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後悔

在不知道該怎麽應對的處境中，沈小西唯一可以做的一件事就是先把自己武裝起來，她故意做出冷淡的表情強硬的姿态，所有的害怕羞怯無所适從都被她努力的藏了起來，她覺得自己做的很好，但在霍卓然眼裏其實漏洞百出。

她就像個不會撒謊的孩子，在自己的世界裏以為大人永遠都不會識破。

霍卓然斂了一下眼睛，有些事情似乎超出了他的預計範圍，但事情已經發生在去批判與自我批判是毫無意義的，霍卓然整理了一下情緒，決定還是先處理眼前的事。

這樣想着的他擡起手，本是想去拿昨天被他随手扔在床頭櫃上的浴巾，但是他才剛一有動作，就發現身邊的沈小西竟然被他吓得整個人都抖了一下，他頓住，看着對方盡管滿眼驚慌失措卻還是要強裝鎮定努力做出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霍卓然有點無奈，對眼前情形的無奈。

之後的霍卓然将動作放輕放慢，像在安撫受驚的小動物那樣，讓沈小西可以提前洞悉他的意圖，緩緩從床頭櫃上拿起浴巾之後他轉過頭來，用眼神示意，但是沈小西太緊張了，這樣的緊張影響了她的分析能力，好半天都沒能明白霍卓然的意思，直到霍卓然做了一個掀被子的假動作她才後知後覺，瞬間害羞到滿臉通紅卻還是要做出兇巴巴的表情，然後才偏着頭閉上了眼睛。

她的睫毛很長，和白皙的皮膚形成鮮明對比，像芭比娃娃一樣的長相，在從床上起身将浴巾圍在腰間的過程中，霍卓然有點想不透沈小西為什麽要把自己化成另一個樣子，她明明很漂亮，尤其是現在沒有妝時。

“好了。”疑惑沒有答案，霍卓然也不想再想下去，他有點心煩，但是這一次好在沒有酒精，他可以很冷靜的去處理：“你先去洗個澡吧。”

他覺得沈小西現在會需要去洗個澡，昨天晚上他們在浴室雖然有洗過，但更多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當時他們正熱衷與身體的交流，沈小西已經慢慢摸索到門路，無師自通一樣的懂得配合，青澀與情／色并存，構成極致的誘惑，這讓霍卓然哪裏還能有心思洗澡。

給出提議之後霍卓然便直接轉過身，背對着床的方向走到窗邊，剛好旁邊的茶幾上放着煙，這非常和他的心意。

身後有悉悉簌簌的聲音響起，霍卓然沒怎麽留意，一邊點煙一邊想着事情，他要整理一下。

不一會兒身後傳來浴室門被關起來的聲音，霍卓然的一根煙剛剛抽了幾口，他轉過身，發現床上的被子沒了，大概被拖進了浴室，也說明這孩子對他極度不信任，哪怕他已經主動轉過身。

霍卓然的一口氣在胸口一直沒吐出來，恰好這時又被他看到床上那刺眼的血色，嘆息聲響起，幾個小線索終于有了被串聯起來的關鍵，瞬間将一切都理清了。

他誤會了，這個酷酷的樂隊主唱在卸了妝之後是個幹淨清純的小女孩兒，很可能還在上學，她不是個會去一夜／情的人，因為昨天，是她的第一次。

現在看來這一切可能都是因為酒醉的關系，酒精，讓這個孩子失去理智，解開束縛徹底放縱了自己，而放縱之後的後果，可能并不是那麽容易接受的，而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很多男人都有處／女情節，霍卓然不知道自己有沒有，他只知道現在當他得知自己是這孩子的第一次時，他是真心的高興不起來。

這個澡沈小西洗了很久，或者更準确點來說，應該是她在浴室裏逗留了很久。從花灑中散落下來的水流最終又都直接流走了，它們的存在似乎毫無意義，只是因單調而适合做成背景音樂，将這間小小的浴室暫時成為一個隔絕的世界。

沈小西的眼神有點呆滞，她蹲坐在馬桶上用手環抱着自己，不知道是為了得到安慰還是僅僅只為了尋求安全感。她覺得這一切像夢，自己應該還沒醒來，但她也知道那不過是自欺欺人。

這個世界上最難的事情可能就是自己騙自己，尤其是在證據分外昭彰的時候，她身上的痕跡，甚至在這間浴室裏曾經發生過的記憶，都讓她無處可逃，只能去面對。

外面那個男人有趁虛而入的嫌疑，但公平點說也可能是她的肯定答案給了對方一個誤會的機會，尤其是在後來......沈小西想起那個享受的自己，那個和對方緊緊擁抱在一起的自己，都讓她無地自容，簡直想一頭撞死算了。

酒精也像□□，讓她變得奇怪，沈小西一邊想着一邊就越發的後悔，可這世界沒有後悔藥可以買，在水蒸氣漸漸開始擴散直到就要填滿這間浴室的時候，沈小西突然又像是被觸動了某個開關，讓她動作靈巧的從馬桶上起身，腰有點疼，還有個她說不出口的地方也有點異樣的感覺，沈小西愣了一下，那一瞬間的委屈甚至讓她紅了眼睛，但下一刻沈小西便強迫自己收起這些情緒。

之後的半個小時裏，沈小西一直都在奮力清洗自己，她下手挺狠，把皮膚都洗到泛紅才肯罷手，好像這樣就真的能洗去某些已經發生的事實一樣。

這是她的方式，也是她現在唯一能做的事，而在浴室外面的霍卓然此時在想的卻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讓他愁蹙但又不得不盡快解決，幾次下意識的看向浴室的方向，但都沒有催促。

花費的過長時間可以被理解，在洗完澡之後沈小西又耽擱了好一會兒才出來，她在用這段時間給自己做心理建設，讓她可以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好像她根本不在乎。

或許還是有點用的，至少驚慌失措沒了，改為對霍卓然的冷漠和排斥，還有厭煩，沈小西的眼睛很大，深深的雙眼皮深邃立體，從而也讓這些情緒可以充分的體現，霍卓然看的很清楚，也沒錯過那潛藏在這些情緒之下的，另一個她。

又一次有了嘆息的沖動，霍卓然想在這次之後，一夜／情這件事大概會從他的人生中消失，沒有再出現的可能。

浴室裏沒有換洗的衣服，所以沈小西是披了浴巾出來的，肩膀上還包了兩條毛巾，算是把浴室裏可以利用的都用上了，不打算讓一丁點皮膚露在外面。

她的小心翼翼和自我保護意識來的有點晚，也和昨天晚上那個熱情的她截然相反，有些畫面是不可控制的出現，但是霍卓然選擇忽略，轉而将一個袋子遞過去。

“這是我讓秘書準備的，我沒有看過不知道還缺不缺什麽，你去換吧，有需要再告訴我。”

提着袋子的手在空中有一瞬間的停頓，因為沈小西沒去接，只是站在那裏默默看着，神情戒備，像是在心中權衡，霍卓然耐心的等着，手也沒收回來，就那樣舉在半空中。

他們一個猶豫一個堅持，最終猶豫的那個有了選擇，沈小西伸出手快速的搶過袋子轉身又走進了浴室。

這一次她沒再用那麽久的時間，很快就換好了衣服，霍卓然的秘書準備的就是簡單的牛仔褲和T恤，因為不清楚尺碼買的也是中庸的尺寸，瘦瘦的沈小西穿着有點大了，整個人晃蕩在衣服裏，看着單薄而瘦弱，偏偏脖子上的那一抹紋身在默默的表達着這個女生的內心世界。

霍卓然有話要說，在剛剛那段時間裏他已經穿戴整齊，沈小西也是無需尴尬的狀态，他覺得他們可以聊一下了，但是沒想到沈小西從浴室出來只在房間裏找尋了手機就打算離開。

這讓霍桌有點意外，在意識到她的企圖之後趕忙開口将她攔下，結果就看到那孩子露出很抗拒又很不耐煩的表情，像在面對啰嗦又喜歡多管閑事的家長。

霍卓然被她瞪的滿心無奈，但他還是堅持要把人留了下來，在門口的時候他為了不讓沈小西直接一走了之有下意識的伸手去拉她，結果被沈小西一把甩開，避之不及一樣的，開口的語氣也是兇巴巴的：“別碰我！”

大概還是第一次這麽被人嫌棄，霍卓然沒有不高興，他只是配合的擡起雙手，保持距離之後表示自己有話要說，而且很重要。

從昨天晚上那個喝醉了的小貓已經變成了小刺猬的沈小西張牙舞爪表達叛逆，她對霍卓然怒目而視，盡可能的讓自己看上去有威脅性，但最終還是霍卓然的堅持贏了，沈小西氣呼呼的回到房間，一屁股坐到了沙發上，同時催促道：“什麽事快說！”

她很急，不想在這個房間多呆一秒的樣子，霍卓然理解，卻也要斟酌着如何開口，便先問了一句：“我叫霍卓然，你叫什麽名字？”

他覺得這個問題很安全，應該不會碰到雷區，只是奈何現在的沈小西渾身都是雷區，一碰就炸。

“這和你有關系嗎？你叫什麽我也沒興趣知道。”卸掉妝的她其實是很清秀的長相，一雙大眼睛咕嚕咕嚕的靈動得很，可她偏偏要和自己的長相反其道而行，沒有煙熏妝的加持顯得有點沒說服力。

霍卓然覺得他可能明白了這個孩子為什麽要畫那麽濃重的煙熏妝了。

“好吧，你不說也沒關系，但是我現在要說的事情很重要，請相信我沒有惡意，你也不想現在就做媽媽對不對？”霍卓然希望對方能意識到重要性，畢竟這并不是能随便處理的小事。

昨天晚上他們都有點太瘋了，又喝了酒，最後那兩次在浴室霍卓然沒有戴tao，這種事沒辦法只看運氣，所以還是要和對方說清楚。

果然這一次沈小西沒有再一味排斥這場談話，她好像受到了驚吓，瞪大眼睛看着霍卓然，面對着那麽幹淨的目光霍卓然再一次有了想給自己一巴掌的沖動，他很後悔，眼看着沈小西收拾情緒又努力遮掩自己重新裝作無所謂的樣子，第一次如此厭惡自己的霍卓然有了心疼的情緒，也配合着沒去戳穿。

“所以你要算一算安全期，就是你的月／經時間，前三天後三天都是相對安全的，但是......為了保險起見我的建議還是吃藥，當然那種藥對身體有一定的損傷，可最好還是吃一下，只一次應該問題不大。昨天的事責任在我，是我的錯，你可以向我提要求，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我一定盡量滿足你，我知道這彌補不了但也是我現在唯一能做的。”

霍卓然努力的表達善意，他希望能盡量将對方的傷害降到最低，并且在說完之後留下了自己的聯絡方式，但沈小西并沒有回答他，只拿走了那張名片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