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身世之謎引朝堂(8)
身世之謎引朝堂(8)
李朝夕算是明白了,他雖然恢複了內力,卻不能用,也不能接受其他人內力的輸送。
他不禁在心裏苦笑:內力恢複又有何用呢?到頭來,他不過是拖着無常陪他一起調查當年事情的真相而已。可他的事情,又與無常有何幹系?那封信将真相引到了朝廷,能說動魔教相助,想必這個人的地位并不低。與朝廷為敵,這不是一件如過家家般的小事。
可他已經追查至此,退,是不可能的。
就讓他自私一次吧,待真相查明,他就回到青陽鎮的小屋,度過餘生,無常還是一教之主,他也還是青陽鎮的李朝夕,兩個人的命運不會再有交集。
一想到兩個人日後會分開,李朝夕心裏莫名的低落,好像有人在裏面挖走了一塊,空落落的。
他擡起手捂住胸口,五指收緊,捏了捏剛剛換上的竹月袍子。
季無常此時在裏屋整理床鋪,李朝夕側過頭,隔着屏風看着上面一起一伏的背影,心緒難平。
他猶記得第一次的分別,雖有不舍,卻不如今日心頭酸澀。
*
傍晚,闵管家來客房請他二人去前廳,說是哺食已經備好,大人在前廳等着他們。
路上,李朝夕詢問闵管家戚骥何時回來的,闵管家回答剛回來不久,聞言李朝夕點頭附和說着‘刺史大人真辛苦’,又惹得闵管家一頓話語連珠的崇拜之情。
一跨入前廳,戚骥那恨不得連在一塊的眉峰首先落入李朝夕的眼中。
戚骥是個面上藏不住事情的人,他猜想此次審訊并不順利,于是思忖起一會兒要不要詢問信紙上花紋的事,還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戚骥先開了口:
“李先生。”他看了眼李朝夕身側的季無常,極不情願地道:“季教主。”
“我府上沒那麽多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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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落,他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李朝夕與季無常對視一眼,二人緊挨着坐在一起。
“李先生,方才我收到悅知的書信,海棠山莊有些急事需要處理,可能要晚些日子才到。她再三同我強調,對于李先生的問題,只需‘知無不言’就可。”
戚骥說話的語氣聽不出情緒的起伏,李朝夕決定暫時先不問,“那犯人審的如何?”
戚骥夾菜的手微頓,“很順利,兇犯承認他就是殺人兇手。”
李朝夕試探地問:“可我瞧戚刺史的面色,這件事似乎有疑點?”
夾起的菜放進碗裏,“李先生慧眼,那犯人咬舌自盡了。”
李朝夕心道“果然”,心不在焉地吃着碗裏不斷添進來的菜。
悅知若是幾日不來,他也不能一直在刺史府停留,若是戚骥不知這花紋的來歷,豈不是耽擱了時間?
想到這兒,李朝夕的手伸進袖袍內,取出紙張,打開,遞給戚骥。
站在戚骥身後的闵管家上前接過,雙手傳交到戚骥的手上。
這是他事先臨摹出來的,“戚刺史,這個花紋,你可曾見過?”
“并未見過。”
戚骥的目光只在上面停了一息便挪開,放在桌子上,闵管家又将紙張還給了李朝夕,重新站了回去。
李朝夕心中存疑,但沒有表現出來,老老實實裝回袖袍內。
戚骥似是不經意地問:“這個花紋有何意義嗎?”
李朝夕如實回答:“李某在追查一些陳年舊事。”
戚骥眸光微動,略有心事地扒拉碗裏的飯菜。
“若是日後戚刺史在哪兒見到,可否幫李某留意一下?”
戚骥咽下嘴裏的吃食,“當然,這都是小事。”
季無常又替李朝夕的碗裏添了一塊焦香的瘦肉,“若是戚刺史見到,可傳信給慕蓮教。”
李朝夕看着碗裏不減反增的菜,無奈一笑。
戚骥這時放下筷子,起身道:“二位,我還有些公文需要批閱,先行告辭。”
主人離開,他們也不好多留,李朝夕道:“我們也走吧。”
季無常:“好。”
天方黑,偌大的刺史府已是燈火通明。回去的路上,他們并沒有讓闵管家跟着,而是自己走了回去。
路上,李朝夕張望周圍的布景,在周圍無人時才開口,
“戚骥真是一點事情都藏不住。”
“他明顯是認識那花紋的,為何要裝作不知?”
季無常提議:“不若我去将他抓來,哥哥一問便知。”
李朝夕聽了,搖搖頭,“他這人,若是不想說,你就是撬開他的腦子,也是徒勞。”
說罷,他脫口而出:“這件事還是等悅知來再議。”
這聲“悅知”的親昵稱呼,對季無常來說無疑是重重一擊,他幹巴巴道:“悅知嗎?哥哥對肖小姐果真不同。”
“?”
雖說季無常的話并無出錯的地方,可聽在李朝夕的耳朵裏,他能感覺到季無常此刻并不愉悅,狐疑地仰起頭。
意識到說錯了話,季無常歉意道:“連日都未休息好,我有些累了,哥哥別往心裏去。”
李朝夕不确定他說的是真是假,但瞧着季無常眼下黑青一片,有些心疼,不打算再追問。
*
他們就這樣在刺史府住下,連續幾日,除了晚間吃哺食的時辰能見到戚骥一面,其餘的時間,戚骥都在批閱公文,忙得不可開交。
李朝夕當然不會主動去打擾,只是盼着肖悅知能盡快來,最好是趕在他每月毒發之前。
可到了滿月這日,肖悅知依舊沒有消息。
李朝夕決定今夜無論發生何事,都只待在客房內,安穩度過這一夜。
也幸好,戚骥從不會主動來客房拜訪,就像是刺史府從未來過他二人一樣。
今日,他對戚骥說身體抱恙,要留在房間吃哺食,季無常自然也要留下來照顧他。戚骥聽了并未多言,只是吩咐若需要大夫,可随時找闵管家。
李朝夕對着闵管家連連道謝,在房門關上那一刻,癱在床上長出一口氣。
說謊着實有些考驗人,雖然他一直在蒙騙所有人。
李朝夕仰面躺在床榻上,腦海裏閃過模糊的記憶。
白皙颀長的脖頸,脈搏的跳動,滑動的喉結,濕粘的汗液,腥甜的鮮血,還有耳邊的呢喃。
“哥哥。”
腦海裏的低吟與耳邊的輕喚相撞,心裏“咯噔”一下,李朝夕像是做了什麽不得了的醜事,熱度直攀面頰。
“怎,怎麽了?”
他心虛地翻了個身,臉朝床榻的裏側,面對着牆。
腳步聲由遠及近,在他的耳邊放大,他的手不由得揪住裏側疊的整齊的棉被。
季無常以為他提前毒發,雙膝跪在床榻上,大手抓住李朝夕不再硌手的肩膀,将人扳了過來。
四目在半空中相撞,撞出“噼啪”的火花。
季無常腦子裏那根名為理智的弦突然斷了,肩膀上的手上移,捧住李朝夕的臉,克制不住傾身。
李朝夕睫毛輕顫,他的意識燒成糊狀,本能地,閉上了眼。
這時,紙窗上一人影閃過,如鬼魅,疾如雷電。
逐漸攀升的溫度被打斷,二人警惕跳下床,打開門,門外只有丫鬟和小厮在忙碌,見客房的門突然打開,目光聚了過來。
李朝夕故意咳了兩聲,裝作生病的模樣,袖袍下的手輕輕拉了拉季無常垂在身側的小指。
季無常收回尋覓的視線,攙着李朝夕進了屋。
房門關上那一剎那,李朝夕恢複如常,坐在椅子上,季無常這時将桌子上的燭臺點燃,豆大的火苗蹿起,他這才想起馬上就要入夜了。
他有些猶豫地看向季無常,目光不由自主在季無常的脖頸上停留。
他咽了兩口口水,道:“無常。”
季無常眸光一亮,眼尾輕挑,“哥哥是有事要同我說嗎?”
李朝夕想了想,“只要是你的血,無論是哪裏的,功效是不是都一樣?”
季無常瞬間就明白他是何意,“我也不知。”
“這次,咱們換個地方如何?”
季無常笑意加深,“好啊,哥哥說換哪兒?”
李朝夕将季無常從上到下打量個遍,“換哪兒呢?如果功效不一樣,還要再咬你一口,怪疼的。”
“不礙事,哥哥盡管咬便是。”
細細打量了兩三遍,李朝夕最後決定道:“那就手腕吧。”
畢竟手腕露在外面方便咬,也不是脖頸那種讓人面紅耳赤的地方。
“行,聽哥哥的。”
他們二人靜靜坐在圓桌前,等待夜幕降臨。
這一幕有些詭異又好笑,可季無常心裏卻如花蜜一般甜滋滋,充盈整個心房。
哥哥需要他。
當外面的天完全黑了下來,圓月接替日頭爬了上來,季無常将手腕遞到李朝夕嘴邊。
李朝夕紅着眼,在意識被吞噬殆盡前,一口咬了下去。
這時,方才那道消失不見的人影再度出現,這次,他并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在門口駐足,完全不擔心被人發現。
李朝夕此刻正處在關鍵時刻,季無常并不敢驚擾,只能眼睜睜看着那道可疑的身影再度消失在門口。
緊接着,在手腕上紮根的牙齒松開,李朝夕的身體一軟,頭栽到了他的身上。他将人抱起,小心翼翼放到床榻上,褪掉鞋子,同李朝夕躺在一起,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