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時間還沒到11點,裴野望上樓踩點巡視去了,晏綏剛在導診臺前坐下,面前就多了一個又紅又大的蘋果。

晏綏順着握着蘋果的手臂往上看,看到了蘇婉有些別扭的臉。

蘇婉抿了抿唇,幹巴巴地開口說:“那個,對不起啊,昨晚我,我不敢出來。所以,就是……”

“沒關系。”晏綏接過她手裏的蘋果,目光落到蘇婉另一只手上提着的大紅色旺仔牛奶,“這個……”

蘇婉一下警惕起來,迅速将旺仔牛奶藏在身後:“這可是供奉夜班之神的,你絕對不能喝。不對,就算不供奉也不能喝,旺仔系列所有食品的都不能在夜班吃知道嗎?”

“拜夜班之神不如拜我。”

一道聲音含着笑意懶洋洋地從蘇婉身後傳來,蘇婉一下轉身,瞪着從樓下走下來的裴野望說:“裴大也不能喝,萬一急診大樓‘旺’起來了……”

說着,蘇婉臉綠了。

“行行行。”

裴野望揮了揮手:“不是還要拜神嗎?快點吧。”

今晚夜班之神的供奉更上一層樓,牌位前除了三個蘋果,蘋果外圍還圍了一圈紅豔豔的旺仔牛奶,就跟擺陣一樣。

蘇婉高舉三支香,嘴裏念念有詞。

她拜完後,又盯着讓晏綏拜。

晏綏乖乖地配合拜完,模樣看着還挺虔誠。

蘇婉扭頭瞥了閑閑地靠在一邊的裴野望一眼,到底不敢真的支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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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悄悄看了一眼敬完香起身的晏綏,心裏一直莫名緊繃的弦松了松,逐漸安穩下來。

看着就是個普通的乖小夥,特處局他們果然是誤會了。

時針悄然滑到11點,急診大樓外的燈牌準時亮起。

裴野望倚着導診臺,慢條斯理地纏好黑色的拳擊繃帶,再套上寬大冰冷的指虎。

晏綏雙手插兜,目光被這個指虎吸引。

早上的指虎只是細細一條彎曲的金屬圓弧,現在這個黑色的指虎樣式很奇異,貼着手指的底座有将近一截指骨那麽寬,上面有着一排大小不一的彎曲圓錐尖刺,還有很多奇異的紋路。

這些紋路仿佛篆刻而上,又仿佛天生而成,在黑色的指虎上不斷彎曲纏繞,看久了竟讓人感覺頭暈目眩,神思迷離,仿佛看到紋路如有生命般在指虎上蠕動盤旋,組成無數奇異神秘符號又迅速潰散成一團亂紋。

指虎上圓錐尖刺也緩緩彈動起來,扭曲着仿若舌頭般靈巧舔舐着空氣……

“再看就要出事了。”

裴野望的聲音驟然喚回了晏綏的神志。

晏綏眨了眨眼,還想再看,卻發現裴野望将手背到了身後。

裴野望:“真的不需要給你配個武器?”

晏綏:“有裴大在,我覺得挺安全的。”

裴野望掃了他一眼,說:“特處局對它的危險性評定已經提高到了A級,這個級別可不是赤手空拳就能對付的,我得對你的安全負責。”

晏綏意外:“比昨晚那個蟲子兄還強?”

裴野望反應過來晏綏所謂的蟲子兄指的是什麽,頓時失笑:“當然,硬要評價的話,半堕化的老陳戰力大概是C級巅峰。”

晏綏頓時了然。

堕化,就是指蟲子兄那種認知混亂導致發瘋,并在各種因素的影響下導致的變異吧?

那種級別的确實只能算是末流,還有無數存在都比……

想着想着,晏綏突然一愣。

至今為止,他最多也只見過那位“徐醫生”和蟲子兄,更沒有什麽渠道去接觸其他信息,那自己腦海中這突如其來的知識是哪來的?

一個東西被迎面抛來,晏綏下意識地擡手接住,發現是一把鋒利的匕首。

裴野望挑眉:“想什麽呢?”

晏綏眨了眨眼,若無其事地岔開話題:“新換的攝像頭真的有用?”

裴野望調侃似地說:“那也不能留着壞的吧。”

……審訊時那張醫院走廊的監控圖片果然是唬他的。

晏綏在心裏撇了撇嘴,不想再說話。

裴野望偏了偏頭,“走吧,去二樓看看。”

晏綏慢吞吞地跟在後面,低頭打量了一下手上這把匕首。

銀色帶着奇異波紋的匕首,樣式很普通,材質卻很特殊。

他指腹輕輕從刃尖劃過,又屈指輕輕彈了彈刃身。

很不錯。

他從未見過這種材質,如果沒猜錯,制造匕首的材料恐怕并不是來自于人類世界。

短短幾天,他對這個普通又平凡的世界的認知被徹底颠覆。現在,這個世界究竟還藏着什麽他不知道的東西?

裴野望穩步邁上臺階,突然閑聊般地問道:“以你的判斷,徐景山還有救嗎?”

晏綏動作一頓,擡眼看向裴野望。

裴野望提醒:“就是你在筆錄裏提到的那個骷髅徐醫生。”

晏綏收起匕首,慢吞吞地反問道:“難道裴大覺得一個人變成骷髅後還能有救?”

裴野望停下腳步回望他,只得到晏綏一個疑問的表情。

剛一試探就碰了個軟釘子,裴野望頓覺好笑。

他也不糾纏,随意地換了個話題:“對了,昨晚你切除下來的東西已經被研究員帶走了,算是你的功勞。那些切除物一旦有研究成果,還會有大筆獎勵金打給你。”

晏綏早當那些材料打水漂了,沒想到還有這個意外之喜。

送上門的錢不要白不要,他笑眼彎彎,到底沒再綿裏藏針:“多謝裴大。”

亮白的燈光照亮了二樓空蕩的走廊,安靜得只能聽到他們兩人的呼吸。

裴野望先前轉悠過一圈,于是便率先往前走。

晏綏落後幾步,剛踏上二樓,目光便開始四處逡巡。

突然,他發現二樓的護士站有隐隐的藍光亮起,像是護士站內的電腦開了。

二樓空無一人,誰開的電腦?

他停下腳步,雙手插兜遠遠地貼牆站着。

在按兵不動和上前查看兩個選項之間,他選擇了喊裴野望來處理。

他學着裴野望拖長了聲音:“裴大,這裏……”

裴野望聞聲回頭。

然而他這一回頭,卻只看到空蕩蕩的走廊。

耳邊猶自萦繞着晏綏拉長的些許尾音,但本該在他身後的白大褂青年卻不翼而飛。

晏綏未說完的話也頓住了。

他無聲地望着走廊前方,原本正漫步往前走的高大男人憑空消失,空寂的走廊上只剩下他孤零零一個。

說好的對他的安全負責呢?人就這麽不見了?

晏綏目光微動,轉向護士站。

片刻後,他手插着兜悠悠邁步上前,俯身探頭往護士站裏看去。

“叮咚——”

突兀的鈴聲驟然刺破令人窒息的寂靜,吓得人一激靈。

護士站內藍色的電腦桌面連同旁邊牆面上挂着的小屏幕閃了閃,亮起了叫號界面。

廣播中的甜美女音随之響起:“請,001號,到急診1室就診。”

機械的叫號聲在空蕩走廊裏響起,仿佛帶上了一絲陰森的回音。

晏綏擡起頭,空蕩走廊上所有小屏幕都亮起了藍色的叫號界面,相同的字樣在無數大小屏幕上以同樣的速度閃爍滾動着,叫號聲始終重複着,僵冷地在走廊裏回蕩。

頭頂的白熾燈将走廊照得明亮無比,走廊窗外和另一側的門診室卻如化不開的墨一般濃黑,讓人心頭發寒。

“叮咚——請,001號,到急診1室就診……叮咚——請,001號,到急診1室就診……”

叫號聲如同催命一般不斷響起。

急診1室……

晏綏回頭,發現側後方原本漆黑一片的急診1室裏,居然亮起了燈。

原本緊閉的1號門診室門打開了一條不大不小的縫隙,蒙蒙白光透過門縫和門上的磨砂玻璃透出。

來了?

晏綏眉頭微挑,一直插着兜的手終于放了出來。

他伸手推開那扇半開的門,發現裏面雖然亮着燈光,但空無一人。

這是什麽意思?那位叫到號的“病人”呢?

突然,一道似嬌柔少女的聲音貼在晏綏耳後,仿佛自帶回音混響,層層疊疊地響起:“醫生……叫到我的號了。”

……

“叮咚——”

“請,999號,到急診10室就診……”

裴野望環顧四周,确定晏綏确确實實不見了。

身後突然傳來細碎的聲響,他回過頭,就見一雙腿掙紮着,從唯一亮着燈光的急診10室的門口一閃而過,仿佛被拖了進去。

裴野望神色莫測,轉身上前,推開了半掩的急診10室大門。

推開門板,一個被懸吊在頂上的白大褂青年赫然入目。

他背對着裴野望,身體還在燈下劇烈晃蕩着,腦袋往前折成一個恐怖的角度,顯然是剛被吊上去不久。

裴野望挑了挑眉,上前側身探頭一看,猛地對上晏綏暴突的雙眼和吐出的舌頭。

下一秒,懸吊在吊燈上的青年驟然墜落,“哐當”一聲重重地摔在裴野望腳邊,大眼睛死死盯着裴野望,死不瞑目。

他瘦削修長的手就砸在裴野望長靴旁,但那雙黑色長靴挪都沒挪一下。

裴野望黝黑的眼眸無聲地擡起,落在了門診室門口出現的人。

男人白大褂上浸滿鮮血,他陰沉沉地盯着裴野望,青白的臉蠕動顫抖着咧出一個扭曲的笑容,眼裏洩出難以抑制的怨恨。

“999號患者,看着一個又一個人在你眼前死去,你真的以為能救他們嗎?”

裴野望冷眼看着白大褂男人。

白大褂男人一步步逼近,笑容越裂越大,幾乎要橫貫整張臉:“不,你誰都救不了,更救不了你自己,跟我們一起下地獄去吧……”

說話間,許許多多的人影無聲地出現,跟随着白大褂男人的腳步,同樣露出怨恨的笑容,緩步朝着門診室內逼近。

裴野望無視了逼近的暗影,自顧自地拆下指節上帶着尖銳長刺的指虎,換上了晏綏曾經見過的金屬圓環指虎。

他擰了擰手腕,擡腿跨過了地上的“屍體”,聲音散漫又沉冷:“不得不說,各位弄的這出笑話實在不好笑。”

白大褂男人面目猙獰地低嘯一聲,帶着身後衆人朝着門診室裏高大的男人撲來!

裴野望雙目一擡,金屬指虎在燈光下劃過一道銳利的光。

“嘭”地一聲巨響,白大褂男人被一拳重重地揍在臉上,巨大的力道将他以及所有撲來的人群飛砸而出。

裴野望緩步走出門診室,後背的光在走廊裏白大褂男人身上打下濃重的黑影。

只聽他輕笑一聲,慢聲說:“抱歉了,我只是個暴力的粗人,沒有什麽不揍受害者的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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