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随着墨書墨硯的聲音落地,大堂中的氣氛沉凝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東河曦或許對于這些事情并沒有什麽觸動,始作俑者可能也不會有什麽感觸,但王紅蘿與陳姨娘,東河斐東河清等人難免就有些物傷其類的感傷。

若是他們去世了,他們的孩子是否也會如曦哥兒這般受到親人的苛待?

若是他們所依仗的親人去世了,他們是否也會像八弟這般受到大伯大伯娘的苛待?

早前聽說這些事時,他們尚未有太多的想法,只多在聽說之後心生些微感觸,連想要去幫着分說兩句的心思都不曾有。

而眼下聽着墨書墨硯的字字句句,那些已經發生的事情聚在一起,才驚覺觸目驚心。

卻原來在他們或忽視,或袖手旁觀的冷漠姿态下,曦哥兒身邊竟是發生了這般多的事情?

除了東河鋒等人,王紅蘿幾人都在心裏自省。

他們是否不該這般看着事情發生?

到底曦哥兒是他們的親人。

這些于東河曦來說并不算是苛待的事情,相較于東河府其他同輩的人來說,卻絕對算的上是真真的苛待了。

王紅蘿幾人或許還只是有些兔死狐悲的感傷,那對于老太爺與老太太來說,這真真是在戳他們的心窩子。

老三夫夫在世時,對府裏這些人是何等的一視同仁?

不說這些當哥哥嫂嫂的,就是府裏的這些小輩,逢年過節,曦哥兒有的,他們又哪裏缺了一件?

哪次不是買多幾份分給他們?

還有府裏的這些下人,哪次府裏有高興的事情,老三夫郎不是全府打賞?

有誰做錯了事,老三夫郎都是小懲大誡,相比于其他富貴人家的主子動辄打罵下人來說,東河府裏的下人過得不要太好。

可即使如此,這些人有誰想過這些來自于曦哥兒雙親給予的好?

在他們唯一的哥兒受到苛待時,別說這些下人,竟是連一個親人都不曾出來幫他分說一句。

不說,或是懼于老大夫夫如今在府裏的掌家權,那尋個機會來找他們兩個老東西總是可以的吧?

不說也就罷了,竟是還一同欺瞞他們,害他們這兩年半點消息都未曾聽到。

每次見曦哥兒,曦哥兒也不說。

他們知道,曦哥兒是見他們兩個老東西沉浸在他雙親與兄長的事情中傷心,身子不好,不願拿這些事情再來讓他們傷神。

可這般好的曦哥兒,就是遭人如此對待的?

老太太一時沒忍住淚流滿面,重新握住東河曦的手,緊緊的不願放開。

若是老三夫夫尚在,曦哥兒如何會遭受這些?

若是老三夫夫尚在……

老太太心裏悲恸,雙眼一一掃過大堂裏這些人,就是這些嫡親的血脈親人,不是行那苛待親侄的事,就是冷漠看着事情發生。

老太太攥着東河曦的手,心痛得無以複加,又同感心寒。

相比于老太太的無聲悲痛流淚,老爺子則是勃然大怒,啪啪啪的拍着扶手,悲痛道:“當真是好啊老大,你們就是這麽當大伯大伯娘的?你三弟夫夫在世時,可曾慢待了你們一分?可曾對府裏小輩有半點不好?逢年過節,曦哥兒與臻小子有的,府裏其他小輩又是否缺了半點?他們方才去世兩年,外人還不曾說三道四,反倒是他們嫡親的血緣親人對其哥兒這般言語,這般苛待。”

老爺子喘了口氣,“你們當真是好得很!!!”這一句話,老爺子是盯着大堂中所有人說的。

老大夫夫苛待親侄固然可恨,那這些冷漠旁觀不曾伸手的親人又何辜?

老爺子一雙滄桑的眼睛更添上了一分蒼涼。

想他從小小貨郎做起,受到那般多的白眼輕視才掙下這份偌大的家業。

為的是什麽?

不就是為了讓家人過得更好,不會吝啬吃食,舍得穿戴,有青磚瓦房住。

家人無需為了一點銀錢鬧的家宅不寧。

他不想自己的子女遭受自己遭受到的。

可他忘記了財帛動人心,比起貧窮,可能銀錢才更能讓人心易變。

老爺子瞬間蒼老了幾分,一雙蒼老的手撐在扶手上,隐隐顫抖。

這些年,他盡量做到一碗水端平,對待四個子女不曾有任何偏心。

兩個兒子有的,哥兒女兒也不會缺。

兩個兒子娶媳婦的銀錢,哥兒女兒的嫁妝,可說是沒有分毫區別。

甚至因着哥兒女兒要去別人家了,擔心他們在婆家受到慢待,還多給了一些銀錢傍身。

他都打算好了,等到他們兩個老東西走了,就将家業都給四個子女平分了,誰也不要覺得不公平。

老大出生時,他們正是最艱難的時候,跟着吃了不少苦。因此發跡之後,他便由着老妻寵着他一些。

但那也只是在不影響其餘三個子女的利益之上。

随着家裏越發好,他們兩個年紀也大了。

他一開始将家裏生意交給老大打理,結果不到半年就虧損了上萬兩銀錢不說,還得罪了好幾個掌櫃與生意夥伴。

無奈之下他便将生意轉給了小兒子打理。

但那也只是不想這份家業被老大給敗光,并未想過不給老大一文銀錢。

當初私下裏與老妻說起家業承繼的事,便提過小兒子繼承家業,但那也不過是讓其打理生意,銀錢花用這些兩兄弟還是一樣的,甚至嫁出去的哥兒女兒若是遇到困難了,需要家裏銀錢支持,小兒子也必須得無條件支持。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着這個想法無意當中被老大聽了去,早前便有注意到老大總是有意無意的與小兒子唱反調,他為了不讓兄弟阋牆,特意将兩人叫了去,當着兩人的面問了老大,是想要他再給他家裏的幾間店鋪于他再試着打理,還是給些銀錢,讓他自己去外面随意折騰。

老大選了後者。

他知道老大選擇經營絲綢生意,專做海安府城有錢人的生意。

他并不看好。

結果也的确是如此,才啓的鋪子就差點關閉,還是小兒子私下裏不讓老大察覺的不時幫襯幾回,才不至于讓他的鋪子早早關閉遭人笑話,可即使如此,那幾間鋪子別說掙銀錢,反倒是每年都要往裏虧些。

這些事情大兒子不知道,他卻早從幾個老家夥那裏聽說了。

當時他還心下感嘆大兒子到底不是做生意的那塊料,又欣慰于小兒子的這份重情。

可就是這麽重情的小兒子卻是早早去世,留下一個小哥兒卻還被親大哥親大嫂各種苛待。

老爺子頹然的靠在椅背上,不知為何老大夫夫兩個連一個會出嫁的侄哥兒都容不下。

風雨幾十年,他如何看不出老大夫夫為何要這般做?

不就是因着他将家業越過他交給了小兒子打理,老妻越過大兒媳将中饋交給了老三夫郎?

老爺子不再出聲,大堂一時又陷于寂靜無聲。

王紅蘿幾人有些愧疚,便帶着些歉意的看向東河曦。

東河鋒兩夫婦則是不以為意。

他們也不過是削減了一些東河曦院裏的用度與侍候的下人,哪裏就能談得上苛待了?

也不曾渴着餓着冷着他。

比起別的府上那些被随意磋磨的,他們已經是很好了。

這些話兩人沒敢表露分毫,垂着臉遮住了臉上的表情。

半晌,老爺子才打起精神看向神情淡淡的喝着茶的東河曦,“曦哥兒,你想如何做?”

老爺子如何看不出來小孫子鬧這一出是有自己的想法?

或許一開始是不曾想到,但這會兒稍微冷靜下來,轉過心思,便就看出了些許。

他想看看這個小孫子到底是想要做什麽。

東河曦放下茶杯,一雙桃花眼淡淡的掃過大堂中的所有人,最後将視線定在老爺子臉上,目光毫不閃躲的與他對視,一字一句的道:“祖父,我要代二房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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