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對不起。”
他說:“我不應該這麽想。”
話裏的誠懇任誰聽了都會消火, 明明之前他也沒有把懷疑說出來, 不過是剎那的一個遲疑眼神讓陸景行深想了些。
如今面對那半垂下來的、濃密的眼睫, 還有這月光下仿佛會發光的面龐, 陸景行手裏的力道松了些, “沒關系”已經到了唇邊,卻被他順勢改成了另一句:
“回去吧。”
他還惦記着那個陣法。
塞缪爾看着他率然離開的身影, 忍不住跟上去兩步, “你……還在生氣嗎?”
“沒有, ”黑發惡魔如實以告, 聲音裏聽出太多的情緒, “我只是惦記着出門前剩下的那半個陣法。”
如果沒有生氣, 為什麽又要尋短見?
話在塞缪爾的嘴裏盤桓了幾圈,終究沒出口, 金發的神明化身跟在他的身後, 眉間輕蹙的褶子若隐若現,誰看了都忍不住心疼,好幾個負責善後這場火災的神侍都忘了攔人, 一晃神就讓他從面前走過。
還是前面的陸景行被人攔下——
“你今晚怎麽沒在宴會現場?”
“你是哪裏的學生?”
“火災發生的時候, 你在哪兒?”
塞缪爾從後面跟上來, “他是跟我一起來的,教皇中途找我們有事, 火災的時候我們并不在宴會現場, 所以逃過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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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子這張臉實在太容易讓人産生信賴, 原本問陸景行的時候惡聲惡氣的神侍, 眼神在塞缪爾這兒轉過兩圈之後,臉都紅了,語氣也不自覺地輕和下來:
“是、是麽?”
“那麽,路上小心,如果發現任何跟縱火者有關的消息,可以來找我們。”
神學院裏面的黑頭發學生實在是太少了,但他們偏偏沒從陸景行的身上感覺到任何的惡魔氣息和黑暗力量,只能嘀咕着今晚該去翻一翻這屆的入學名單,随後讓開放行。
兩人前後穿過來時的聖湖,往那獨棟的小洋樓方向走去。
漫天飄逸的螢火蟲不知什麽時候散了,湖邊水草從安安靜靜、似黑夜裏更深的斑塊,靜得連蟲鳴聲都聽不見。
陸景行和塞缪爾幾乎是同時停了腳步。
窸窣的動靜裏,一個戴着白色面紗的人從半人高的水草叢邊起來,嗫嚅地、不太确定地喚了一聲:“聖子大人?”
她的目光落在陸景行的身上,有稍許驚疑不定,顯然是想起來了這人究竟是誰——五枚銀幣的恩人。
可是他怎麽在這裏?又為什麽在聖子的身邊?
夜色太暗,黑發惡魔額前的碎發幾乎遮到他鼻尖,只有一雙熠熠的綠色眼眸盛着月光,發覺辛迪沒認出自己和小人兒之間的關系,陸景行也并不提醒,沉默地看了眼,就挪開視線。
塞缪爾出聲道:“你怎麽在這裏?”
他說:“我們剛才找了你很久,還擔心你被宴會上的意外牽扯進去。”
說話的時候,金發美人難得将自己的目光從惡魔身上挪開,定定地看向辛迪的方向,話裏的溫柔少了些許,只是在那如天籁的嗓音裏,沒有人能注意到這細微的變化。
辛迪低着腦袋,很輕地說了一句:“我……中途出來透透氣,所以正好避開了那場不幸。”
她沒有問塞缪爾去了哪裏。
乖巧的姿态近乎卑微。
塞缪爾卻主動解釋:“教皇臨時來找我,因為一些意外,沒能趕上在宴會跟你跳第一支舞,我很抱歉。”
“沒關系,”辛迪對他笑了一下,挽了挽面紗旁的碎發,面上還帶着三分羞澀,語氣裏都是慶幸:“還好今晚沒有去跳舞,否則在舞池裏還不知道怎麽躲過這場不幸……總之,您沒事就好。”
她仿佛還跟之前一樣。
下午同學們的那些欺辱,沒有在她陽光般的心靈上留下痕跡。
旁觀的陸景行松了一口氣。
塞缪爾卻不言不語。
辛迪又拉了下自己的面紗,沖他們點了點頭,主動告辭:“晚上這裏有些冷,我得先走了,祝你們擁有美好的夜晚。”
她遠遠地離開,直到消失在兩人的視線範圍內,腳下的影子才動了動,輕笑聲覆在她背上,影子裏一道模糊的身影輕巧搭着她,陰柔不定的嗓音輕聲道:
“你認識聖子身邊的另一個人。”
“你們什麽時候見過?”
即便他在暗地裏沒有發出任何動靜,卻也默默關注着陸景行的一切,辛迪瞬間的錯愕,并未逃過他的眼睛。
“他……”辛迪舔了舔唇,心中的痛快和恨意消散一些,早在對方放火的時候,她就猜到了自己究竟踏進了什麽樣的漩渦,但她無意牽扯無辜的恩人:“他曾經幫過我,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所以我剛才盯着看了會兒。”
布蘭特笑意盎然地重複了一遍:“幫過你?”
話語裏帶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另一邊。
陸景行催促着塞缪爾把剩下的半個陣法畫完,在心中嘆了一句,還好辛迪沒事。
半蹲在地上的人淺金色的長發垂落,輕柔地随着他的動作在空氣中拂動,修長的、骨肉勻亭的指尖握着塊不規則的石頭,畫出的陣法卻格外标準、規範,他忽而停了動作,問道:
“是嗎?”
“有沒有事,只從表面上确定就行了嗎?”
陸景行抱着手臂,皺了下眉尖,以為自己無意間把話說了出來:“這是什麽意思?”
塞缪爾想到剛才看到的靈魂顏色,把石頭丢到旁邊,起來的時候換了話題:“好了。”
“嗯?”
黑發惡魔的注意力被轉移。
地上的陣法發出金色的光芒,仿佛從塞缪爾停下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擁有了自己的聲明,符文凸起,仿佛要掙脫這塵土,他光盯一眼,就感覺自己的心靈都仿佛被洗滌。
他迫不及待地往裏走了一步。
塞缪爾擡手想拉他,就見他俯身在地上寫出一個繁複的字,陣法金光大起,幾乎将這惡魔吞沒——白皙的指尖探入,成功抓住了他的衣角。
陸景行順着他的力道回頭來看:“這個什麽時候起作用?”
塞缪爾:“……”
其實惡魔走進去的一瞬間,就會被消滅。
從他臉上的空白,陸景行無端端地讀出了答案:“哦?沒有延遲啊?”
他想了想,把地上那個“陸”字改成了全名“陸景行”,陣法再次金光大陣,卻幹打雷不下雨,光閃爍不做事,除了照亮房間沒起任何的作用。
他輕輕撓了撓下巴,帶了點恥意問塞缪爾:“是不是……你這個陣法,走進來還要配合什麽手勢、咒語之類的?”
為了回家,拼了。
塞缪爾沉默半晌:“沒有。”
陸景行:“不可能,那就是你這個陣法畫錯了,你再檢查檢查。”
看見他真的毫發無損,金發美人真的低頭又把陣法檢查了一遍,卻沒看出什麽問題,不知怎麽,下意識地補了一句:
“這個陣法……可能不能幫你回到深淵。”
陸景行擺了擺手:“回什麽深淵,你不是說這是消滅惡魔的嗎?又不帶傳送。”他納悶。他想不通。
反倒是塞缪爾,想到他靈魂裏那團奇異的金色,在他苦思冥想許久後,輕聲提醒道:“或許,這個陣法并不能對你起效。”
不知怎麽,他心情有些雀躍。
仿佛由衷地松了一口氣。
陸景行卻很不服氣:“憑什麽?這陣法還搞惡魔歧視?”怎麽別的惡魔都行就他不行?
塞缪爾:“……”
他眼睜睜看着陸景行進進出出這陣法好幾次。
到後來,陣法都不亮了,仿佛意識到自己被耍了,這附近根本沒有惡魔。
在它光芒暗下去的那一刻,陸景行的心也跟着跌到了谷底。
回家的希望……
就這樣pia地一下。破滅了。
【作者有話說】
小陸:不可能!怎麽會!我不信!這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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