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暗龍

暗龍

“是誰？！”因這凜然劍勢，莫漣衣受到驚吓，往四周查探，卻不見分寸人影，亦不聞絲毫人聲。

謝淮芳似有所感，收覆手中聚集的靈力後定定朝一個方向看去。

秘境蔭蔽處十有八九，林間枝葉不過濃墨一筆，談不上拟真之态。然而從這筆濃墨間走出的人，衣裳清白，不染半分暗色筆調，雖置身雲墨陰影之間，卻不見陰郁叢生。

在這靜置的墨染天地間，他緩緩現身，他頭戴的幂籬随着他的一步一步走進而微微浮動。

從莫漣衣等開陽修士手中救下謝淮芳之人，赫然便是這位令謝淮芳既探究不得、又心存疑慮的玄天宗掌教。

“本座倒是不知，這秘境之內竟有如此熱鬧的場面。”他淡然出聲。

莫漣衣等人當然不曾料到螳螂捕蟬而黃雀在後，更何況此時現身救人的還是玄天宗掌教，莫漣衣一時驚慌不已。

“掌教誤會了，我們只是在請謝道友留步相談，并無什麽歹意。”莫漣衣目光躲閃，讪讪解釋說道。

沒有人能夠看清那玄天宗掌教在聽完她所說之後，面上是怎樣的神情。時間一點一滴過去，而他遲遲沒有給出回應，卻更是比直接給莫漣衣等人判刑而更令人感到折磨。

無聲的壓迫，使在場諸人皆感到心顫。

唯有謝淮芳在此處壓抑空間中因為擺脫了莫漣衣等人的圍困，而得到一絲解脫。

“是啊，這莫姑娘的确是想和我閑聊幾句。”她笑出聲來，看向莫漣衣的眼裏也染着笑。

聽聞此話，讓莫漣衣直愣愣地呆住了，她不會想到謝淮芳竟然會順着她的話往下說。莫漣衣預料不到謝淮芳想幹什麽，她令人圍困她一事，明明已經将玄天宗掌教牽惹進來，謝淮芳又何必為她說話？

真好心？

還是假好意？

莫漣衣困惑着，也就是在這時候，她聽到謝淮芳依舊含笑的聲音裏緩緩說道：“我倒也想留下和莫姑娘好好談談，只不過想起有更要緊的事情要做，所以準備先行離開。”

謝淮芳頓了下，視線掃過莫漣衣，那意味不明的眼神，登時讓莫漣衣心中警鈴大作。

“誰知道我姑娘根本不想放我走，就剛剛還讓她的那些同門弟子圍着我，恰如掌教所言，此地因着莫姑娘及其同門，真真是熱鬧得很呢。”謝淮芳無所謂的笑笑。

先前被莫漣衣的人圍困時，謝淮芳想的是如何逃離，眼下既有人願出手助她，謝淮芳當然也會好好用這把刀子來剜一剜開陽宗修士。

至于玄天宗掌教這把刀子能夠剜幾分，便不是謝淮芳能夠掌控的了。

“好你個謝淮芳，居然這樣胡亂攀扯！不過是想跟你說幾句話，才留你于此。此處秘境之中不知道有多少危險，我留着你也算是護着你，你倒還不樂意了？”莫漣衣腦子轉得不算慢，一會功夫便想出這等荒謬理由。

謝淮芳愈加覺得可笑。

而莫漣衣此刻只将注意力放在玄天宗掌教身上，只因為她那樣不合常理的說辭，只是為了給玄天宗掌教一個說法。

料想玄天宗掌教再如何眼中容不得沙子，遇上他們開陽宗，總歸會留有二三分情面才是。莫漣衣現在不想和謝淮芳“閑談”了，現在需要脫身的人是她自己。

至于那位獨立天地間的玄天宗掌教只在第一回出手幫助謝淮芳後，便至今未言未語。

——他似乎并沒打算繼續幹預她與莫漣衣等人的事情。

意識到這一點的謝淮芳自覺不能久留，她有意朝對方探去視線，意料中的沒有得到他的分毫反應。

謝淮芳愈加不動聲色，更不想與莫漣衣等人共處一方天地。趁着有天玄宗掌教在此震懾，謝淮芳亦不與莫漣衣争辯什麽，大搖大擺地往遠處走去。

“既已有掌教在此，想來也無需我再多逗留，就此別過。”她舒朗的聲音遙遙傳入他們耳中。

莫漣衣自然不想放過謝淮芳，秘境之內多詭谲，她不能保證這次過後是否還能如此巧合地遇上謝淮芳。

然而那玄天宗掌教雖沒有繼續為謝淮芳道不平，卻也沒有不管不顧地離開，總歸讓莫漣衣及開陽宗修士心懷忌憚，為此更不敢對謝淮芳動手。

莫漣衣只得眼睜睜看着謝淮芳越走越遠。

在謝淮芳的身影徹底隐沒在秘境墨色林障之中後，莫漣衣還得想些說辭去應付玄天宗掌教。她不得已回頭，正想開口，卻驀地發現玄天宗掌教不知何時已不在此處。

四周林靜如初，只留下了開陽宗衆修士，仿若從未有他人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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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淮芳意識到她要尋找的人可能并不在這處秘境時，不由得蹙起眉頭，心中失落起來。

若按照玄天宗的描述，既有所謂“妖龍”，那麽那個人也應該在此才對。可是她使出渾身解數，都不能覓得其蹤跡，無奈之下，謝淮芳只好放棄。

找不到人，她對可能存在的秘境珍寶又不感興趣。謝淮芳接下來的步調自然是離開秘境，最好是能找到洛雲都等浮雲海修士，和他們同進退。

謝淮芳正思緒起伏，秘境之中忽而起了一陣馨風，若有若無的香氣襲來，彌散着一種甜蜜醉人的味道。

她沒有提防這突如其來的異常，直至周圍林間草木之內湧動出無數色彩斑斓的蛇類，它們像是接收到某種召喚，一大群直向謝淮芳而來，有毒或無毒，體型大或小，群聚到她周圍。

然而僅僅是圍繞在她身邊而已，它們并沒有主動攻擊，似乎也無襲擊的動向。

因此眼前景象雖可怖，但謝淮芳卻意識到了什麽。

果然等待片刻，從這些花花綠綠的蛇群中游移出現一條通體幽藍的小蛇。它上前，移動到謝淮芳的面前，然後用柔軟的軀體轉了幾個圈向謝淮芳示好。

經這幽藍小蛇的一番動作，謝淮芳似乎明白它的意思，于是開口詢問：“你是否要帶我去尋人？”

幽藍小蛇一邊吐信，一邊繼續轉圈。

見狀，謝淮芳徹底心安。

“帶我去見他。”

話音落下，幽藍小蛇朝一個方向游動，謝淮芳跟随其後，而其餘蛇類亦與她保持一段距離、追随在她身後。

謝淮芳一心想着即将找到“那個人”，卻沒有注意到在她與蛇群離開不久後，從墨水山林之中浮現的身影，他靜靜地注視這一切，無悲亦無喜。

而缭繞在他修長指節間的一縷縷透散馨香的煙氣，正是方才召喚幽藍小蛇引路的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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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随幽藍小蛇走到秘境最深處，進入山洞，再往裏走，便見到一方池淵。其深不見底，水色幽暗，透出一種駭人的寒氣，使謝淮芳感到一片幽寒。

為她一路保駕護航的蛇群早在靠近這方池淵的時候就退散到別處了，它們似乎是在害怕。

謝淮芳忍着這池淵帶來的那驚人刻骨的刺痛上前，她面向池淵，聲音不大，道：“令潛墨，是你在這裏面嗎？”

這一聲投入池淵，回應謝淮芳的只有因洞穴起風略過池水的一絲波紋。

“令……”正當謝淮芳想要喊他第二聲，這時池淵發生了驚變。

原來幽暗的池水在經過短暫變化後而逐漸呈現清透的碧綠色，其中央映顯出一道影子，先小後大，最終出現在謝淮芳面前的是一條滿身披覆閃爍異彩鱗片的——龍。

暗龍緩緩睜眼，其露出的幽藍眼瞳中溢出驚訝的神情，它似乎沒想過謝淮芳能找來這裏。

而謝淮芳終于見到本尊，她有太多事情想問他，“你在這裏，那父親他……父親在何處？”

謝淮芳的出現對暗龍來說雖是意外，但他的确亦想要回複她的問題。無奈謝淮芳與他并非同族，就算此刻他道出前因後果，謝淮芳也是聽不明白的。

“以你現在的情況，可還能變作人身與我說話嗎？”謝淮芳也意識到隔閡在他們之間的問題。

暗龍受傷未愈，轉化形态耗能極大，也極有可能帶給它二次傷害。謝淮芳見他久久沒有動作，大抵明白了現在暗龍正面對着怎樣的困境。

“先不說這些，我想辦法帶你出去。”謝淮芳早就發覺暗龍容身的池淵并非什麽修養身體的靈池，這處池淵帶給她的感覺很不妙。

暗龍得知她的想法，卻沒有應和，低微吼出一聲告誡，希望她能夠知道這裏的危險。

謝淮芳有所感，卻道：“我知你此刻處境不佳，正因如此我才想要帶你一起離開。”

暗龍聞言垂下眼，再睜開，滿是不贊同。而正在這時，他幽藍色的瞳孔中逐漸映現出另一人的身影，教他瞳孔一滞，也旋即在頃刻間向謝淮芳示警。

離開！

這一聲遠比方才的那一吼來得更為驚心。

謝淮芳正想說一些安撫的話，卻聽到身後傳來一道聲音——

“何必着急趕走她。”如清風拂弄弦音，又帶着一絲清寂冷冽，如雪簌簌，如泉泠泠。

這聲音謝淮芳聽過許多遍，這聲音的主人謝淮芳也見過許多面。

她清楚地知道現在站在她身後的人是誰，但同時她開始倉惶、開始疑惑，為什麽出現在這裏的會是那個人，又或者她的疑惑根本就是——他究竟是誰？

随着他一步一步走近，不斷拉近與謝淮芳之間的距離。那冰冷的視線似乎從她脖頸處掃過，如寒冬臘月裏的寒風刮過，謝淮芳的後背一顫。

見她如此，他似乎笑了。

極輕的一聲，讓謝淮芳愈加不安。

“本座也想知道，她要如何才能将你帶離。”

季慶塵淡然與面前早該在千萬載之前就該覆滅的真龍對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