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身世之謎引朝堂(5)
身世之謎引朝堂(5)
季無常迷迷糊糊中聽見有人在耳邊說話,可意識裏一片薄霧擋住醒來的去路,無論他怎麽撥弄,那層薄霧始終混沌不清,不見清明。
就在他束手無策之時,從薄霧裏飄來一陣淡淡的藥香,讓人心安,那藥香忽而離得很近,近在鼻息之間,又忽而離得有些遠,一尺之外,遠得讓他心慌。
不想讓那藥香離自己太遠,他試着将手伸出薄霧一把抓住,冰涼的觸感如此真實,也讓他短暫恢複清明,睜開眼那一剎那,眼前的人,果然是預料中人的背影。
一時間,季無常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大腦混混沉沉,眼前人影虛幻,他不想再放手,于是收緊五指,緊緊圈住那人的手腕。
在那人收了想離開的念想,他的意識再次被吞沒,陷入一片黑暗。
翌日,季無常是被渴醒的。
他舔了舔發幹的嘴唇,緩慢掀開眼皮,宿醉的感覺着實令人不愉悅,頭似乎要炸開,太陽穴突突的疼。
即使如此,身邊多出的一道呼吸聲,準确無誤落入他的耳朵裏。
季無常側過頭,李朝夕雙眼緊閉,呼吸均勻,身上只着了裏衣,陽光隔着紙窗照進來,目之所及之處,鍍上一層溫暖的光暈。
歲月靜好大概說的就是這樣吧,他如是想着,希望時間能夠停在此刻,但他也知道這都是自己的癡心妄想,眼前的人,還有他想做的事情,而他能做的,就是陪他一起,無論未來是荊棘還是火海刀山。
季無常的頭忽然就沒那麽疼了,他就這般看着李朝夕熟睡的面容,直到視線裏闖入一抹紅色。
季無常的眼睜圓了兩圈。
不怪他方才未注意,只是那抹紅色太小,又在另一側,可是那位置,讓他惶惶不安。
為了近距離觀察,他撐起上半身,頭懸在李朝夕面容之上,散落在身後的發絲一縷接一縷跳到前面,在李朝夕的鼻尖掠過停下。
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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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無常慌裏慌張撩起跑到前面的發,原本緊閉着眼的人,驀地睜開眼,四目相撞,季無常的手一時沒了動作的力氣,停在半空中。
“你醒了。”
“頭疼不疼?”
李朝夕連續兩句的關心,更讓他覺得心虛,餘光時不時瞄着那處傷口,
“還好,不是很疼。”
李朝夕眉眼略彎,“以後不要吃這麽多酒,傷身。”
察覺他的目光,李朝夕的手在嘴角的傷口摸了下,季無常的心猛地一提,喉頭滑動。
傷在嘴角,很難不讓人多想,況且,他昨夜的記憶,僅僅停留在韓峥架着他上樓的畫面。
等待答案的過程最是折磨人,就像是有一把刀,不斷在逼近,卻又懸在那,遲遲不落下。
他忽而想到,若是他昨夜吃醉了酒,不小心對李朝夕做出不可原諒的事,那該如何是好?
“我自己不小心咬到的。”
李朝夕推開季無常,坐了起來,“這不是寒城連續兩日下雪,腿疾犯了。”
說着他的手隔着裘褲揉着膝蓋。
季無常望着他的背影,松了一口氣的同時,還有些許失落。
李朝夕的額頭和鼻尖冒出細密的汗,就連掌心也被汗打濕,究其緣由,卻不是他嘴上說的腿疾犯了,而是嘴角的傷,确實是他自己咬的,可為何咬的原因,他打算爛在肚子裏。
總不能坦言:為了平複莫名的心慌,一時想不到方法才出此下策。
聽起來,未免太過牽強了些。
李朝夕其實也想弄明白為何會心跳如此之快,比起奏樂的鼓點還要快上幾分。這是他活了二十六年來,從未有過的感受。若是兄長還活着,應會幫他解惑吧。
想到兄長,李朝夕揉着腿的手慢了下來,這時身後的人靠過來,坐到他對面,手覆上他的右腿。
那只手的力道剛好,只是捏了兩下,就停了下來。
李朝夕瞬間明了原因,解釋道:“有衣衫擋着,別人看不到。再者,我一個男人,行走江湖多年,身上多一條疤不是大事。”
他的話說完,季無常的手繼續動作,只是頭一直垂着,從他的角度,只能瞧見纖長的睫羽和堅挺的鼻峰。
良久,季無常才道:“下次若是再見到顧大俠,同他再讨一瓶來。”
“不,兩瓶。”
李朝夕眉眼上揚,猛然想起韓峥,“韓峥昨夜已經出發送信,不知何時會帶消息回來?”
“不出七日應當會有消息。”
李朝夕又想起昨夜替季無常更衣時掉落的玉佩,抽回腿,轉身跪坐,拿起方枕,取出下面的玉佩,回身遞到季無常眼前,
“這個玉佩昨夜從你懷裏掉了出來,如此貴重之物,收好。”
季無常否認道:“這不是我的玉佩,昨夜在客堂遇見了顧宴和他的侍衛,他說這是給你的謝禮。”
李朝夕驚訝,“顧宴?他怎麽會在這間客棧?”
季無常掃了眼他手上的玉佩,“玉佩,哥哥收嗎?”
聞言,李朝夕搖了搖頭,“這謝禮太過貴重,下次見到他,還給他便是。”
*
自那夜顧宴出現在這間客棧,接連五日都未曾在客棧見過他,李朝夕急着将玉佩歸還,詢問掌櫃,卻從他口中得知顧宴和他的侍衛在當夜就離開了客棧。
如此神出鬼沒,驗證了他和季無常的想法。
顧宴的出現,并不是巧合。
既然不是巧合,那定是帶着目的出現在寒城。
李朝夕思前想後都不知他究竟是為了接近他出現在寒城,還是同他一樣,追查些事情來到寒城,相遇确實是意外。
正當他百思不得其解之際,韓峥傳來了消息。
韓峥傳信回來,是肖悅知寫給李朝夕的信,信上言明她此時正在趕往晉州。戚骥任晉州刺史,此事機密,信鴿傳信怕被有心人截獲,亦或是信鴿中途被人射殺,耽誤消息的傳遞。從海棠山莊到晉州,要七八日的路程,因為一東一西,路程較遠,她先讓韓峥傳信回來告知,希望他能親自去一趟晉州,同她一起見戚骥,将事情的原委吐露清楚。
李朝夕收到信,當即決定前往晉州。
寒城到晉州,路程相對近一些,快馬加鞭三日,他們便先一步來到了晉州邊的小鎮,金路鎮。
臨近黃昏,金路鎮的大街上寥無人煙,門窗緊閉,僅有枯枝和在積雪上橫着,一陣風吹過,将它們卷了進去。
蕭條、寂寥。
李朝夕将缰繩交給季無常,擋在一行色匆匆的村民身前,微笑道:
“打擾一下,金路鎮的客棧在哪兒?”
那村民明顯吓了一跳,瞳孔極縮,眼睛睜得滾圓,嘴巴大張,似是撞了鬼。
李朝夕并不惱,繼續溫聲細語詢問:“這位大哥,我與家弟路過此地,天色已晚,想要在金路鎮歇息一晚,客棧在哪個方向,若知曉,麻煩您指個路。”
那村民驚愕須臾,恢複過來,眼神中仍舊帶着恐慌,說話的語氣急不可耐,似是有急事急着離開。
“在那邊兒,往前直走就是了。”
李朝夕順着那村民大哥指的方向望過去,還沒等他繼續詢問,村民大哥低着頭腳步匆匆,鑽進胡同裏沒了影子。
“無常,這鎮子,好生古怪。”
李朝夕信步走回季無常身邊,缰繩回到手中,他的兩只手在缰繩上打轉,纏繞。
忽而靈光一閃,他高深莫測道:“莫不是這鎮子裏,有鬼吧?”
李朝夕語出驚人,季無常沒忍住,笑出聲來,“哥哥莫要說笑,這世間怎會有鬼。”
二人并肩走着,聞言,李朝夕側目投去目光,“無常,你怕鬼嗎?”
季無常淺笑,“不怕。”
“那你為何否定沒有鬼?”
李朝夕時不時就會蹦出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季無常習以為常,“哥哥,你怕是話本子瞧得多了,這世間若是真的有鬼,那些濫殺無辜的惡人,早就被這些冤魂索去了性命,這世道,也就不會多出些冤案來。”
說罷,他望向西邊,隐沒進山崖的日頭,“有時候,人比鬼更可怕。”
二人走了一會兒,便來到客棧前。他們站在門口,看着緊閉的大門,上前輕輕敲了敲。
敲了許久,裏面都沒有人出來,正當他們以為無人時,門開了一條縫,一小二打扮的人出現在門縫中。
小二見外面的兩人裝束貴氣,懸着的心松懈下來,詢問:
“打尖還是住店?”
李朝夕:“住店。”
小二打開門,望了眼他們身後,季無常從錢袋取出些碎銀遞給他,“給我們的馬喂些上好的草料。”
小二見季無常出手闊綽,連連點頭,放他們進去,将馬牽到後院。
客棧的門在他們進去後關上,掌櫃打扮的人從他們身邊經過,“二位住一間廂房還是兩間。”
李朝夕道:“兩間。”
說完,他看到客棧內同外面一樣蕭條,只有兩三桌的客人,看裝扮也是些江湖人士,随意找了個位置坐下,去了後院的小二沒一會回來,
“二位客官吃些什麽?”
李朝夕壓低聲音,“金路鎮發生了何事?”
那小二弓着身,也小聲地說:“最近金路鎮不太平,每晚都有人橫死在街頭,吓得商戶們早早就打了烊,生怕下一個死的會是自己。”
李朝夕問:“官府不管嗎?”
小二搖了搖頭,“沒用,來查案的衙役,都死了。”
“若不是一家老小等着糊口,我也不想在這魚龍混雜之地待着。”
掌櫃的發現了小二在和客人聊天,呵斥道:“幹你的活,那桌客人還等着上菜呢!”
小二甩了甩手上的汗巾,“來了!”
二人同時擡眸,李朝夕挑眉道:“看來今夜,注定是個不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