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和好

自從高二那年和自己相依為命的外婆去世，沈小西就是一個人，家，對她來說就是一個空空的房子，有她在，才有那唯一的一點溫度。

那麽霍卓然的家呢？沈小西有點想象不出來，可他說他也是一個人，這讓沈小西多少有了點同病相憐的感覺。

都是空空的一間房子，都是只有自己一個人，那麽一個人和另一個人湊在一起，會不會好一點？

沈小西這樣想着，卻又猛的想起昨天晚上霍卓然說的那些話，她在瞬間清醒，巴掌大的一張臉轉瞬就板了起來。

“你昨天還說要我盡快做決定，還說什麽做手術之類的，既然你都不想這個孩子也不想管我，那你現在做這些還有什麽意義？”沈小西對霍卓然提出質疑，說到這個話題讓她的心情也變得十分糟糕。

“我沒有不想要這個孩子，也沒有不想管你，我還是和最開始一樣，尊重你，這個孩子是我們共同的沒錯，但現在在你肚子裏，所以決定權始終都是在你手上，我不會逼你做任何決定。”霍卓然将他早就說過的話又重複了一次，只是這一次沈小西很明顯不太相信，她的眼神帶着質疑。

霍卓然能看得出沈小西的信任，那孩子臉上根本不藏事情，他有點無奈失笑，在滿是審視和警惕的目光之下接着說道：“昨天我之所以說那些只是希望你明白，你現在才剛剛二十歲，你的人生還有很長，你有你的夢想，我覺得你也有将夢想變為現實的能力，就好像現在，你的夢想不就正在一點點實現嗎？只有這個孩子是計劃外的，它并不在你的規劃之中，也和你的夢想背道而馳。”

只是短短昨天一天的時間就讓霍卓然意識到，有些事情拖延不得，得過且過并不适合他和沈小西。

哪怕身體不舒服沈小西還堅持要去酒吧唱歌的舉動有了合理的解釋，但也讓另一些事情變得清晰起來，不得不面對。

“就好比說昨天那件事，你好不容易有一個機會，但是這個孩子會影響你，這個影響很有可能是一輩子的，會讓你失去，也會讓你不得不放棄，所以我只是希望你能想明白，清楚的認識到利害得失之後，再去盡快做一個決定。”

要說後悔，霍卓然是真的後悔，他後悔那晚自己的不理智，也後悔那個早晨自己的不堅持，可現在說多少次後悔都沒用，霍卓然只能盡力別再做讓自己以後會後悔的事。

這樣說着的霍卓然其實并沒有多少情緒，他沒有很努力的希望沈小西一定要相信他，也沒有竭盡全力想讓沈小西答應他的提議，他的語氣很平淡，一如既往的，卻莫名其妙的讓沈小西将他的話聽進了心裏

是你想相信他嗎？沈小西突然有了這樣的想法，她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哪怕知道肚子裏的孩子不過是蠶豆那般大小，卻依舊認為這孩子已經有了靈魂意識，不止一次，沈小西很多次都會主動去和肚子裏的寶寶交流，她覺得自己可以做到，那是一種沒辦法和別人訴說奇妙的感覺。

放在肚子上的手慢慢的收緊了一些，沈小西也已經擡起了頭，她有點猶豫，視線在客廳裏亂飄，最後才回到霍卓然身上。

“對于這個孩子，你的想法是什麽？是偏向打掉，還是留下？”拿不準的語氣是沈小西心中的游移，她有點膽怯，但又覺得自己這問題非問不可。

畢竟從始至終，霍卓然都還沒有表達過。

沈小西這孩子很聰明，霍卓然在心裏給出評價，因為她到底還是問到了點子上，這個問題，霍卓然之前是有意回避的，他一直都在說尊重，說讓沈小西選擇，這無疑都是回避的做法，只是如今看來，他是避無可避了。

輕輕的一聲嘆息幾乎察覺不到，霍卓然的嘴唇偏薄，平穩的唇線容易有疏離的味道，只是開口之後的語氣卻多了無奈：“說實話我并不知道，所以我就把這個難題交給了你，美其名曰是不逼你，但其實也不過就是自私而已。”

要不要留下這孩子，這個問題涉及到霍卓然的感情觀，他單身多年，至今都沒能找到一個讓他動心想和對方相伴一生的人，他有時候會想可能他這輩子都會是一個人了，但是對于孩子他并不排斥，是現在還是未來，似乎也不是特別重要。

或許這個孩子根本是天意，讓霍卓然不得不抛掉他心中最深層的偏執和那一抹不服輸與不甘願，所以霍卓然說，如果沈小西要留下，他不會反對。

但如果反方向來看，尤其是考慮到沈小西現在的年齡和學生的身份，霍卓然又覺得這是一種罪孽。

沈小西自己根本都還是個孩子。

就像是硬幣的正反兩面，而且是抛下就不能重來的，只是這枚硬幣，現在不在霍卓然手上。

這是霍卓然的回答，不好聽也不完美，但是他的誠實卻反而贏得了沈小西的好感，聽了的沈小西睜着她的那雙大眼睛默默看了霍卓然一會兒，然後點了頭：“好，我搬過去。”

對于要搬到霍卓然家的這個決定沈小西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又沖動了一次，但是她不想多想，就跟着自己的直覺去相信，也可能是身體的不适造成了心靈的脆弱，總之她就是答應了，昨天晚上對霍卓然的那些不滿，也早已經不知道丢到了哪裏。

既然沈小西同意了那自然是事不宜遲，早搬過去一天霍卓然也能早放心一天，但他看沈小西臉色一直不好，便也沒催她，剛好已經被他吩咐過的助理送來了家裏阿姨做的午餐，沈小西吃了點東西，之後霍卓然讓她回房去睡一會兒，而他自己則要回公司去了，等晚上的時候再過來。

剛開始沈小西不太能睡得着，她惡心的難受，心裏又揣着事情，翻來覆去的好一會兒才終于睡過去，睡得還挺沉，天都黑了也沒醒，要不是被電話鈴吵醒估計她還會接着睡下去。

剛睡醒的沈小西有點迷糊，接起電話之後聽着對方說的話還沒能立馬理解，是緩了一會兒才明白打電話來的人是昨天晚上來看過他們演出的唱片公司的總監，想讓她明天到公司好好談一談。

“就我自己？”沈小西确認着問道。

“是的，就沈小姐您自己過來就可以了。”音樂總監給出了肯定的回答，這讓沈小西多少有點疑惑，但也沒多想，更多的還是惦記着這個難得的機會。

願意聯系他們還說讓她去公司談，沈小西覺得說不定他們出唱片的事情有戲了，挺開心的和對方約定了明天見面的時間。

好心情被延續了下來，哪怕挂斷了電話沈小西的眼睛裏也含着笑意，像兩片微笑的月牙兒，但她自己卻不自知。

睡了一覺不舒服的感覺似乎減輕了不少，也沒什麽惡心的感覺了，算是喜上加喜，這讓準備去廚房倒杯水的沈小西腳步都跟着輕快了不少，但還沒等她走到廚房，就先聽到了敲門的聲音。

拿着水杯的沈小西去開了門，也并不意外會看到霍卓然，他們中午是約好的，霍卓然會來給她送吃的然後陪她一起去酒吧。

“要去倒水？”站在門口的霍卓然開口就問了這麽一句。

沈小西有點吃驚，心思被一眼看透讓她很驚訝，可低頭一看自己手上拿着的水杯，又覺得自己有點蠢，這不是很明顯嗎？

“嗯，剛睡醒，你下班了？”将拿着杯子的手放下來，沈小西不自然的咳了咳。

“是啊剛下班，你別喝水了，我帶了鮮榨的果汁，喝這個吧。”霍卓然說着就直奔廚房，他帶來的東西挺多，光保溫桶就有六七個。

“你怎麽帶了這麽多東西？”沈小西的言下之意是反正都要搬家，這樣搬來搬去的不是很麻煩嗎？

“都是阿姨做的，這些是今天的晚餐，這兩個是果汁，那個是下午剛煲好的湯，你今天晚上喝一點然後放到冰箱，明天早上可以用來煮個粥，比你吃面包要有營養很多。”一邊說着霍卓然一邊分門別類的給沈小西介紹，他很有條理，顯然也有準備充足，沈小西盯着他的側臉聽着看着，突然有點歉意。

其實霍卓然已經做的很好了，沈小西能看出他其實工作繁忙，常常電話不斷，但他還是每天都來接她去酒吧，答應了的事情幾乎全部都做到了，言出必行被他诠釋的淋漓盡致，也讓當初覺得他肯定堅持不了幾天的沈小西打了臉。

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他負責任的表現，有些事情用看的比用聽的要來的更真實，但昨天晚上沈小西太不理智，她不想這些，而是直接就給霍卓然安了一頂帽子非要他戴着。

歉意讓沈小西低下了頭，又想到剛剛接到的那通電話，深感霍卓然說的話都很有道理，也是為了她好，就更覺得抱歉。

“幹嘛低着腦袋？來，給你嘗嘗這個，好幾種水果加在一起的，不是很甜有一點酸酸，這樣比較開胃，你需要多吃一點東西，中午吃的太少了。”霍卓然沒猜到沈小西的心理，倒好了果汁轉過頭來卻只看到一截白生生的脖頸。

他有點啰嗦，一杯果汁也需要介紹這麽多，沈小西在心裏默默的吐槽，但其實只是不願承認她也覺得這樣很溫暖，像爸爸也像兄長，她喜歡被人關心的感覺，只是羞于回應，也不好意思把自己的心情說出來，所以她做的只是從霍卓然手裏接過果汁，一口就喝掉了一整杯。

這并不為難，因為果汁确實如霍卓然說的那樣，酸酸甜甜的，很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