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愧疚
愧疚
我深吸一口氣,說道:“紀先生,再次感謝你對我作品的肯定,但我對自己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那幅畫如果你真心喜歡,就聯系畫館按照程序進行收藏就好。”
話一說完,我又禮貌地回以微笑,再不去看紀晏禮什麽表情,轉身就走。
“別……別走!撿撿!”
紀晏禮變得慌亂,一把抓住我的手,我覺得自己似乎也漸漸變得沒有耐心了,轉回去問道:“你還有事嗎?”
“我……”
紀晏禮半天說不出一句話,只是一昧的哄着眼睛看我,委屈又無措,看得我莫名其妙,看得我差點兒以為自己對他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
我在等他的下文,可他還是跟剛見面那樣不說話,我徹底沒了耐心,正想甩開手,就聽見他說:“對不起……”
我頓住,紀晏禮剛才……跟我說對不起?
我一頭霧水,甚至覺得有些好笑,不由得發出疑問,“為什麽要跟我說對不起?”
紀晏禮眼神中的難過快要滿溢而出,:“我以前明明說過,會好好保護你的,可是在你被別人誣陷時,我沒有選擇相信你……”
他每說一句話,我的臉便難看幾分,甚至感覺自己早就愈合的傷口被人重新劃開。
“在你最難過的時候,我沒有陪在你身邊,五年前的國慶,你給我打了那麽多電話,我早該覺察出來你很害怕的,可是我——”
“夠了。”
我平靜地打斷他,我算是明白了,從進門到現在,紀晏禮給我的各種怪異感覺,原來都是出于愧疚啊。
愧疚,這詞兒可真新鮮,他的愧疚放在我身上,像一個新鮮出爐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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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以為過去對我來說已經過去了,可今天偏偏是被紀晏禮提起,當年在醫院裏的絕望,瀕臨崩潰的感覺在心頭隐隐浮現。
多少次抑?郁症發作的時候,我是希望紀晏禮在身邊的,可我每次想到的只有他不耐煩的神情,他的溫柔與耐心都是對着另一個人的。
我也曾歇斯底裏地埋怨過紀晏禮甚至是恨他,恨他為什麽可以對別人溫柔說話,恨他為什麽連一點兒可憐都不施舍給我,為什麽要讓我這麽痛苦又絕望,讓我在手術室那一段時間裏慢慢窒息。
可現在,我不會再産生那種感覺了。
紀晏禮又做錯了什麽?他憑什麽無辜地承受我的恨意,發生在我身上的一切是他造成的嗎?他什麽都沒有做錯。
相反,換做是我,從小被一個心懷叵測的人纏着,像蒼蠅一樣圍着你,煩着你,像一個沒有邊界感與分寸感的外來侵入者一樣想融入你的生活,紀晏禮只是冷漠地應對沒有差人将我趕出去。
他已經很寬容了。
他沒有對不起我,沒有。
反倒是我,都已經受了紀家那麽多年恩惠,卻還不知滿足。
我剛才強烈的心已逐漸歸于平靜,這又不是再演什麽狗血電視劇,我跟他之間也沒有什麽情感糾紛,老朋友見面幹什麽要這麽端着,我到底在裝些什麽?就不能大大方方的?
想到這裏,我心裏那點小疙瘩也慢慢散了,很淡然地看向紀晏禮。
“阿晏。”
聽到熟悉的稱呼,紀晏禮眼中瞬間就有了神采,他就這麽盯着我看,像是小心翼翼的期待。
不知為何,我忽然覺得他這個樣子有點眼熟,有點兒像當年的我。
我微微一笑,雲淡風輕道:“我們确實是好久不見了,我應該也是要去拜訪一下叔叔阿姨的,可來得太匆忙了,現在也不是敘舊的好時機,我要回去了,家裏還有人等我,那先這樣吧,再見。”
說完我轉身就走,紀晏禮慢了半拍立刻跟過來,“撿撿!撿撿你先別走!”
我嘆了一口氣,問道:“你還有什麽事嗎?”
“我……”
紀晏禮話沒說完,我的手機就響了,拿起一看,是薛醫生打來的。
“喂?老婆!快中午了,你吃飯了嗎?什麽時候回來啊?天氣預報說A市今天可能要下雪了,你注意安全啊,我在你行李箱裏放了圍巾,包包裏還有手套,你記得戴上啊!別凍着了……”
我心裏湧起一股暖意,才半天沒有見到薛醫生,我覺得現在自己很想念他了。
“好,我知道了,我會注意的,最晚應該也是明天了……”
這電話打了快半小時,等我挂了才發現紀晏禮一直站我旁邊,他沉着一張臉,問我,“誰的電話。”
我有些不解,但還是老實回答:“我老公。”
“你說什麽!”
紀晏禮情緒變得分外激動,極力地壓制自己般問道:“你說他是誰。”
我覺得莫名其妙,“我老公啊。”
紀晏禮仿佛受到了什麽打擊,好半天才恢複過來,聲音顫抖地問我,“你……你已經……結婚了?”
“嗯。”
他好像還是有點不清醒,“什麽……時候的事。”
結婚這件事情,我覺得也沒必要瞞着掖着,“我和我愛人已經結婚兩年了。”
我看了一眼窗外,不知道是玻璃的緣故還是天氣太冷,模模糊糊地看不太清,我看了一眼時間。
“時間不早了,我真的該走了,下次再聊。”
紀晏禮似乎魂都飛走了,我也沒太在意,說完後就轉身走,真是的耽誤我這麽長時間,如果知道買家是紀晏禮,他現在變得這麽磨磨唧唧的,我是死也不來A市的!
剛走出門,一陣寒氣襲擊來,冷得人睜不開眼,我驚呆了,外面的世界一片雪白,薛醫生的嘴真是開光了,說下雪就下雪啊!
我搓着僵硬的手,從包裏翻出薛醫生給我準備的手套,紀晏禮也從樓上追了下來。
“撿撿!”
他快步走到我面前,我發現紀晏禮越來越怪了,我把手套戴上,發現他一直盯着我的手。
不,準确來講,是我手上的戒指。
“你還有事就趕快說完吧,這天怪冷的,都下雪了。”
紀晏禮張口,半天說不出一個字,我也實在不想理他了,拿出手機準備打個車,紀晏禮率先開口,“我……我送你吧,下雪了……”
我搖搖頭,“不用了。”
紀晏禮仍是堅持,“我送你,下雪了車也不太好打,你等等我,我去——”
“滴滴滴——”
一輛出租車開到我面前,司機探出腦袋問道:“請問是沈拾遺小姐嗎?”
我有些納悶,我還沒打到車呢,怎麽這麽快就來了,但還是點點頭,“是我。”
司機笑了笑,“您愛人托我過來接你,他讓我先帶你去吃飯,飯店他已經看好了,吃完飯我再送您回酒店?或者你還想去些什麽地方都可以,你愛人包了我的車,今明兩天我都為你服務。”
我微愣,心想着薛醫生真是的,可心裏卻又暖又甜,我上了車系好安全帶,偏過頭跟旁邊呆愣的紀晏禮說道:“你也早點回去吧,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