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生病

生病

五年前的胃穿孔讓我的胃一直都不好,薛澤在吃食上特別小心,飯店也是做過功課層層篩選出來的。

司機也特別健談,一個勁兒地誇薛澤,吃完飯後雪也越來越大了,我也沒有心思去其他地方玩兒,就讓司機把我送回了酒店。

今天遇見紀晏禮的事情,我也并不打算跟薛醫生提起,反正明天我就要離開A市了,在這裏無牽無挂,以後都不會再回來了。

A市以前也經常下雪,但今年下得格外早,我開着空調鑽進被窩裏,跟薛澤煲電話粥。

“你已經離開18個小時36分三秒四秒,五秒了,我好想你啊老婆……”

“A市都下雪了,你肯定很冷,好想趕緊抱抱你啊……”

“空調溫度調高點,把被子蓋好知道嗎……”

“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我很喜歡被人惦念的感覺,就好像在這茫茫世間,你不是孤身一人,在薛澤的碎碎念下,我睡着了。

半夜,手機鈴聲忽然響起,我直接被驚醒,拿過一看,是A市的號碼,是一個曾經被我刻進心裏的號碼。

我本來不想接紀晏禮打過來的電話的,大半夜還讓不讓人睡覺,可我知道被人挂斷電話後的失望是一種什麽感受,哪怕他以前這樣對我,我不會用同樣的方式對待他。

我接過電話,“喂。”

“喂?撿撿!是我……”

紀晏禮有些含糊的聲音傳來,聽得有些不太真切,我捏了捏眉心道:“我知道,大半夜的你有事嗎?”

他又開始沉默,半分鐘後,我說道:“沒事我就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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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等等,先別挂……”

紀晏禮似乎在醞釀些什麽,随後才說道:“我……我好像有點發燒……”

我聽着覺得有些無語,發燒就去醫院啊,打電話給我幹嘛,我是能治病還是咋?

他繼續說道:“我……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是個下雪天,我生病了,爸媽都不在,你一直在照顧我……”

我沉默不語。

“撿撿……撿撿……我好想你,你陪我說說話好不好啊?随便說點兒都行……”

紀晏禮怕是燒糊塗了,聽着他一口一個不清晰的“好不好”,“求求你”,他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卑微了?

我說道:“我給叔叔阿姨打個電話讓他們送你去醫院。”

“別……別打!不要打,撿撿,我已經從家裏搬出來了……現在……在你家。”

什麽叫做在我家?我忽然反應過來,他說的不會是外婆租的那筒子樓吧?紀晏禮瘋了吧?

以前外婆辭去了紀家保姆的工作後,我和他也不再順路了,那時候我總是纏着他去我家吃飯,畢竟他也是從小吃着外婆做的飯長大的。

可紀晏禮只去過一次,因為太偏僻了,像城中村,路上都是随地亂丢的垃圾,空氣臭烘烘的,到處都是亂飛的蒼蠅。

我那會兒想的都是帶紀晏禮回家吃飯,他終于答應跟我回家吃飯了,過度的欣喜讓我忽略了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嫌棄。

我們從來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半小時後,頂着夜雪,我還是出現在了筒子樓下,五年過去,這裏發生了很多變化,可外婆租的房子,還是那個房子。

我已經沒有這裏的鑰匙了,我習慣性往地毯踩,果不其然那裏有一枚鑰匙,打開門,裏面竟然跟我五年前離開時候一模一樣。

這是怎麽回事……

我正發懵,身後忽然貼近一個滾燙的懷抱,我猛然回神,正想睜開,就聽到紀晏禮呢喃地叫道…“撿撿……撿撿……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的……撿撿……”

背後的身體像火一樣滾燙,我頓時清醒過來,“你幹什麽了?怎麽這麽燙?我送你去醫院!”

我二話不說,拽着他往醫院走,紀晏禮也不知道到底發什麽瘋,一直說不想去,不想去,我無奈只好把他扶回房間。

房間是我以前的房間,我退學後回來住了一段時間,在滿是外婆影子的環境裏,我經常分不清現實和幻境,抑?郁症也越來越嚴重,最後就退租離開。

走的時候,除了一些重要的東西,我都沒有帶走,沒想到,竟然還原模原樣的保持不動。

桌子上的畫本,水杯,我的筆記本,我以前喜歡的繪本,一塵不染,只是邊邊角角有些毛卷,看起來像是經常被人拿起翻開。

我給紀晏禮吃了藥,降溫,後半夜,他的體溫終于降下去了,我不知道他是清醒還是昏睡,每次我要走的時候他就立刻驚醒,拉着我喊“撿撿,不要走”。

生病的紀晏禮總是非常脆弱,他抓着我的手,似乎在哀求,含糊不清道:“撿撿……撿撿,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們重新來過好不好?”

我微頓,大腦沒反應過來他說的胡話是什麽意思,我只好在旁邊坐下,說不走,等到他體溫也降到正常範圍,人也終于睡熟了,我才走出房間。

站在小小的客廳裏,這曾是我最熟悉的環境,外婆不在了,我覺得這裏也沒什麽值得我留戀的了。

我不明白,為什麽紀晏禮回出現在這裏,我不想考慮這個問題了,随便煮了一點粥在廚房,留了張字條準備離開,可一擡頭,看到了陽臺門邊挂着的那幅畫。

我定在原地,愣愣地看着那幅畫。

那副五年前我沒有送出去的生日禮物,被一個玻璃罩着,不用借夕陽的光,也能清晰無比地看到紀晏眼中的那個我。

我後知後覺地明白,紀晏禮這一連串讓我覺得怪異的舉動,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

這算什麽?

一種荒唐可笑的感覺湧上心頭。

我頂着風雪一路走回酒店,走到雙腿麻木,重新躺會床上,我才找回一點感覺,眼眶莫名酸澀。

我再也沒有睡意,我忽然覺得很可笑,我從來沒有那麽自戀地覺得自己是偶像劇裏的女主角,喜歡紀晏禮的時候,我也從未奢求得到他相同的喜歡。

我只想看到他笑,我希望他開心,哪怕一直跟在他身後,他偶爾想起時會回頭看我一眼,我就覺得心滿意足。

如果現在紀晏禮說喜歡我,我才覺得自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一直躺到鬧鐘響起,我也沒有心思去關,就這麽讓它響了五分鐘,手機鈴聲也跟着來了。

我費勁兒地擡起手,是薛澤。

“喂?老婆,起床了嗎?什麽時候回來啊?我去接你啊!”

我鼻子一酸,薛澤得不到回應,似乎變得不安起來,“老婆?老婆?你怎麽了?說說話啊?”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像平時一樣,“薛醫生……”

可一開口,卻顫抖無比,底氣不足。

薛澤立刻就急了,“怎麽了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是不是受傷了啊?”

我笑了笑,“沒事啊,薛醫生,我就是……太想你了……”

說着說着,我似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地大哭,從我和薛澤在一起後,我已經很久沒這樣哭過了。

薛澤也不再問我怎麽了,而是溫柔很耐心地跟我說話,他一向不會說什麽煽情的話,就說隔壁的大爺半夜出門,被他老伴以為是夜裏私會哪個老太,結果竟然是去釣魚。

又說對門有兩個奶奶為了同一個廣場舞伴吵起來,還上了本地新聞,他們醫院被患者投訴,說給他治療脫發的醫生是個地中海禿頭。

薛澤就這麽說着,我就這樣聽着,昏昏沉沉間,我又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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