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根繩子

大約是這幾天發生的事情有點多，沈小西的心情有了波動，這天晚上在酒吧她唱了一首寫給媽媽的歌，這首歌沈小西很少唱，表演的次數屈指可數，可今天她就是突然有了想唱的心情，便臨時更改了要表演的曲目。

這種中板節奏的歌不比快節奏能瞬間引爆現場氣氛，但沈小西向來不在乎這些，她只唱自己想唱的歌，也認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聽得懂，就連肖邦貝多芬這樣的音樂大師都未必能得到所有人的共鳴。

她有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音樂響起的短短幾分鐘裏，便是撐起了一方小小的天地，只是今天這方天地，有點悲傷。

母親去世的太早，沈小西根本來不及長大，而母親的離開，也讓她失去了一個完整的家，對于這一切沈小西在外人面前習慣作出滿不在乎的樣子，只是眼角的酸澀和發緊的聲音卻比她的自以為要來的真實的多。

最近她似乎有點多愁善感，想起媽媽的時候比以往要多得多，是因為肚子裏的寶寶嗎？

想到這裏的沈小西下意識的用眼神去找尋了一下。

她想看看霍卓然，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有了這樣的直接聯系，這舉動本應該不太容易，酒吧裏燈光很暗又人頭攢動場面混亂，想要在其中找到特定的一個人并非易事，可沈小西竟然一眼就看到了他。

就坐在吧臺邊上的霍卓然身邊有很多人，但沈小西的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不是沈小西的視力好，而是霍卓然實在太醒目的有別于其他人。

一個人未必顯孤單，反而是驕傲與主動疏離，在臺上剛剛唱完了一首歌，正在等待下一首歌的前奏的沈小西沒移開她的目光，拿着手機擺弄着什麽的霍卓然是低着頭的看不清表情，可完美的臉部線條依舊是賞心悅目的好看。

那是人類對美好事物的天然反應，而當霍卓然恰好收起手機擡起頭的時候，那本能又被放大了，哪怕沈小西其實并不願意承認，但在穿越人群的目光中，霍卓然好看的有點過分，甚至讓人不願錯開視線。

于是便停留的有點久了，也讓霍卓然發現了沈小西似乎在看他，他們的視線在空中交彙，沒有電光火石，氣氛的躁動也都是因為在持續加強的鼓點和貝斯，和霍卓然平淡中又帶着一點還沒散盡的冰冷眼神大相徑庭，沈小西快速的轉開了眼睛。

那天晚上霍卓然送沈小西回家的時候他們都默契的沒提剛剛一個臺上一個在臺下的對視，沈小西是揣着明白裝糊塗，她不清楚霍卓然是不是也是如此。

因為已經約定好了明天上午霍卓然會過來接沈小西搬家，于是回到家的沈小西便打算收拾收拾東西。按照霍卓然的意思是其實明天早上起床再收拾也是來得及的，只需要帶上必備的日用品，其他的完全可以以後再過來慢慢拿，反正也不遠，但可能是白天睡多了的緣故，沈小西并不太困，就想着反正閑着也是閑着。

她找了一個小行李箱，又去客廳拿了個墊子放在屁／股下面坐着，身體上的那一點點不适時時刻刻都在提醒着她，她不是一個人，還有一個小生命在她肚子裏。

衣櫃裏的東西不少，很多也都是沒規則的堆在一起，沈小西不是一個很會生活很會打理自己的人，正好現在要收拾行李幹脆就全部整理一下，用手機連接了藍牙音響放了點音樂，聽着歌倒也頗有耐心，但是衣櫃最深處的一個盒子卻打開了她的回憶大門。

裏面有很多照片，全都是她小時候的，沈小西已經不記得這個盒子為什麽會在這裏，也不知道上一次翻看是什麽時候，但她卻被吸引，全然忘了她原本想要做的事情。

她母親去世的太早，那時候的沈小西才剛剛上小學，可供回憶的照片自然不多，但這些并不是愛的衡量标準。

那是一個溫暖的人，沈小西只要想到，就會覺得自己是被愛着的，哪怕母親已經離開人世，這可能就是感情的強大之處，是可以超越時間和空間的。

坐在地上的沈小西捧着盒子一點點翻開，翻看照片中年幼的自己，更多的是一次又一次凝視母親的笑臉，她是那麽漂亮，至少在沈小西心裏，她的媽媽，就是這個世界上最漂亮的人。

無獨有偶，最近有關于媽媽的回憶出現的頻繁，而沈小西現在也算是一個準媽媽，她将心比心，突然就有了強烈的念頭。

她想留下這個孩子，很想很想。

在知道自己懷孕之後沈小西始終猶猶豫豫，這還是她第一次如此明确的有了一個趨向，她想留下這個孩子，她的孩子，可能會很難，但是她會給這個寶寶很多很多愛，就像她的媽媽給她的那樣。

沖動在沈小西的心頭盤旋，她知道這是沖動，所以她也在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努力讓自己清醒的方式是去想這樣做會帶來的後果，以及她生活中必然會出現的改變，前路很難，可是沈小西卻發現這些似乎都不能再讓她動搖。

夜真的太深了，一個孕婦是應該要保證睡眠的，于是沈小西強迫自己入睡，睡眠也可以讓她冷靜，而那只才裝了一半的行李箱就此便被冷落了。

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緣故，睡着了之後的沈小西做了很多夢，有她的媽媽，也有外婆，甚至還有霍卓然，當然還有她自己，畫面不停切換到最後被一陣鈴聲所終止。

是沈小西自己設置的鬧鐘，今天上午她和霍卓然約好了要搬家，還要去唱片公司，她的行李也還沒有收拾完，一堆的事情都在等着她，但是起了床的沈小西卻選擇坐在客廳裏發呆。

九點鐘，霍卓然準時來敲門，家裏仿佛被定格的畫面才重新有了生機，沈小西去幫霍卓然開了門，對于對方詢問她是否吃了早餐之類的問題沈小西通通無視掉，轉而讓霍卓然坐下，那模樣頗為正式，讓霍卓然明白了她這是有話要說。

“你先坐下，坐好。”沈小西還特意強調了一下，聽聞的霍卓然有點不解于她等下要說的話，這是怕他因太過驚訝而摔下去？

“我坐穩了，不會摔到我的，你放心說吧。”霍卓然的表情淡然，語氣更像是在哄孩子一樣。

“你別開玩笑，我和你說正事，很重要的事情，你好好聽。”沈小西能感覺到霍卓然的輕曼态度，所以她故意板起臉，只是她忽略了她還穿着睡衣，頭發也睡得亂糟糟的，想要端出氣勢的門檻就有點過高了。

好不容易将霍卓然安頓下來，但是沈小西自己卻安頓不下來了，她的心态有點爆炸，坐不下來的在客廳裏走了一圈兒，一邊還在焦躁的搓手，那樣子可真的是一點都不酷了，而霍卓然默默看着，其實心中已經大概有數。

“那個，我昨天收拾東西，結果就收拾到了一些我小時候的照片......嗨，這不是重點，重點就是我想我應該是有了決定。”剛開始有點語無倫次的沈小西很快調整自己，重新抓到了重點的她頓了一下，深呼吸的同時也在給霍卓然一個緩沖，直到她覺得自己已經準備好。

“我要生下這個孩子，這樣你确定還要我搬過去嗎？你不需要有壓力，我算過了，我不光有存款，同時可以唱歌還可以去打工，我現在學的專業以後找工作也挺容易的，我完全有能力自己照顧這個孩子，你不用勉強，我也沒有要勉強你的意思，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的決定！”

沈小西的語速快了起來，一番話下來幾乎沒有個停頓，但是她沒想到霍卓然的回答比她的語速更快：“确定。”

太過直接而且沒有一點猶豫思考，就像是在回答要喝果汁還是咖啡一樣自然，這讓沈小西變得不自然起來，她的一口氣提到一半，不上不下的感覺讓她不舒服。

“你知道我在說什麽嗎？”沈小西提出疑問，順便又說了一遍她才剛剛說過的話：“我說要生下這個孩子，生下來，不會打掉不要打掉。”

沒必要的重複是對霍卓然的不信任，雖然沈小西并沒有預想過霍卓然在聽到這番話之後應該有的反應，但總歸不應該是這麽輕松簡單的。

短暫的幾秒鐘停頓是霍卓然看破了沈小西的心理，便重新又開了口：“是我知道，我聽的很清楚，然後我依然想你搬過來，讓我來照顧你，以後和你一起共同撫養我們孩子，我希望你也願意。”

簡單的回答看來并不适合沈小西，她需要一點更肯定的答案，霍卓然便配合的說的更明白更确鑿，并且主動交出選擇權。

其實早在剛剛霍卓然進門的時候，沈小西的狀态就已經讓他猜到了她要說的事，她要留下這個孩子，所以她才會焦慮，而不是負面的自責之類的情緒。

她強調自己可以，又說這是她自己一個人的事，她沒想過要用這個孩子來将兩人捆／綁，但是霍卓然不會真的讓她一個人，出于責任，也因為那同樣是他的孩子。

他願意自我捆／綁，以孩子為中心為紐帶，接下來便是沈小西的選擇，只是沈小西依舊帶着懷疑。

她的眼睛飄來飄去的沒辦法穩定下來，卻也願意去思考霍卓然的話，這個孩子雖然在她肚子裏，但并不是她自己一個人，這一點她從來都沒有否認過，也不想扼殺孩子擁有爸爸的權利，所以共同撫養......沈小西忍不住去打量霍卓然，想要從霍卓然的神态中分析出一些什麽，只是除了認真和坦然，她什麽都沒看到。

“好吧，那就這麽決定了。”不想再去想其他，沈小西終于也拉起了繩子的另一端，将自己和霍卓然系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