不接腔。
曲江煙知道他靠不住,橫豎原也沒指望他,便道:“明兒你找人牙子來,我想再買兩個機靈點兒的小丫鬟,最好是頗通文墨,識幾個字的。”
頌倒是沒多廢話,忙應下道:“是,小的明兒就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