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沖擊
曲江煙溫柔淺笑:“奴婢自然知道爺是為着奴婢,可禮尚往來,奴婢也不想爺難做。”只懲罰一個香凝對他來說太簡單了,可香凝背後就當真沒有指使者麽?孟遜會為了一個小小的通房而得罪香凝後頭的那條大魚?
孟遜想到方雲微,神色黯了黯,随即拍了拍曲江煙的後背,安撫的道:“你這麽懂事,爺很高興。放心,爺不會叫你白吃虧就是。”
外頭頌功回禀:“爺,人帶來了。”
曲江煙心裏就咯噔了一聲,他才說要給自己個公道,這麽快就把香凝弄來了?分明是早就有所準備。
孟遜松開曲江煙,眉目端凝的道:“帶進來。”
門一響,推搡進來一個年輕男子,他身形瘦弱,面色慘白,身着一襲白色直裰,半新不舊,到處都是褶皺,顯見得昨兒他雖沒受嚴刑拷打,卻也沒好過。
他明顯體力不支,被外頭人一推,當即就跌坐在地上,發髻散亂,玉冠傾歪,大半頭發散下來,遮住了他半張臉。
他撫胸輕咳一聲。
孟遜走到他跟前,當胸就是一腳,道:“申奇元,你可有話說?”
曲江煙暗暗打量這男子,心道:這就是持墨所說的申公子麽?這名字怎麽這麽怪?姓申不奇怪,起個申奇元,倒像是有什麽驚世冤情要申一樣。
見他被孟遜如此野蠻的對待,吓得一閉眼,可随即又惱恨起來,要不是他的小厮持墨唧唧歪歪,自己也不會被扯進去,更不至于被人拿到把柄,有此無妄之災。
申奇元被踹得仰面朝天,像只翻了拜的青蛙,掙紮了半天才坐起來,道:“沒什麽可說的。”
他說話時喉嚨粗啞,曲江煙聽着有些費勁。
孟遜冷笑:“既然沒話可說,那就是死有餘辜了?來人——”
申奇元苦笑兩聲,道:“死有餘辜?呵呵,好一個死有餘辜。我究竟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竟淪落如斯地步?你一個小小的錦衣衛使也敢草菅人命?”
孟遜打斷他道:“你還執迷不悟?觊觎不屬于你的人你的東西,那就該死。”
Advertisement
“我……”申奇元無語了一瞬,随即道:“随你如何颠倒黑白吧。”他一副了無生趣的模樣,竟真的打算引頸受戮。
孟遜要叫人,曲江煙卻看得不忍,她不知從前的紅绡與他有何舊怨,但自己的香囊可是托了持墨的福才賣出去的,雖然怨恨因他而遭殃,到底不忍他被孟遜如此荼毒。
她上前道:“申公子,我的香囊是如何落到你手裏的?又如何遺失的?”她想得很簡單,說來說去不就是一只香囊的事嗎?說清楚不就沒事了?既然他能在孟府好吃好喝的住着,自然與孟家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實在沒必要因為這麽點兒小事就要了他的命。
孟遜老大不高興的瞪了曲江煙一眼。
曲江煙小聲道:“聽他分辯分辯,萬一他是無辜的呢?”
孟遜哼道:“你當爺沒審麽?他早就招得一清二楚了。”就算他是無辜的,以他那不可告人的心思,他就該死。
曲江煙只能呵呵。他審的方式有多殘酷暴虐,可想而知,什麽樣的人也不是鐵骨頭,重刑之下能不屈打成招嗎?
若這位申公子真的該死,他也不該是現在這副模樣。
申奇元卻猛的擡頭,看向曲江煙,道:“江煙姑娘,我……那香囊,是我一時貪愛,所以才昧下做了念想,且不是我無意遺失,而是被人偷出去的。”
曲江煙被他這樣大喇喇的盯着看,有一種被唐突的冒犯,下意識的避開他的視線,卻在觸及他慘白的容顏之後,驚駭的瞪大了眼。
她怕自己看不清,又怕自己看錯了,想要再近一點兒好看得清楚。手腕被人狠狠捏住,她茫然回頭,見孟遜臉上是狂風暴雨,聽他咬着牙道:“江煙,你可別犯糊塗。”
從前的事爺沒和你計較,那是看你态度還不錯,怎麽今兒一見了他,又和魔障了似的?你可別坐實了和他的不清不楚。
曲江煙哪還管孟遜想什麽?她近乎歇斯底理的甩開孟遜的手,腦中只有一個念頭:讓我看看,我就看一眼。
當然看一眼是遠遠不夠的,曲江煙直直的盯着申奇元,連話都不會說了,她張了張嘴,半天才艱難的問他:“你是誰?”
你到底是誰?
天底下不可能有如此相像之人吧?可,若說他們是同一個人,總有點兒匪夷所思。
申奇元擡頭,似是失望又似是意外的看她一眼,好像很奇怪她會問自己這個問題,随即眼神掠過一抹了然,低頭沉郁的道:“在下姓申,單名一個元字,是福建福州人氏,因家中尚有兩位兄長,故此加了一個奇(ji)字。”
曲江煙滿臉失望:不是,不是,就說怎麽會是他?
可為什麽不是?她忽然就憤怒起來,明知道這憤怒相當無理,可滿心都是失望、悲觀的情緒,哪還算他要不要緊?
曲江煙低下去,揪着申奇元的衣領子強迫他擡頭面對自己,問:“這香囊到底是怎麽回事?你為什麽要夥着旁人陷害我?”
申奇元也挺無奈,好歹他也是個大男人,被個女人揪着衣領子,且離得這麽近,他渾身都刺癢得慌:“江煙姑娘,你別動手,我說過了,這香囊是我看着精致一時心裏喜歡,這才特意留下來的,橫豎你也是要賣,我喜歡買下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對吧?我,我付過銀子了。”
曲江煙不關心他是不是喜歡這香囊,也不理會他語氣中的譴責,徑直問他:“你認識我?”
“我……”申奇元輕聲咳了幾聲,才搖頭道:“只是看你的容貌,聽你的名字,才能勉強對上號。以前多有唐突,實在冒昧。”
“以前……以前怎麽了?”
“沒什麽。”申奇元卻又一副“往事不堪回首,因此不欲多談”的模樣。
曲江煙一搡他,站起身還踹了他一腳,道:“滾,你給我滾,滾得遠遠的,別再叫我看到你。”
孟遜起初見曲江煙揪着申奇元說七說八,本是十分惱怒,見她不過問了幾句便喝命他滾,他心情又稍好了些,揮手叫人把申公子拖下去,伸手來攬曲江煙:“爺就說,他不是什麽好人,看,果然沒說錯吧?你跟他這樣的人計較什麽?要是不順氣兒,爺這就叫人将他……”
曲江煙雖然沒躲,可其實肌肉緊繃,十分僵硬。她心裏相當煩躁,看誰都想打誰兩巴掌,只不過眼前的人是孟遜,她只能死死忍着。
孟遜察覺到她的不對,問她道:“你這是怎麽了?事情已經問明白了,确實是你受了冤枉……”
曲江煙很想罵他讓他也滾,她現在不想見人,就想一個人靜靜,可到底不敢,她低聲道:“奴婢,很不舒服,大概是昨兒吓着了。”
孟遜看她渾身輕顫,臉色微紅,伸手一探額頭,确實有些熱,心裏也愧起來,道:“那你歇着,爺叫人去請郎中。”
曲江煙懶得聽他說了些什麽,只胡亂的點頭,轉身出去。一回到自己的廂房,曲江煙徑直倒下去,眼淚流了一臉,她緊緊咬着被角,喃喃道:“江澧,怎麽能這麽像?江澧,你到底是生是死,到底在哪兒啊?”
曲江煙頭暈腦脹,她知道自己又病了,或許不是病,就是一種逃避。孟遜請了郎中,隔着帳子替她診了半天的脈,聲音細微,聽不清他們都說了些什麽,可曲江煙自己也讀過醫書,知道這些郎中們說來說去不外是那麽幾句話,什麽外染風寒,內火上騰之類的套話。
內院裏的女子,能有什麽大病?都是吃飽了沒事撐的,動辄就染了風寒,有了內火,幾劑清火發散的藥下去,小病養養就好了。
孟遜坐在榻邊,撫着她披散的長發道:“爺知道錯怪你了,你放心,爺一定給你個公道,凡是敢算計你的,爺一定重罰。”
曲江煙懶得理他,她也沒什麽精神,只不耐的轉過頭,留個背影給他。
孟遜只當她病着不耐煩,又溫言軟語啰嗦了半天,許諾一定多多給她補償。見她精神不濟,只蹙着秀眉,連睜眼都不願意,心下雖然遺憾,也只能丢下她走了。
孟遜一走,曲江煙就睜開眼,把竹紋叫進來,道:“你去替我倒盅水。”
竹紋一邊替她倒水一邊道:“姑娘你醒了?爺剛走,要不爺叫人去給頌歌送個信,把爺追回來?”
就是因為知道他走了她才敢起的。曲江煙就着竹紋的手喝了口水,忽然就重重一推,把茶盅直接搡到地上,厲聲喝斥竹紋:“跪下。竹紋,我自認待你不薄,從未把你當成奴婢看,是什麽讓你竟然勾着外人陷害我?”
竹紋吓了一跳,委屈的道:“奴婢冤枉,奴婢沒有陷害姑娘。”
曲江煙冷笑,道:“你說沒有就沒有?事實俱在,你還狡辯,看來是料到我不能拿你如何,我是不敢用你了,來人,來人——”
小丫頭跑進來,曲江煙知道是新來的其中之一,叫做竹影的,便道:“你去叫頌歌來,就說竹紋人大心大,我是不敢用的了,叫他把竹紋送回府裏交由爺處置吧。”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身體不舒服,所以就沒更新,大家保重身體,健康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